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嗎?”楊登歡沒有問喬五德,錢如發具體找自己什麽事,而是笑着打招呼。
“沒呢。”喬五德說道。
“趕緊,趁熱。大嘴剛給你買的!”楊登歡說着話将煎餅果子遞給了喬五德。
“我不吃。”喬五德客氣說道。
“千萬别浪費。”楊登歡硬把煎餅果子塞到了喬五德手裏。
“要說歡哥對你真心不錯,你得學會感恩。”王大嘴将最後一口煎餅果子塞進口中,嘟囔着說道。
“那是!楊隊長對我喬五德什麽樣,我心裏有數!我就是嘴上不行,不怎麽會說話。”喬五德臉紅着說道。
“少廢話!趕緊去老錢那兒,待會兒等急了,老錢又該罵娘了!”楊登歡笑着走向錢如發辦公室。
辦公室内。
錢如發在辦公桌後面擡頭看着天花闆,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手指輕輕在桌面敲擊,仿佛什麽事拿不定主意。
楊登歡推門進來,笑着問道:“老錢,大清早這麽急着找我,究竟什麽事?”
錢如發一看楊登歡進門,連忙指了指牆邊的沙發說道:“伱可來了!快坐快坐,和你商量一點事。”
楊登歡在沙發上坐下,錢如發坐在他旁邊,先是歎了口氣,随後皺起眉頭說道:“有一件髒活,上面派下來了,你看……”
說到這裏,錢如發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什麽髒活?有多髒?”楊登歡隐隐覺得有點不對,不過還是開口問道。
“上個月,三隊在南池子搗了一個交通站。”錢如發說道。
“知道,那個交通站不是特務處的嗎?”說到這裏,楊登歡嗤笑了一下說道:“什麽交通站,不過是幾個沒有來得及撤出去的小人物罷了。”
“是啊,所以也沒有挖出來什麽有價值的情報,上面意思是把他們都給……”錢如發說到這裏,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楊登歡不語,看着錢如發,錢如發低聲說道:“秘密執行,完事之後直接送東直門外左家莊。”
“之前不都是三隊辦這種事嗎?這次怎麽輪到咱們了?”楊登歡不解地問道。
“誰說不是!這些活三隊幹多好!咱們就甭粘手了。,誰知道咱們科長怎麽想的,這一次突然讓咱們也一起參加,和馬天成這孫子一起辦這件差事!”錢如發沒好氣地說道。
“有點髒手啊。”楊登歡歎了口氣說道。
“可不是嗎!但是科長吩咐,咱們不能推脫啊!”錢如發也歎了口氣說道。
“我陪你去?”楊登歡問道。
“别啊!”錢如發連忙說道:“你也知道,我和姓馬的不對付,我們倆王不見王!”
“你的意思?”楊登歡斜着眼看向錢如發。
“這種事情,馬天成指定要參加,那我就得回避了!”錢如發說到這裏,賠着笑臉說道:“好兄弟,你替我走一趟,哥哥我忘不了你的好處。”
“我……”楊登歡微微猶豫。
“完事之後,鴻賓樓我擺上一桌,給兄弟好好去去晦氣!要不然醇香閣給你安排一個清倌人,咱們見一見紅,添上幾分殺氣!”錢如發連忙說道。
“都是扯淡!”楊登歡罵了一句,随後問道:“什麽時候?”
“待會兒就去,三隊和咱們一起去,他們負責出車。”錢如發連忙說道。
“下回這種惡心事少找我!”楊登歡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就此一次,下不爲例!”錢如發信誓旦旦,随後詭秘地一笑說道:“其實這裏面還有你一個熟人呢!”
楊登歡心中一咯噔,臉上不露聲色,皺眉問道:“我的一個熟人?誰啊?”
“秦志超。”錢如發低聲說道。
“秦志超……”楊登歡腦海裏出現了一張賤兮兮的臉。
“這小子去年也不知道動用了什麽關系,從咱們處調到了司令部的稽查處,原以爲在那裏安全許多。誰知道時運不濟,29軍撤退的時候,沒有通知他們稽查處,所有人隻能轉入地下,這一次馬天成抄交通站,居然把這小子也給抄出來了,這一次執行的名單上,就有他的名字。”錢如發說道。
秦志超,居然成了抗日志士。楊登歡歎了口氣,還真是造化弄人。
不過即便是被動成爲抗日志士,那也值得尊重。
“欸!畢竟同事一場,想想老秦也挺可憐。待會兒讓大嘴買些好吃的,送他最後一程。”楊登歡歎了口氣說道。
“應該如此!還是你懂交情,夠朋友!”錢如發沖着楊登歡挑了一挑大拇指,正色說道:“這份錢我來出,算是我惦記同事一場,帶頭給他送行!”
“要不怎麽說你能當隊長呢?局氣!”楊登歡誇道。
楊登歡和錢如發又聊了幾句,這才出了錢如發辦公室,走回大辦公室。
幾個行動隊員看見楊登歡進門,紛紛走過來熱情地打招呼。
喬五德和王大嘴見楊登歡進門,也迎了上來,辦公室中所有人都知道,這倆人和楊登歡關系不一般,看到他倆過來,也都散了開去。
“隊長找你什麽事?”王大嘴問道。
“待會兒你倆和我一起去辦一件事。”楊登歡簡單将事情給他倆說了一說。
楊登歡這邊話音剛落,就聽見辦公室外面有人說話找人。
不用問,楊登歡已經聽出來說話的人是三隊隊長馬天成的親信,名字叫做谷峰的一個隊員。
“楊隊長,你和我們一起去啊?那可太好了!别在外面等着呢,咱們抓緊間吧。”谷峰恭敬地和楊登歡說話。
楊登歡點了點頭說道:“咱們走吧。”
楊登歡走在第一位,後面跟着王大嘴和喬五德,谷峰走在最後,幾個人快步走出大辦公室。
戶部街。
警察局拘留所。
所長大胖子任奎盡管使勁地用扇子扇風,但是那張大肥臉上,依然汗流如注。
一身不合身的警服勒在任奎身上,顯出一條條的肥肉棱子,臉上謙卑的笑容,讓人絕對想不到此人平時的狠戾可怕。
桌子上放着一盆西瓜,顯然是招待馬天成和楊登歡預備的,但是大家基本上都沒有動。
隻有王大嘴捧着一塊西瓜,認真地啃着,汁水橫流。
馬天成手裏拿着幾張檔案,身後幾名隊員站的筆直,目不斜視。
馬天成聽着王大嘴不停地發出稀溜溜的聲音,頗不耐煩,眼睛不時翻向王大嘴,王大嘴毫無覺悟,西瓜啃的暢快淋漓。
畢竟不是自己屬下,人家楊登歡還不說話呢,自己又操的哪門子閑心?
“這一次執行的是四個人。”馬天成核對了檔案,随手放在桌上。
“知道。剛才科長已經來過電話了。”任奎一邊擦着胖臉上的汗水,一邊說道。
“把人都拉倒院裏驗一驗,沒有問題就執行,早完事早回去。”馬天成淡淡地說道。
“剛才路上大嘴買了點東西,讓他們吃了上路,做個飽鬼。”楊登歡在一旁突然說道。
楊登歡和馬天成平時關系處的也還可以。而且之前做這種事,基本上都是三隊自己,但是這一次沈岩居然讓一隊也參加了進來,馬天成也猜不透究竟是爲了什麽。
所以他也不想多生事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王大嘴将瓜皮放在桌上,取出買來的酒肉食物,遞給了任奎。
“任所長,勞煩你了。”王大嘴說道。
“瞧你!大嘴兄弟,咱們還是外人嗎?楊隊長這是佛心,是修行積德的好事,我沒花錢就跟着沾了光,我得感謝您幾位呢!”任奎谄笑着說道。
“讓馬隊長看看。”楊登歡淡淡地說道。
“看什麽看,都該上路的人了!”馬天成大手一揮說道:“趕緊送去,讓他們四個人趕緊吃,吃完拉倒院裏驗人!”
任奎答應了一聲,拎着食物,開了鐵門,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從另一道鐵門中,四個衣衫褴褛,戴着手铐腳鏈,渾身鞭痕血污的人被推了出來,跪在院子當中。
“谷峰,出去驗一驗,沒錯就抓緊時間動手。”馬天成說完,轉頭問楊登歡:“楊隊長,你派個人也跟着一塊看看?”
楊登歡搖了搖頭說道:“有什麽好看,也不是什麽名角,趕緊驗完就動手吧!早走早托生!”
馬天成眼裏露出殘酷的神色,站在窗戶旁邊,饒有興味地盯着院子裏跪着的四個人。
谷峰和三隊的另外兩名行動隊員走到院子中間,從左側開始,核對四個人,核對完了之後,沖着窗戶點了點頭。
馬天成臉上露出興奮之色,右手摸向上衣口袋,臉色一變,雙手在身上不停地摸索,神色居然有些慌張。
“沒煙了嗎?”楊登歡突然問道。
“應該是出門忘帶了!這種事怎麽能沒煙?!”馬天成有些懊悔地說道。
“紅錫包成嗎?”楊登歡說着話将一盒香煙扔給了馬天成,馬天成下意識地伸手接過。
“紅錫包。湊合着抽吧。”楊登歡說道。
“可以!”馬天成從香煙盒中抽出了一支香煙,叼在嘴上,點着之後深深地吸了一口,眼睛中露出興奮地光芒,右手用力向下一揮。
啪!
一聲清脆的槍響,最左側的那人一頭栽倒在地,鮮血遠遠地噴濺了出來,地面瞬間染滿了紅色。
啪!
啪!
從左到右,兩個人随着槍聲倒下,谷峰手中的手槍,微微冒着藍煙。
“生命是如此的短暫,三個人,居然一根煙的時間都沒有用完。”馬天成晃了晃手裏的香煙,不知道作何感想,悠然說道。
楊登歡隔着窗戶,能夠看到秦志超跪在地上,身子不停顫抖,兩腿之間早已濕的一塌糊塗。
這小子看來真是不知道什麽秘密,要不然……
“我有情報!我有情報!别殺我,我有情報!”秦志超突然歇斯底裏地大聲喊道,身子直挺挺地栽在地上,腦袋頂着地面,用力支撐着身體不倒下,口中語無倫次地喊道。
谷峰不爲所動,槍口直抵向秦志超腦後,面無表情。
秦志超渾身哆嗦,口中似乎冒出了一絲白沫,大聲吼道:“我知道孫莫然藏身的地方!我知道孫莫然藏身的地方!我帶你們去!别殺我,我帶你們去!”
“住手!”馬天成大聲吼道。
谷峰擡手向天,啪的一聲槍響,子彈飛向天空。
秦志超眼睛一翻,一頭栽倒,暈了過去。
楊登歡心中一驚,自己最爲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孫莫然,繼曹有光離開之後,原北平警備司令部稽查處處長,特務處華北區副主任,是特務處留守北平最高長官。
自從淪陷之後,日本人的憲兵隊和警察局特務科都在抓捕孫莫然,但是孫莫然卻如同在人間蒸發一樣,渺無蹤迹。
這一次,居然在秦志超口中,聽到了孫莫然的名字,而且還自稱知道孫莫然的藏身之處。
如果秦志超說得是真的,那麽對于特務處在北平的潛伏人員來說,無異是滅頂之災。
但是以秦志超的身份,怎麽可能知道孫莫然的藏身之處?
難道這小子爲了活命胡說八道?
楊登歡神色不變,甚至連姿勢都沒有變,但是腦海中卻掀起無邊的風暴!
一個叛徒的危害,有時候會大到不可想象!但願這孫子是爲了活命而吹牛!
“什麽情況!”馬天成隔着窗戶大聲喊道。
“吓暈過去了。”谷峰上前探了探秦志超鼻子呼吸,大聲回答。
“把人帶進來!”馬天成冷冷地說道。
“這下好了!如果能抓到孫莫然,那可是天大的功勞!日本人那裏,想必也很有面子!孫莫然可是他們的心腹大患!”任奎也興奮地說道。
“這一段時間,孫莫然在平東平西搞了好幾次大行動,太君早就欲除之而後快,但就是這孫子太狡猾了,絲毫抓不到他的蹤影,要是這一次咱們能夠問出來他的下落,咱們就……就……”
馬天成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興奮地直搓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秦志超,冒出觊觎的光芒,宛如在澡堂裏看到的大美女。
“再來支煙。”楊登歡笑着又遞上去一根紅錫包香煙,順手點上了火,這才說道:“這件案子見者有份,我們一隊,也得參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