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啊……”田中健一聲音變得低沉,有些不自信地說道。
“這家明星電影院在公共租界非常有名,以影片多,新片快,價格便宜而著稱,所以隻要是它開出的場次,幾乎場場爆滿。”犬養下作苦笑着說道。
“你是說十一點這家電影院有電影散場?”船越文山懵懂地問道。
“不是十一點,而是十一點半,有電影散場,這個時間屬于固定場次,幾乎每天都有。”犬養下作說道。
“可是我們約定的時間是十一點啊。”船越文山說道。
“十一點見面,再取一取東西,出銀行大門的時候,差不多正好十一點半,電影院剛剛散場,人流最多的時候,河下世良正好借機逃脫。”犬養下作說道。
“難道河下世良對船越總教頭起了疑心?”田中健一突然疑惑地問道。
“不應該。”犬養下作幾乎想都沒想,就搖頭說道。
“既然沒有起疑心,爲什麽要這麽煞費周章?”田中健一疑惑地問道。
“這不過是特工常規的躲避跟蹤手段而已。”犬養下作說道。
田中健一點了點頭,犬養下作說得這些,田中健一當然懂,但是他不相信河下世良一個書呆子,居然也會這種特工慣用的手法。
“我不相信河下世良會用這種常規手段。”田中健一冷聲說道。
“不是河下世良會這種手段,而是河下世良背後的人,非常熟悉這種手段!”說到這裏,犬養下作陰冷地笑了一下說道:“所以說,河下世良背後,一定是一支特工組織!”
“不管他們是誰!老子也要把河下世良給抓回來!”田中健一再也忍不住,右手用力拍向桌子,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媽的!吃老子,喝老子,就連上大學的錢都是咱們黑龍會給出的!現在說不幹就不幹,哪裏有這麽便宜的事!老子非得把這小子給抓回來不可!他要是再不幹,老子就幹他!”田中健一幾乎歇斯底裏地罵道。
犬養下作不理會田中健一,而是又冷冷地說道:“所以說,後天說不定就是一場腥風血雨!咱們一定要謀定而後動!争取一戰成功,把河下世良這小子給抓回來!”
“那就都帶上武器,跟着河下世良進銀行,船越總教頭負責接頭,盡量纏住河下世良好越久越好,犬養先生負責帶人把河下世良身邊人給隔離開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來辦!”田中健一想了一想說道。
“那倒也不用,咱們提前進幾個人,把住四下角落,防止河下世良逃脫!等到他們一接頭,四面八方圍上去,把他帶出來就行了!”犬養下作補充說道。
“就這麽辦!對方肯定不知道咱們會在怡和銀行内擄走河下世良,想必就算有保镳也不會人太多,咱們把他們一隔開,我帶幾個人裹挾着河下世良就出來了!等到他們再反應過來,咱們早就坐車離開了!”田中健一高興地說道。
“總代目乃是咱們總部的靈魂人物,殺雞焉用牛刀,不能輕易動手!這事派個老手幹就成了!咱們在銀行門口,安排幾輛汽車,一旦行動成功,可以迅速離開。神不知鬼不覺,就算是巡捕房全力破案,又能找到誰?沒有人證物證,誰又敢懷疑到咱們身上!”犬養下作笑着說道。
“後天就這麽辦!”田中健一說到興奮之處,身子又是一陣燥熱,遠遠地看了一眼蜷縮在角落的花間晴子,伸手将自己的腰帶稍微松了一松。
“如此說來,河下世良一定逃不出咱們的手心!”船越文山說到這裏,回頭看了一眼晴子,将腦袋重重一頓說道:“船越還望總代目說話算話!”
田中健一一愣,當即笑道:“哈哈哈!一定一定,這你就放心吧!隻要船越總教頭能爲幫派立功,将河下世良抓回來,我又何吝惜一個女人!”
與此同時。
餘獨醒家中。
盡管已是深夜,餘獨醒仍然無法入睡,在書房中不停地踱步。
楊登歡這個大膽的想法,确實讓他十分震驚,雖然當時在曹有光的鼓動下,自己同意了他們的計劃,但是冷靜下來一想,餘獨醒心裏又打起了退堂鼓。
如果計劃一旦出了偏差,畫虎不成反類其犬,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這件事畢竟牽扯太大,關系着和友邦的長期友誼關系,到時候真要是出了問題,戴處長什麽都不用就,能把自己給撕吃了!
想到這裏,餘獨醒一身冷汗,順手抄起桌上的黑色電話,撥了一個0。
“我要處長。”餘獨醒說道。
僅僅隔了半分鍾,電話那邊就傳來處長略微不悅的聲音:“這麽晚了,什麽事?”
餘獨醒愣了一下,想起了處長的習慣,又聽到電話那邊冷聲說話,吓了一跳,心裏想着不會壞了處長什麽好事吧!
餘獨醒不敢怠慢,言語簡捷地給戴處長彙報了楊登歡的計劃。
彙報完以後,電話那端半天沒有聲響,餘獨醒低聲提醒道:“處長……”
“你批準了?”電話那邊終于傳過來戴處長略微喘息的聲音。
“批準了。”
“批準了,還給我彙報什麽?”戴處長不悅地說道。
“不是想着……”
“想着讓我幫你背點責任?”戴處長冷冷地說道。
餘獨醒吓壞了,連忙結結巴巴地說道:“不不不,卑職不敢,卑職斷然不敢。”
“既然你已經同意了,那就把這個計劃執行好,成功了,一起升職加薪,如果出了閃失,一起坐牢殺頭,絕不姑息!”戴處長說道。
“……”
餘獨醒抓着話筒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陣哆嗦,口中說不出話了,原本以爲戴處長說完了這些,一定會挂斷電話,誰知道停了一會兒,又聽到戴處長說道:“楊登歡!有點意思!這個計劃雖然有些大膽,而且還有點不要臉,但是貴在能夠一攬子解決掉所有問題,以當前局面,不失爲一個好辦法!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能力駕馭好這個計劃。”
戴處長說完,不等餘獨醒說話,直接挂斷了電話。
一陣嗡嗡聲,餘獨醒呆立了一會兒,這才擦了擦頭上的汗,心有餘悸地坐了下去。
不知道有沒有能力駕馭這個計劃……
戴處長這話什麽意思?是對楊登歡的嘉許嗎?小小年紀,就能得到處長的賞識,可以說前途無量。
餘獨醒心中居然有了一些嫉妒之意。
與此同時。
唐家弄堂。
曹有光辦公室。
楊登歡和阿七擠坐在牆角的一張沙發中,“暗影”小組其他成員散落地坐在屋中各個角落。
亮昆和曹有光對面而坐,中間隔了兩張辦公桌。
廖宏偉在屋子中間的火爐邊,不時翻弄着炭火堆中紅薯和土豆,誘人的香氣從火爐子邊傳過來,勾引的阿七不時吸溜鼻子,勾着腦袋朝着看向火爐。
曹有光拿起桌子上的香煙盒,給衆人讓煙,除了楊登歡之外,其餘人都點起了香煙,屋中頓時煙霧缭繞,宛如仙境。
阿七微微蹙眉,但是卻沒有說話,楊登歡注意到她這個動作,笑着沖廖宏偉說道:“紅薯烤好了嗎,還不趕緊給阿七姑娘來一塊!你們都抽煙,怎麽着不得讓人家阿七姑娘吃塊烤紅薯吧!”
“馬上就好!這是我們老家十六裏鋪的‘蜜心’紅薯,又被稱之爲‘蜜罐’,不是一般的甜。”廖宏偉一邊笑着,一邊撿起一塊最大的紅薯,遞給了楊登歡,楊登歡随手比劃了一下,笑着說道:“呵!比阿七姑娘的臉都大!”
這話又引起衆人一陣哈哈大笑,羞得阿七臉都紅了,但是居然沒有發火,不過是瞥了楊登歡一眼。
衆人又笑了一陣,曹有光才說道:“這會兒人都齊了,老楊你來說說看,後天咱們行動怎麽進行。”
楊登歡笑了一下,随即收起了笑容,正了臉色說道:“計劃已經制定完成,但是能否執行成功,就要看各位的執行力是否能夠把控住現場,如果駕馭不了現場的突發實況,那麽即便是再完美的計劃,也會功虧一篑!”
亮昆傲然一笑,擺了擺手說道:“這個你放心,‘暗影’小組從來不會讓人失望。”
楊登歡滿意地點點頭,壓低了聲音,和曹有光、亮昆溝通了計劃内容,反複商酌,衆人集思廣益,幾乎想到了所有可能突發的情況,并做了詳細的預案。
說到最後,曹有光有些擔心地沖着亮昆說道:“我最關心的還是河下世良的安全,但是他又必須出場,萬一要是……”
說到這裏,曹有光也覺得這麽說不太合适,苦笑了一下說道:“河下世良不能出任何問題,我拜托各位了!”
“大家隻要按照計劃行事,河下世良安全沒有一點問題。”楊登歡笑着說道。
“我們呢?我們幹點什麽?”廖宏偉見好像沒有自己什麽事,連忙說道。
曹有光招手,把廖宏偉叫到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廖宏偉眉開眼笑,連連點頭。
曹有光吩咐完了廖宏偉,見楊登歡也沒有什麽可說的了,神态肅穆地站直了身子。
亮昆等人見曹有光神态嚴肅地站起來,雖然不知道爲什麽,但是也跟着站了起來,辦公室中登時站起來一片人。
“各位兄弟,這一次全靠大家,計劃順利完成,咱們一舉将黑龍會勢力逐出上海!到時候咱們特務處可就少了一個強敵!”曹有光盡管壓低了聲音,但是仍然抑制不住興奮,說到最後,聲音竟然有了一絲沙啞。
“沒問題!這個計劃周密而穩妥,雖然卑鄙了一些,但是我喜歡!”亮昆說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卑鄙……
尼瑪對付日本人,老子願意用一切手段,我才不管是不是下三濫呢!楊登歡嘴角扯出一絲冷笑。
離着曹有光辦公室不遠的偏房,河下世良坐立不安,不停地站起坐下。
河下世良的情緒讓在一邊專心緻志閱讀澡堂小畫報的崔阿九非常不滿,啪的一下,将畫報合了起來,有些不高興地說道:“老河,你今天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坐卧不甯?”
河下世良臉孔微微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住啊,耽誤你學習了。”
即便是崔阿九臉皮那麽厚,也被河下世良說得紅了臉,尴尬地說道:“不是,耽不耽誤學習不重要,關鍵是你今天是怎麽回事?”
“有點害怕。”河下世良嗫嚅地說道。
崔阿九點了點頭,歎了口氣說道:“也是,一個正經讀書人,遇到這陣仗,多少還是有點怵頭。前輩們不是說了嗎‘百無一用是書生’,這話說得對頭。”
河下世良聽了崔阿九這話,臉色更是難看。
崔阿九突然使勁一拍胸膛,把河下世良吓了一跳,一下子坐到了床邊。
“不用怕!有哥哥我呢!哥哥我保證在行動的時候,跟在你身邊,寸步不離!”崔阿九信誓旦旦地說道。
河下世良感激地看了一眼崔阿九,臉上神色緩和了不少,崔阿九又笑着說道:“老河,你就放心吧,咱們這一次勢在必得,曹組長和楊督察都安排好了!你害怕個鳥啊!隻要是過了後天,你就成功了!拿了錢回到日本老家,逍遙快活。”
說到這裏,崔阿九來了精神,雙眼爍爍放光,笑嘻嘻地說道:“聽說你們日本女人特别熱情是不是?而且還不矯情,換個姿勢什麽的也不加錢,是不是這麽回事?”
河下世良被崔阿九說了一個大紅臉,扭捏着說道:“我回去要給母親看病,錢不能亂花。”
崔阿九指着河下世良說道:“瞧你,我就說了,你們日本爺們沒有娘們實在,我就願意和你們日本娘們交朋友,你們日本男人心眼太多!我又不找你借錢,你解釋什麽啊!”
河下世良不理會崔阿九調侃,歎了口氣說道:“明天你能不能給曹組長說說,我想去燒燒香,求神保佑。”
崔阿九聽了神色一變,河下世良一愣,嗫嚅地說道:“難道不可以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