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天成臉色變得非常難看,轉身快步走向外面,沈岩邊走邊問:“安全房在哪?”
“前門外大街大柳樹胡同甲12号,門口有一棵大柳樹那一戶。”馬天成略帶着慌張說道。
“前門外大街大柳樹胡同甲12号!大家速度!”沈岩大聲吼了一句,再也不搭理馬天成,大步走到院内。
院子裏頓時響起一陣發動汽車的機器轟鳴聲音,大家紛紛跑向自己的汽車。
沈岩三兩步走向自己的黑色轎車,司機劉顯連忙拉開後門,等候沈岩上車。
“一二三組,麻溜的,帶上武器,前門外大街大柳樹胡同甲12号,胡同口集合!”錢如發大聲吼道,一隊的隊員登時忙成一團,紛紛拉抽屜抓武器,跑向院子。
王大嘴和喬五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從大辦公室中出來,看着亂成一團的院子中間,有些不知所措。
王大嘴看到楊登歡也跑到院子裏,仿佛見到了主心骨,連忙湊了過來,低聲問道:“歡哥,什麽情況。”
“出事了……”
楊登歡話沒有說完,聽到沈岩喊聲:“登歡,上我的車!”
楊登歡連忙答應了一聲,沖着王大嘴和喬五德說道:“你倆也跟上,前門外大街,大柳樹胡同甲12号,咱們在那邊集合!”
喬五德答應了一聲,快步跑向汽車,王大嘴關心地說道:“你小心一點!”
楊登歡點了下頭,跑向沈岩汽車。
馬天成面色峻冷,快步走向自己的汽車,突然聽到背後多田岡條叫自己,連忙回頭。
“馬桑,上我們的車。”多田岡條面無表情,冷冷地說道。
馬天成一愣,連忙點頭嗨了一聲,跟着多田岡條上了車。
一聲聲喇叭聲音,一輛輛汽車魚貫出了特務科的小院,駛過警察局的院子,出了大門。
路上,不少警察紛紛側目,心中想着這麽大的陣仗,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麽大事情。
特務科現在鳥槍換炮,在前一段時間,沒收了許多“逆産”,其中以房産和汽車居多。
特務科上交了一小部分,剩餘的部分也就老實不客氣的“接收”了!
房産也就算了,汽車可就派上了用場,幾乎每一個隊裏都分配了汽車,多則三五輛,少的也有一兩輛,每一次出門都是煙塵滾滾,十分氣派,這讓警察局的其他部門頗爲羨慕。
汽車中。
楊登歡坐在副駕駛,和司機劉顯客氣了兩句,就不再說話。
“艾高參又出山了。”沈岩在後座突然說道。
“艾高參?出山?”楊登歡一愣。
“原來冀察政務委員會的高級參議艾正倫。”沈岩淡淡地說道。
“艾雅的父親?”楊登歡問道。
“就是他。”沈岩說道。
“他沒有走?按理說宋将軍離不開他啊!”楊登歡說道。
“樹倒猢狲散!離開了北平,哪裏還有什麽宋将軍!艾高參這筆賬算得清楚着呢!他可是咱們北平的常青樹,無論是北洋還是奉軍,或者宋将軍的西北軍,城頭變幻大王旗,唯一不變的就是咱們這位艾高參了!”沈岩口中不無嘲諷。
“識時務者爲俊傑,艾高參不簡單。”楊登歡笑道。
“是啊!不簡單。這一次更是受了王敬敏的敦請,出任政務委員會的警務總監,成了咱們的直接上司。”沈岩說道。
“此老還真有本事。”楊登歡哂笑了一下說道。
“艾雅過幾天也要來咱們特務科上班。你看給她安排一個什麽位置?”沈岩問道。
“這事您得和艾總監商量,問得着我嗎!”楊登歡頭也不回地說道。
“問過了,艾高參的意思是讓女兒在下面鍛煉鍛煉,而且還指名了,讓艾大小姐跟着伱學習學習。”沈岩盯着楊登歡的後腦勺說道。
楊登歡心中一動,轉瞬之間已然明白,不由得不佩服艾正倫這條老狐狸,把什麽事情都算得如此清楚,怪不得能夠成爲北平官場的常青樹!
艾正倫心思敏銳,曹有光是何方神聖,心中十分清楚。自己之前和曹有光來往密切,即便猜不到自己的真實身份,那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之所以讓艾雅跟自己走的近一些,那是在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呢!
這種未雨綢缪的缜密,果然不是一般的老狐狸,不看個三五年聊齋,能修煉成這樣?楊登歡不相信。
“跟我能學習什麽?我還不知道該跟誰學習呢!”楊登歡苦笑了一下說道。
“你們可以互相學習啊!”沈岩笑着說道:“老錢說了,你們隊缺少一個内勤,艾雅正好适合這個職位。由你這個副隊長負責主管内勤工作,你有沒有意見。”
“沒有意見,我服從長官安排。”楊登歡正色說道。
沈岩滿意地點了點頭。甭看平時楊登歡一副混不吝模樣,但是真到了事上,還算是聽話。
“内勤一個人是不是少了點,要不然把大嘴也抽到内勤上去吧。”楊登歡突然說道。
楊登歡突然來了這麽一句,就讓旁邊的司機劉顯都忍俊不住,差點笑出聲來,不由得看了一眼一本正經的楊登歡。
沈岩一愣,随即笑着罵道:“扯淡!就這麽定了!要不然我把你和艾雅放到檔案室,你倆單獨一個辦公室,外面一扇大鐵門!”說完,沈岩自己也笑了,神色居然頗爲和藹。
“那你還問我。”楊登歡嘟囔着說道。
“你說什麽?”沈岩問道。
“科長高明,登歡佩服的五體投體!”楊登歡正色說道。
沈岩冷哼了一聲,頗具氣勢。
前門外大街。
大柳樹胡同甲12号。
嘎!
嘎!
嘎!
一輛輛汽車停在四合院外,從車下紛紛跳下來警察、便衣和日本憲兵,瞬間就把院子給圍了起來。
胡同中的居民見勢不好,唯恐牽連到自己,紛紛跑回家中。霎那間,胡同中響起一聲聲的關門聲音。
不一會兒,整條胡同變得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音。
沈岩和多田岡條并肩站在四合院門前,馬天成蔫頭巴腦地站在二人身後,面色尴尬。
三隊隊員見平時面色冷峻,耀武揚威,沒有把任何人放在心上的隊長這副模樣,一個個也收起了狐假虎威的嘴臉,夾起了尾巴,提心吊膽地簇擁在馬天成身後,屏聲靜氣,不敢說話。
錢如發故意壓低聲音,約束一隊隊員,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铿锵有力,頗具權威。
沈岩和多田岡條低聲商議了幾句,多田岡條回身沖着一個軍曹低聲吩咐了幾句,軍曹點頭表示明白,回頭大聲吩咐,憲兵們四散跑開,前前後後地将院子圍了起來。
“老錢,登歡,咱們進去看看!”沈岩回頭喊了一聲,随後謙恭地沖着多田岡條說道:“多田君,咱們進去看看?”
“要小心!”多田岡條沉聲說道。
“明白。”沈岩說完揮手,錢如發當先推門而入。
楊登歡對錢如發這種故作姿态心中其實頗爲不屑,但是嘴上卻壓低了聲音說道:“隊長小心!”
錢如發點了點頭,雙手舉槍,小心翼翼地進了院門。
迎門是一個照壁,和别的四合院照壁上雕刻的花鳥魚蟲不同,這面照壁上是一個大大的“靜”字。
靜字的最後一次豎鈎比一般的字不僅長了一些,勾的棱角也更爲犀利,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
門剛被打開,照壁後面就閃出一個年輕人,身穿藏青色中山裝,手裏也提着一支手槍,看到錢如發進門,立刻舉槍。
年輕人顯然認識錢如發,連忙将手槍放下說道:“錢隊長,您怎麽來了?”
錢如發神色警惕,并沒有因爲是熟人而放下手槍,而是皺起眉頭,左右看了一眼,沒見其他人,這才盯着年輕人問道:“什麽情況?”
年輕人臉色尴尬,不知道該不該說,正好看到跟在錢如發身後的馬天成,連忙喊了一聲隊長,眼睛望了過去。
“怎麽回事?剛才電話裏爲什麽有槍聲?”馬天成也着急地問道。
“出事了!”年輕人嗫嚅着說道。
“廢話!沒出事能有槍聲嗎!我問你究竟出了什麽事!”馬天成沒好氣地說道。
“犯人死了!”年輕人紅着臉低聲說道。
“哪個犯人?”馬天成心裏咯噔一下,惶急地問道。
“秦志超!”
馬天成身子微微一晃,害怕什麽來什麽,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秦志超死了沒什麽,可是孫莫然怎麽辦!
“怎麽回事?是自殺嗎?”馬天成越過錢如發,大聲問道。
“李如海開槍把秦志超打死了!”年輕人一邊跟着馬天成,一邊低聲說道。
楊登歡跟着幾個人走進院子,繞過照壁,眼睛不住地左右打量。
外面來看,這座四合院平平無奇,但是進了院子就發現和其他院子不一樣,裏面裝置擺設,就是一間監獄。
倒座南房裏面應該住的是門衛,幾個荷槍實彈的制服警察,挺立在院中幾個角落。
四周院牆上面拉上了鐵絲網,上面的尖刺閃着寒光。東西廂房是看守們的宿舍,不時有人進出。
連着二院的垂花門已經被換成了鐵栅欄門,裏面有人看守,不管是開門還是關門,都由裏面的人負責。
馬天成也顧不得客氣,快步走過去沖着鐵栅欄門說道:“開門!”
一名守衛連忙打開鎖頭,拉開鐵栅欄門,馬天成也顧不得客氣讓沈岩和多田岡條先走,而是面無表情地率先走了進去。
“老馬也是着急。”沈岩笑着給多田岡條解釋了一句,多田岡條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防守還算嚴密。”沈岩又說了一句,陪着多田岡條進了二進院子。
“防守這麽嚴密,還出了事情!這裏面一定有問題!”多田岡條冷冷地說道。
“課長高見!”沈岩連忙說道。
能夠看出來,二進院子中正房和左右廂房門窗都裝有鐵栅欄,顯然都是用來關人的。
“哪個房間?”馬天成聽說居然是李如海槍殺了秦志超,再也顧不上後面跟着的沈岩和多田岡條,一邊快走,一邊焦急地問道。
“東廂房!”年輕人低聲說道。
馬天成抛開年輕人,三步并作兩步,直奔東廂房過去。
年輕人正要跟上去,楊登歡伸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年輕人一怔,停下腳步,回頭看楊登歡。
年輕人認得楊登歡,但是平時沒怎麽說過話,所以也沒有和楊登歡打招呼,隻是愣愣地看着他。
沈岩和多田岡條見楊登歡拉住年輕人,沒有理會,徑直在馬天成身後,進了東廂房。
一三隊的行動隊員們,除了王大嘴和喬五德之外,都魚貫跟了進去。
“老楊,快着點,屋裏等你!”錢如發臨進門的時候,大聲招呼了一句。
“讓老馬先問吧,我先了解點外圍情況。”楊登歡笑了一下說道。
錢如發沒有再說話,帶着人進了東廂房。
有時候,問一些外圍的小人物,說不定比問正主收獲還大一些。
沒有責任,說話的避諱就可能少一點。
楊登歡上下打量了年輕人幾眼,笑着問道:“剛才在戶部街,好像沒有你。”
“我沒有去。”年輕人說道。
“李如海槍殺秦志超,當時你在場嗎?”楊登歡笑着問道。
“沒有。”年輕人老實答道,随後又說道:“好像當時隻有谷主任和賈副隊長兩個人在東廂房審問秦志超,其他人都不在。”
楊登歡心裏一動,問道:“李如海呢?當時李如海也不在?”
“沒有注意,應該不在。”年輕人緩緩搖了搖頭說道,想了一想才又說道:“李主任早上也一起去了戶部街,他們回來的時候,幾個人都很興奮,你一句我一句地吩咐,場面有點混亂。”
楊登歡笑着點了點頭說道:“有了重大線索,激動一點也應該。”
年輕人也點了點頭說道:“我就是負責門衛,谷主任他們進門時候,連聲吩咐,把我都有點給整蒙了,他們三個各說各的,我都不知道聽誰的了。最後還是谷主任和賈副隊長押着秦志超進了二進院,李主任就不知道跑哪了。不過當時那種情況,也沒有人問。”
“你當時在什麽位置?”楊登歡又問道。
“我和張振平幾個人被臨時抽調過去在審訊室外面看守。”年輕人說道。
“後來又什麽時候見着李如海了?”楊登歡又問道。
年輕人正要回答,突然聽到東廂房内,多田岡條憤怒的聲音:“八嘎!”
王大嘴幾個人臉色都是微微一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眼睛都望向楊登歡。
“走吧,進去看看。”楊登歡淡淡地說道,沖着王大嘴使了個眼色,嘴臉微微撇了撇年輕人,王大嘴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