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罵人,你怎麽罵?”楊登歡問道。
曹有光一怔,沒有弄明白楊登歡什麽意思,猶豫着說道:“我不怎麽罵人,我直接用槍說話!”
楊登歡搖了搖頭,邊思索邊說道:“我們罵人,很少會說‘你個王八’,而是應該說‘你個王八蛋’,或者‘你個王八羔子’,甚至‘你個王八龜孫’,但是跟前說‘你個王八!’即便你是真王八,也沒有這麽罵的。”楊登歡朝着曹有光說這些話,心裏說不出來的痛快。嘴角也有了笑意。
曹有光一心在案子裏,根本沒有聽出來楊登歡語帶雙關,他皺起眉頭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你說得有道理,好像罵人沒有直接說‘你個王八’,大多是說‘你個王八蛋’之類的。”
“沖那邊說,别沖着我,一點都不講究。”楊登歡不滿意地說道。
曹有光這才意識過來,瞪起了眼睛說道:“你小子剛才沖着老子說半天了!”
楊登歡哈哈大笑,看到曹有光眼神不善,連忙收起笑容說道:“說案情!說案情。”
曹有光握緊拳頭,沖着楊登歡走過去,楊登歡就像是剛想起來一樣,連忙說道:“诶!我好像有一點想法,不過得先找個日語翻譯不行,我這點日語底子,不足以應付這件事。”
楊登歡突然說話,讓曹有光一愣停了下來。
“快點啊,快找個日語翻譯!”楊登歡貌似有點着急地說道。
“日語翻譯?”曹有光見楊登歡神色鄭重,當下也不敢怠慢,大聲沖着門外喊道:“杜建喜進來!”
杜建喜答應一聲,連忙推門進來,曹有光大聲吩咐:“你現在去找張玉坤,讓他安排兩個日語翻譯過來!”
杜建喜答應了一聲,連忙出門,不一會兒,杜建喜就帶了兩名日語翻譯走了進來。
“好了,現在人給你找到了,你究竟想要問什麽?”曹有光沖着楊登歡說道。
“你個王八!”楊登歡沖着兩名翻譯大聲說道。
兩名翻譯頓時臉現怒色,狠狠地瞪着楊登歡。
楊登歡連忙笑着說道:“語氣就是這個語氣,發音也是也是個發音,想一想日語中有什麽詞和這個發音比較接近?”
原來是這樣,兩名翻譯臉色緩和了一些,都皺起了眉頭,仔細想着,但是實在想不起來日語中究竟有哪個詞彙和這個發音相近。
想了一會兒,胖一點的翻譯皺眉說道:“‘你個王八’,這句發音好像不太像是日本話,倒像是咱們罵人的話。”
瘦翻譯也連連點頭,表示同意胖翻譯的話。
“再好好想一想。”楊登歡鼓勵着說道,他想了想,又提醒着說道:“比如說‘不要跑’‘别動’‘站住’之類的日語發音,有哪些和這一句相像?”
“别動……站住……不要跑……”胖翻譯低聲嘟囔,猛然想起來什麽,興奮地大聲說道:“想起來了!一定是這一句!‘逃げるな(ni ge ru na)’發音是‘你個入那’!”
曹有光和楊登歡肩上都露出來欣慰的笑容。
“‘你個王八’……‘你個入那’……應該就是這一句!什麽意思?”曹有光問道。
“日語不要跑的意思。”胖翻譯說道。
“這就對了!”曹有光興奮地說道,用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送走了胖瘦二翻譯,曹有光随手關上屋門,迫不及待地問道:“登歡,你還說你不是算命的?你是怎麽算出來這夥人是日本人?你再算算,他們究竟是哪一夥日本人?”
“扯淡!要相信科學好不好!你以爲就跟扔鞋似的,鞋尖沖着那邊,就是那邊!這樣還不如鞋面朝上代表丈夫該回家了呢!純粹尼瑪封建迷信!”楊登歡也很高興,這麽高興要是不拿曹有光打兩句岔,那豈不是白高興了!
“你科學行了吧,你倒是說一說你是怎麽算出來的?”曹有光臉上都快樂開花了。
“我這是‘點點逗逗,開花石榴’算出來的。”楊登歡沒正形地說道。
曹有光先是一愣,雖然沒聽懂,但是也知道這厮嘴裏沒好話,笑着罵了一句:“扯淡!少跟老子廢話,還不快給長官彙報!”
兩個人又開了一會兒玩笑,楊登歡才正色說道:“這一起案子,很多線索都表明中間有日本人在參與,所以這群黑衣人我起初就認爲很有可能是日人的某一個組織。但是咱們三新大旅社,我聽那位侍應生說起了,其中一個人居然說得是魯南方言,這就非常讓人費解了。”
楊登歡說完,曹有光點了點頭,他也不是沒有這麽想過,現在楊登歡提出,曹有光決定果然如此。
“我當時就在想,這句話什麽含義?是不是那群人專門喊出來讓我們聽到?或者說他們另外有什麽陰謀?要知道情報戰無所不用其極,實中有虛,虛中有實,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楊登歡說到這裏,看了一眼曹有光。
曹有光是一個老特工,從情報到行動再到電訊,曹有光多有涉及,而且也都頗爲精通,這個道理自然十分明白,聽楊登歡說得在理,頗爲嘉許地點了點頭,不過仍是說道:“不過這群人找河下世良,似乎并不是做僞,隻是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
“是啊。我也是這麽考慮。再說了,咱們這麽快,他們始料不及,也沒有安排的時間!”楊登歡又說道。
這一次曹有光隻是點了點頭。
“如果這樣,那麽那句話,好像就不單單是一句罵人的話!因爲這和我們的罵人習慣不符合。罵人,在情緒激蕩的時候,大多都是脫口而出自己最爲熟悉的話!‘你個王八’這句話,委實說不十分高明,我們也幾乎不會這麽罵人。”楊登歡笑着說道,把“你個王八”四個字說得特别得響。
曹有光又覺得楊登歡這是在罵自己,眼睛瞪過去,見楊登歡神情專注,一副正色,臉上全是思索的神情,心下當即釋然。
看來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楊登歡雖然平時沒個正形,說話也不正經,但是一旦讨論起案情,還是很靠譜的。
“現在覺得你說的話很有道理。”曹有光也正色點頭。
楊登歡難得這麽正經,怎麽不得配合一下啊!
“哪句話有道理?難道是‘你個王八’?”楊登歡說完,再也忍俊不住,已經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曹有光見到楊登歡一副占便宜的模樣,氣極反笑,沖着楊登歡就是一腳,大聲罵道:“你個王八!還能不能正經一點!”
楊登歡閃身躲開,正色說道:“所以我就在想,會不會當時這個人發音是……”
曹有光不待楊登歡說話,眼睛先瞪了起來,楊登歡連忙改口說道:“但是意思卻是其他意思呢?”
“于是你就有了這些人說的是日語的這個想法?”曹有光問道。
“然也!”楊登歡笑道。
“僅憑一句話?”曹有光猶豫着說道。
楊登歡推理的有道理,曹有光也承認很有可能是這種情況,但是“孤證不立”,僅憑這一點,很難讓人心服口服。
“長刀!侍應生所提到的長刀。”楊登歡笑道。
“你是說侍應生口中的長刀是武士刀?”曹有光又問道。
“今天來看,那些江湖幫派手裏的家夥是什麽?”楊登歡又問道。
“短斧,鐵棍,匕首……”說到這裏,曹有光也停了下來。
不錯,如果是江湖幫會的話,肯定沒有固定的武器,但是這群黑衣人,顯得訓練有素。
“這幫孫子使用的武器五花八門,跟個萬花筒似的,哪有什麽長刀?”楊登歡開玩笑說道。
這一次曹有光沒有笑,而是緊鎖起雙眉,若有所思地說道:“一切如你所言,日本人找河下世良究竟是爲了什麽?”
“他們氣勢洶洶,估計不是什麽善意!”楊登歡說道。
“就是這個讓人懷疑!”曹有光眉頭皺的更緊了,猶豫着說道:“河下世良是日本人,如果這群人也是日本人,那麽幹嘛要不懷好意地找他?自相殘殺嗎!”
“這也是我最爲納悶的!現在線索太少,一切都還撲朔迷離。這些答案,隻能找到那群日本人或者河下世良才能知道。”楊登歡歎了口氣說道。
“現在咱們怎麽辦?”曹有光看了一眼楊登歡問道。
楊登歡搖了搖頭說道:“沒别的辦法,現在隻能下笨功夫了!沉下身子,仔細摸排,哪一路先有線索,咱們突破哪一路!”
曹有光聽了也是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至于該怎麽辦,他自然十分清楚,不過還是希冀楊登歡能夠想出一兩個辦法,走上捷徑。
不過曹有光也知道,案子到了一定時候,沒有捷徑可走,隻能是大面積撒網進行可疑人的摸排。
“這麽大一個上海,上哪去找河下世良呢?”曹有光自言自語地說道。
“河下世良是日本人,在上海沒有根基。關鍵是現在日本人也在找他,河下世良能夠藏身的地方想必更少!所以……”
曹有光不等楊登歡把話說話,連忙接口說道:“所以我們更應該蹲守福州路82号,瑞福祥成衣鋪。”
“不錯!孺子可教!”楊登歡一臉嘉許之色說道。
“六角铮铮,你跟我生遠系哉!”曹有光沒好氣地說道。
“什麽意思?”楊登歡一愣問道。
“誇你機靈聰明,英俊威風。”曹有光笑道。
“我不信。”楊登歡自然有自知之明。
“那就推理!你不是擅長推理嗎?”曹有光說笑着,站了起來。
“尼瑪推理個蛋!這是方言好吧!這上哪推理去!”楊登歡很是不滿意。
曹有光拉門準備出去,笑着回頭說道:“那就找個翻譯,反正我是不告訴你!稀大六缸……”
曹有光又說了一句揚州話,這才拉門出去,随後外面響起他大聲吩咐的聲音。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之間三天就過去了。
三天裏,曹有光組織人沿着目前所知的幾條線索全部摸排,可惜一點結果都沒有。
孫鐵城和陳延生對槍手的追查,也沒有任何進展!他們幾乎将SH市所有大小醫院,中西醫診所都查了個遍,但是絲毫沒有槍手的任何消息。
這讓孫鐵城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推斷錯了。
但是曹有光卻深信不疑,鼓勵孫鐵城繼續摸排下去,既然正軌的醫院和診所沒有發現,那就排查江湖郎中和沒有牌照的診所。
總之一句話,不能輕易下結論,至少要排查完所有的可能。
河下世良更是音訊皆無,福州路82号瑞福祥成衣鋪那裏,也沒有他的蹤迹。
曹有光不離不棄,将行動人員排了幾班,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盯緊瑞福祥成衣鋪,希冀有所收獲。
滬江公寓那裏,也沒有什麽收獲,不僅僅是王利發出船沒有回來,那個男扮女裝的神秘人,也沒有再來找過王利發。
案件似乎陷入了僵局,曹有光連續幾夜都沒有睡好,奔波在幾個控點之間。
一個月的期限,讓曹有光有着非同以往的緊張感和迫切感!
自從1月5日從永定門火車站上了火車,1月7日到達上海,随後雷厲風行,勢如破竹,兩天之間進展迅速,各種線索連續不斷。
但是現在,卻一連空了三天沒有任何進展,不由得曹有光不着急。
着急的人,不僅僅是曹有光,還有餘獨醒,望着牆上挂着一月十一日的日曆牌,心中百感交集。
終于,餘獨醒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在桌子上抓起了電話,随手撥了一個電話,沖着電話說道:“曹組長呢?曹組長在不在!讓他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商量點事情!”
不一會兒,曹有光和楊登歡一前一後進了餘獨醒辦公室,餘獨醒見到楊登歡,登時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說道:“哎呦,楊督察親自駕到,歡迎歡迎。”
楊登歡客氣地笑了一下,在牆邊沙發上坐下。
“老曹,案子進展的怎麽樣了?”餘獨醒等待曹有光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坐下。
“着急沒有用啊。”曹有光歎了口氣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