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直門外。
龍王廟後松樹林。
查二和另外三個人騎着自行車，護持着兩輛騾車朝着松樹林這邊過來。
躲在大樹後面的賈富貴和王大嘴全都看到眼裏，王大嘴壓低了聲音低聲問道：“是不是這群孫子？”
“不錯！頭前騎自行車的那個彪形大漢名叫查勇，江湖上都稱他爲查二爺，原先在前門外會友镖局當镖頭，後來镖局子散了夥，被孔二和尚重金請了出來。”賈富貴點頭說道。
查二等人引着騾車，從大路上下來，順着小路過來，已經快到松樹林，賈富貴這才輕聲道：“看來不會錯了，咱們報信去吧！”
說完話，貓着腰轉過兩棵大松樹，約莫着查二等人看不見自己，這才長身起來，朝着松林深處跑去。
王大嘴在賈富貴身後有樣學樣，一路相随。
楊登歡遠遠看見賈富貴和王大嘴過來，伸手朝後壓了壓，讓隊員們稍安勿躁，自己向前迎了兩步。
“怎麽樣？”楊登歡問道。
“孔二和尚的人過來了！”賈富貴雖然聲音很低，但是卻抑制不住語氣的興奮。
“他親自來了？”楊登歡一愣問道。
“不是，是查二帶隊。”賈富貴說道。
“查二是誰？”楊登歡又問。
賈富貴簡單給楊登歡介紹了一下查二的情況，楊登歡笑道：“原來是第一狗腿子啊。”
賈富貴也跟着笑了笑，楊登歡又接着問道：“幾個人？”
“四輛自行車四個人，兩輛騾車兩個車夫。”
“六個人兩輛車？”楊登歡又确定了一下，賈富貴點了點頭。
“郝大帥呢？郝大帥人過來沒有？”楊登歡又問了一句。
“沒有見人。”賈富貴搖頭說道。
楊登歡點了點頭，随即吩咐賈富貴：“到廟前面通知老錢，讓他從外面繞過來，封住林外！等到郝大帥過來，咱們就動手，這一次讓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賈富貴答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楊登歡招呼隊員們悄無聲息地摸過去，直到遠遠地看到查二等人的騾車自行車停在林中一片空地上，這才揮手示意讓隊員們停下來。
楊登歡低聲吩咐王大嘴和喬五德分别帶了十幾個人，悄悄從兩邊繞過去，對林中空地形成了合圍之勢。
遠處，錢如發喘如老狗般跑了過來，後面跟着賈富貴。
兩個人遠遠地繞了過來，湊近松樹下的楊登歡。
“怎麽樣？”錢如發低聲問道。
“你的人呢？”楊登歡問道。
“繞到前面了，多隊副帶着呢，林外待命。”錢如發說道。
錢如發口中的“多隊副”，名字叫做多爾多，滿人，剛提起來的一隊副隊長。
“等到郝大帥過來，咱們就動手，到時候人贓俱獲。”楊登歡沉聲說道。
“這個好！把案子辦紮實，到時候張副總監也不好意思說什麽……”
轟！轟！
錢如發剛說到這裏，突然聽到北平城方向傳來幾聲爆炸聲，頓時住了嘴，眼睛望向楊登歡。
查二幾個人顯然也聽到了這幾聲爆炸聲，不由得一怔，相互看了一眼。
“什麽情況？不是沖着我們來的吧？”一個夥計神色有些緊張地說道。
查二雖然臉上也有一絲驚慌，嘴上卻說道：“不會！怎麽可能！聽動靜像是北平城裏在鬧騰！哪能是沖着咱們啊。”
轟！
随後又是一聲爆炸聲，聲音比剛才發了一些，查二幾個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幾個夥計神色緊張朝着林子外面東張西望，有些不知所措。
查二心裏也有些慌亂，眼睛一邊朝着林子外邊觀看尋找，一邊嘟囔着說道：“老郝這一次是怎麽回事？平時隻有他等咱們，咱們等他還是頭一次。”
“城裏這個動靜，八成得封城，郝大帥不會讓困城裏了吧！”一個夥計說道。
“扯淡，老郝在城外呢！城裏鬧翻天也礙不着他的事。”查二瞥了一眼說話夥計道。
“二爺，今天早上在天和居，小成子看到郝大帥在那裏吃炒肝呢。”夥計說道。
“你是說郝大帥今天進城了？”查二一愣問道。
“可不是嘛！早上有人看到他了！這會兒八成給困城裏了！”又一個夥計說道。
查二有點吃不住了，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咱們再等十分鍾，要是郝大帥還不過來，咱們就回去！”
時間一分一秒流淌，查二幾個人沒人說話，一個個神色緊張，不停得朝着林外張望。
錢如發和楊登歡在不遠處的松樹後面，緊盯着兩輛騾車。
離着楊登歡二人稍遠一點距離，幾十名偵緝隊員散落在松樹後面，手中握着各種武器，眼睛望向楊登歡，等待他發布命令。
一個夥計使勁打了個寒顫，動作有些大，讓幾個人眼光都望了過來。
“怎麽回事？”查二不高興地說道。
“怎麽今天感到這樹林有點陰氣兒啊！剛才吓得我差點尿了！”小夥計說道。
小夥計這句話，有點開玩笑的意思，但是幾個人誰都沒笑，臉上有些發白。
“孫大牙，扯什麽淡！本來心裏有底，也被你搞得心裏沒底了！”查二氣得罵了一句。
幾個人都看向查二，查二大手一揮說道：“不等了！咱們回去！”
小夥計們聽了，一個個喜形于色，高興地答應着，套車的套車，扶自行車的扶自行車。
“這是要撩啊！”錢如發壓低了聲音說道。
“不等了，動手！”楊登歡右手舉過頭頂，猛然一轉，食指用力朝前點出。
王大嘴遠遠地看到楊登歡發出的信号，大吼一聲：“沖啊！”身子朝着松樹後面，又縮了一縮。
早就等得不耐煩的偵緝隊員們，大聲吼叫着，各自從松樹後面沖了出來。
埋伏在另一側的喬五德也看到楊登歡發出的信号，帶着人直沖了出來。
“警察，不許動！”
“雙手抱頭，蹲下！”
“蹲下！蹲下！”
幾十名偵緝隊員圍了上去，查二幾個人登時蒙了圈。
說實話，運送了這麽多次的貨物，還沒有出過一回事，真正出了事，查二反而手足無措了。
一個小夥計機靈，見狀扭頭就跑，其餘幾個人見狀，也跟着跑了出去，騾車也不要了。
啪！
一聲清脆的槍響，林子外面，多爾多帶着一隊的偵緝隊員也沖了出來，大聲呼喝，夥計們見狀，連忙蹲在地上。
查二神色驚恐，但是仍然強挺了身子，大聲說道：“你們什麽人？敢劫孔爺的貨，活的不耐煩了。”
“王大嘴，發信号，老黃他們該動手了！”楊登歡冷冷地說道。
原計劃，城外得手，生擒查二和郝大帥，拿到确鑿的證據之後，發信号彈，城内黃天河在萬義和山貨鋪與孔二和尚家裏同時動手，将孔二和尚黨羽一網打盡，繳沒逆産。
可是現在僅僅抓了查二，郝大帥沒有落網！這要是查二抵死不認，不承認這批貨和孔二和尚有關系，這鍋米飯可就做夾生了！
錢如發聽楊登歡讓王大嘴發信号，連忙攔阻說道：“老楊，先等等！人還……”
砰！
砰！
砰！
三枚信号彈射入天空，在空中綻開璀璨的煙花。
錢如發氣得瞪了王大嘴一眼，王大嘴吓了一跳，連忙說道：“我在執行命令。”
“他娘的，平時沒見你小子這麽快，這下可好，沒戲唱了！”錢如發鐵青着臉說道。
“沒事！有事我擔着！”楊登歡冷聲說道。
“哥哥我不怕事，但是怕到時候咱們沒憑沒據站不住腳。”錢如發有些着急地說道。
按照他的意思，既然郝大帥沒有來，就不要急于動手，反正以後機會多的是！
誰知道楊登歡是個急性子，一看查二等人要跑，直接就命令動上了手。
既然動手，那也不算什麽，畢竟查二押着兩車違禁物資，抓他也不算過分。
但是通知北平城裏也動手，也就有些麻煩了！
畢竟沒有證據證明，查二這兩車貨和孔二和尚有什麽關系。
如果查二硬是把事給扛起來，到時候又該怎麽辦？
畢竟孔二和尚身後還站着警察總署的副總監張朝選，事情鬧大，最後大家都不好辦。
但是現下信号彈已然發了出去，黃天河應該已經動了手，這時候說什麽也晚了，錢如發隻能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把人先帶回去！”楊登歡大聲說道。
偵緝隊員們上前給查二等人帶了铐子，遠處幾輛警車緩緩開了過來，隊員們忙碌着該押人押人，該搬貨搬貨。
王大嘴不安地湊到楊登歡身前說道：“隊長，我是不是給你闖禍了？”
“闖什麽禍？”楊登歡問道。
王大嘴有些不安的指了指天上。
“你的意思是你惹了天上的禍？”楊登歡開玩笑說道。
“信号彈。”王大嘴滿臉内疚。
“不是我讓你放的嗎？關你什麽事？”楊登歡笑道。
“這個時候發信号彈合适嗎？”王大嘴苦着臉說道。
“打蛇不死，必受其憂！咱們不動手則已，動了手就要斬草除根！”楊登歡冷冷地說道。
“關鍵是這孫子上面有人！”錢如發歎了口氣說道。
“大嘴，你這樣……”說着話，楊登歡壓低了聲音給王大嘴說了幾句話。
不僅是王大嘴，就連在一旁的錢如發也聽得十分興奮。
楊登歡剛剛說完，錢如發就輕輕地搗了他一拳，不滿地說道：“你小子……”
楊登歡連忙将手放在嘴唇邊，意思讓錢如發保密。
錢如發笑着點了點頭，沖着楊登歡擠了擠眼睛。
北平城中。
郝大帥道路不熟，沒一會兒就不見了孫莫然幾個人的人影，轉了幾個圈子，都有警察設卡攔截。
郝大帥站住了腳步，身後四大炮頭也跟着停了下來。
“老大，咱們怎麽辦？有沒有城牆低一點的地方？咱們翻過去！”山炮說道。
“扯淡！要是有，我早就去了，還等到現在！”郝大帥瞪了一眼山炮說道。
“老大，你倒是拿個主意了！不行就硬沖！”何大頭大聲說道。
郝大帥狠狠地冷笑了一聲，無所謂地說道：“老子跟着嵩帥，一路從宋城殺到北平，後來嵩帥滾了馬，老子才做了土匪！什麽樣陣仗沒見過，這算的了什麽！”
說到這裏，郝大帥似乎打定了主意，冷聲說道：“走！”說完轉身就走。
“老大，咱們去哪？”山炮連忙問道。
“萬義和山貨鋪！”郝大帥冷聲說道。
郝大帥大步向前，身後胡同口人影一閃，孫莫然腦袋探了出來，看着郝大帥背影，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主任，他們要去萬義和山貨鋪。”小武說道。
“不到難處，就顯不出咱們的人情有多麽貴重！”孫莫然笑着又說道：“這個時候，孔二和尚會收留他嗎？我看夠嗆！”
“是啊，有幾個像主任這樣英風俠骨，爲朋友兩肋插刀！”小武在一旁由衷地稱贊道。
“帶上兩個人，把他們引到8号院那裏，我在那接應你們！”孫莫然高深莫測地說道。
“要是孔二和尚收留了他們呢？”小武問道。
“門口開槍，把他們給驚動出來！必須得讓郝大帥承我這個人情！”孫莫然冷冷地說道。
郝大帥幾個人不敢走大街，鑽着小胡同，一路東繞西繞，跑錯了好幾次道路，又翻進翻出幾戶人家，這才繞到西直門關廂。
遠遠望去，萬義和山貨鋪的招牌已然遙遙可見。
郝大帥高興地說道：“弟兄們，咱們快着點！等到進了萬義和，咱們就算是進了保險箱了！知道萬義和東家是誰嗎？”
四大炮頭眼見可以脫險，心情也都不錯，山炮笑着說道：“知道！咱們做生意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萬義和東家不就是孔二和尚嗎！”
“屁！孔二和尚他算個屁！一個小混混，能做起這麽大的買賣？想想他都賣的什麽東西？爲什麽沒有人管他？”郝大帥得意地說道。
“嗨！不就是上面有人嘛！”何大頭說道。
“對喽！那才是萬義和最大的東家！所以咱們到了他們家，就得好吃好喝招待咱們，要是讓咱們落到了警察或者日本人手裏，他們能有好！”郝大帥得意洋洋地說道。
前面不遠，就到了萬義和山貨鋪，郝大帥心情激動，加快了腳步，朝着山貨鋪走了過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