與此同時。
德勝門羊蹄胡同。
回春堂坐堂大夫王友仁的家,就在藥店後面不遠,羊蹄胡同一個腳趾處。
羊蹄胡同之所以被稱之爲羊蹄胡同,都是因爲形似羊蹄而得名。
胡同口和德勝門大街交彙,大約一裏地左右分爲左右兩支,宛如羊蹄雙岔,王友仁大夫家,就在胡同盡頭一處羊腳趾處。
王友仁無兒無女,也沒有老伴,古闆的性格,就連朋友也不多。
也許是性格孤僻,不喜與人爲鄰,王友仁一個人租住在一處小院中,雖然小院不大,隻有一正一廂,不過對于王友仁這個單身漢來說,還算寬敞,即便是來上一兩個親戚朋友,那也夠住了。
街坊四鄰知道王友仁醫術高明,也知道王友仁喜愛清靜,所以平時沒有事,很少有人打擾王友仁的清靜。
所以即便是王友仁家裏,來了親戚朋友,隻要是不出門,就很少有人知道。
王友仁家中。
八仙桌旁,劉賀翹着二郎腿,手裏拿着一張《北平時報》,看的津津有味。
“學民吾兄,弟已至平,盼君一晤,有事面商,知名不具。”
劉賀看到《北平時報》中縫中的這則啓事,臉上露出笑容,心中更是掀起驚濤駭浪!
該來的終于來了!劉賀緩緩将報紙喝起,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水,站起身來。
劉賀是一個學者文人,甭說和特工界,即便是偵察員他也沒有幹過,自然不懂什麽假冒身分這種專業事情。
從陝北到晉中,再到河北,原本有一個經驗豐富的交通員陪同,一路上所有關卡,都由交通員負責通關。
但是,很不幸。就在他們順利到達北平城西的時候,劉賀他們遭遇土匪,結果交通員被殺,包袱被搶,隻有劉賀一人在交通員的掩護下,逃了出來。
沒有了交通員,劉賀全然懵圈,隻能拿出自己半真半假的身份,混進了北平城。
劉賀的名字是真的,但是上海地理老師的身份是假的。
不過,上級有交待,無論遭遇再大的困難,也要完成這個任務。
破壞日寇的經濟,想想都令人心動。
劉賀在接到任務時候就在想,破壞敵人經濟,當然是好事,如果能夠讓钿版爲我所用,是不是更大的好事?
所以,劉賀決定,即便是沒有外援,自己也要想方設法完成任務。
更可況,組織上還給了能幫助自己的一個高級特工!
劉賀決定必須要聯絡這個高級特工,他得給自己安排一條退路!
自己不能把所有砝碼都壓在重慶方面身上。做一些成功後的防範,還是有必要的。
自從上次楊登歡和王友仁将劉賀從内四分局撈出來之後,王友仁就給劉賀下了禁足令。
“不管你是什麽身份,也不管你來執行什麽任務,非必要不許外出!所有吃喝拉撒,全部在院裏解決,直到離開。”
雖然劉賀心裏不怎麽以爲然,但是出于對地方組織的尊重,還是同意了。
劉賀盡管心裏不以爲然,但是作爲一個學者,他說話算數,答應了王友仁以後,幾乎足不出戶,此刻劉賀起身,讓王友仁一怔。
劉賀任務機密,上級并沒有給王友仁透露任何有關任務的消息,隻是命令王友仁,如果有需要,就要負責劉賀在北平的安全。
原本王友仁也并沒有将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爲負責護送劉賀的交通員經驗豐富,絕對不會出岔子,王友仁隻不過備用而已。
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那位交通員居然在平西犧牲了!這個時候再從根據地派人過來,顯然鞭長莫及,而劉賀的身份,又不能讓過多人知道。
所以,保護劉賀同志的安全,就落到王友仁身上。
此刻,劉賀站起來,王友仁有些納悶地望向他。
“任務開始了。”劉賀揚了揚手中的報紙說道。
劉賀沒有說具體什麽任務,作爲老地下,王友仁自然不會問。
但是王友仁很糾結,如果自己放任劉賀出門,以他這種經驗,估計要不了半天,自己就得上警察局去“撈”這位大爺。
但是自己跟着劉賀,組織上又沒有同意,這好像不符合地下工作原則。
“你……”王友仁不知道該如何措辭,說了一個字,有些猶豫地停了下來。
“我這邊接到對方請求接頭的信息,我要去發一個确認信号。”劉賀無所謂地說道。
王友仁不語,歎了口氣站起來,在抽屜中翻了一翻,找出了一個證件,遞給劉賀。
劉賀看着證件上自己的照片,好奇的咦了一聲,随後問道:“哪裏搞來的?很像我啊。”
“就是伱。”王友仁點頭說道。
劉賀更加奇怪,納悶地問道:“老王,神仙啊!你是從哪裏搞來我的照片的。”
“你收拾東西時候,我看到的,就取了一張,給你辦了張證件。”王友仁說道。
“假證啊。”劉賀笑了一下說道。
“真證……”
“真證?哪裏搞來的?”劉賀又好奇的問道。
“說來話長,不說這個了。”王友仁輕易地将話題一帶而過,轉而說道:“把上面這些内容背熟,遇事不慌,對付一般檢查應該不成問題!”
“有了證件就不成問題,我看起來也不像壞人嗎。”劉賀又笑着說道。
王友仁無語,看了劉賀一眼,悠悠說道:“關鍵是查你的那些人是壞人。”
劉賀吐了一下舌頭,連忙笑道:“對對對,你說的不錯,他們是壞人!”
“小心點!近一段世時間警察局好像加大了搜捕力度,也不知道是爲了什麽。萬事小心爲妙!”王友仁又叮囑了一句說道。
“知道!”劉賀笑道,随後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們能發報嗎?”
“往哪發?什麽事情?”王友仁一愣,皺起了眉頭問道。
“老家。”劉賀說道。
王友仁明白,劉賀口中的老家,就是延安。
既然是給延安發報,劉賀又沒有主動回答原因,王友仁自然不方便再問,隻是點了點頭,随後又說道:“今天晚上吧,你把電文内容給我,我去發報。不過注意一定要言簡意赅,盡量減少字數,縮短發報時間。”
劉賀點點頭,随手從口袋中摸出鋼筆,寫了兩排四個數字,遞給王友仁。
“完了?”王友仁一怔。
“嗯,就這些。”劉賀點頭說道。
不由得王友仁不怔,兩排八個數字,如果譯成文字的話,至多兩個字。
兩個字?能說清楚什麽事?難不成是“速歸”?王友仁苦笑了一下,但是紀律使然,他也沒有問,隻是又看了一遍八個數字,劃了根火柴,将紙條給燒了。
按照約定,對方在《北平時報》上刊登這則消息,自己就要在火車站的留言闆上寫清楚接頭的時間地點。
這些事原本不應該劉賀操心,但是同行的交通員沒有了,也就隻能劉賀自己解決這些問題了。
但是讓劉賀糾結的問題所在,是自己沒有過一次接頭經驗,自己應該把人約在哪呢?關鍵是北平城自己也不熟,又不是自己的主場,應該如何挑選地方呢?
“老王,請教你一件事。”劉賀問道。
“什麽事?”王友仁爽快地答道。
“接頭……”
接頭!王友仁一愣,有些疑惑地望向劉賀。
“我是說接頭的地點,一般适合在什麽地方?”劉賀紅着臉問道。
“啊!”王友仁沒有想到劉賀會問這個問題,先是吃驚地啊了一聲,随後說道:“這個……也沒有一定之規吧,反正像茶館、飯莊還有戲院這些人流量比較大的地方,都比較适合接頭。”
王友仁其實也不是科班出身,在他的特工生涯中,也就接過一次頭,接頭的對象是楊登歡,而且還被楊登歡一眼看了出來。
劉賀聽了頗以爲然的點了點了頭,佩服地看了一眼王友仁,又問道:“那你看什麽地方的飯莊茶館适合接頭?”
“……”
王友仁有些爲難,這種主意似乎還是不出的好。
“劉……”怎麽稱呼劉賀,王友仁有些爲難。這幾天屋裏就他們兩個人,一張嘴就知道是給對方說話,所以稱呼也省了。
但是這一次,王友仁覺得有必要和劉賀認真談上一次了,但是一張嘴,就被怎麽稱呼劉賀給難住了。
“叫我劉賀就行。”劉賀連忙說道。
“劉賀同志,我覺得你有必要尋求地方組織的幫助,雖然我不了解你的具體任務是什麽。但是我認爲,你這種狀态,很難完成任務。”王友仁毫不客氣地說道。
“你放心,組織上已經給我安排了一個助手,你電報發出去,就有人和我見面了。”劉賀笑着說道。
王友仁長出了一口氣,心中這一塊大石頭才算落了地,看來組織還是有準備的!
“那你能不能等到你的這位助手和你聯絡之後,你再開始行動?”王友仁又說道。
“時間不等人啊。”劉賀想了想說道。
“但是安全最重要。”王友仁正色說道。
“我收到消息後,必須三天内和對方聯絡。”劉賀面有難色。
“三天,什麽時候開始算?”王友仁也顧不得規矩了,徑直問道。
“今天。”劉賀顯然沒有覺得自己所說出來的是一個秘密。
“那應該來得及,實在不行,第三天再行動。”王友仁說道。
劉賀猶豫地點了點頭,王友仁放心了不少,站起來說道:“你在家歇着吧,我去藥店上班,順便把發電報的事安排一下。”
劉賀點了點頭,王友仁夾着布包出了門,心中想到看來這件事情,有必要向上級彙報一下了!
劉賀一點地下工作經驗也沒有,王友仁實在想不出來,他老人家究竟能完成什麽樣的任務!
如果有必要,倒是可以建議組織考慮讓楊登歡配合一下,畢竟他現在在特務科,辦起事來方便一些。
王友仁一邊想着,一邊拐上了德勝門大街,朝着回春堂藥房走過去。
……
西直門。
郝大帥和劉宏光遠遠地站在一個二葷鋪旁邊,看着戒備森嚴,檢查嚴格的城門口,都默默不語。
“再待幾天吧,估摸着現在出不了城,咱們硬闖,隻能是送死!”郝大帥歎了口氣說道。
“沒有辦法了,看來隻能……”劉宏光咬了一下牙齒,轉身拐進小胡同。
“怎麽回事,薛二混家在那邊!”郝大帥壓低了聲音說道。
“我們在警察局有條内線,平時我不舍得用,現在沒有辦法,隻能喚醒他了!如果咱們不馬上出城,可能就永遠出不了城了!”劉宏光幾乎咬牙切齒地說道。
“姚老五……”
不等郝大帥說完,劉宏光臉上已然變了顔色,冷聲說道:“姚老五那裏不能再去了!門口已經有人盯着了!”
“姚老五那個狗東西出賣了我們?老子血洗了他!”郝大帥狠狠地說道。
“也不一定!說不定姚老五也不知道!畢竟沒有不透風的牆!但是總之姚老五那裏絕對不能去了!等我聯系好了人,三天内咱們就能夠出城。”劉宏光邊走邊說。
“什麽人?這麽大能耐?”郝大帥好奇地問道。
“你就瞧好吧!”劉宏光并不多說,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随後就問道:“前門大街百順胡同怎麽走?”
“百順胡同?去那裏幹什麽?”郝大帥奇怪地問道。
“留個記号。”劉宏光說道。
“那裏可是表子窩,在那裏留記号?難道……”郝大帥說話之間,流裏流氣地望向劉宏光。
“你懂個屁!就是這種五方雜處的風月煙花之地,才最不引人注意!”劉宏光不屑地說道。
郝大帥盡管不說話,但是不服氣地撇了撇嘴。
百順胡同。
劉宏光和郝大帥并肩走了進去,劉宏光計算了一下方位,徑直走向一處拐角,從下往上數,在第五塊青磚牆上,歪歪扭扭地畫了一個圖案。
郝大帥看了半天,劉宏光的畫既像是佛台,又像是一盞燈,猶猶豫豫地說道:“畫的這是什麽東西?”
劉宏光不搭理他,指着對面烏泱烏泱的人群,笑着說道:“大帥,我請你吃炒肝吧,這一家炒肝十分有名,比起會仙居也不遑多讓,瞧這排隊的人,估計就很好吃。”
郝大帥笑着說道:“也是,炒肝嘛,北平人的心頭好,人多點也正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