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獨醒辦公室。
楊登歡看着辦公桌後面坐着的那個中年男人。
模樣不錯，看上去還算英俊，臉上也沒有什麽陰骘之氣，和傳說的有些不一樣。
不過楊登歡清楚，大音希聲，大相無形，到了戴處長這個級别，從面相上也看不出來什麽了。
不過此時的戴處長倒是人如其名，滿面春風地看着曹有光身邊的楊登歡。
“這位是戴處長！”曹有光神色恭謹地說道。
楊登歡連忙上前一步，雙腳并攏立正，洪亮的聲音喊道：“處長好！”同時五指并攏，标準地敬了一個軍禮。
戴處長頗爲矜持地擺擺手，滿面笑容說道：“穿着便裝，就不要敬禮了。”
楊登歡大聲答應：“是！”
随即又是一個軍禮。
曹有光有些擔心，連忙上前一步說道：“處長，楊登歡這是見您有點激動。”
戴處長笑呵呵地擺了擺手說道：“不妨事，不妨事，沒有關系嗎。”
戴處長上下打量了楊登歡好幾眼，這才笑着說道：“你就是楊登歡啊？”
“卑職楊登歡！”
“不錯！聽曹有光說起你，在北平幹的不錯！這次來上海，幹得更加出色了！”戴處長笑着說道。
“多謝處長誇獎，卑職敢不赴死！爲領袖效忠，爲處長效力，正是我輩職責！”楊登歡慷慨激昂，說得差不得自己都快相信了。
“好！好！好！”戴處長臉上露出嘉許之色，連說了幾個好字，這讓一旁的曹有光和餘獨醒都有了一絲詫異。
“剛才他們兩個人給我彙報了，你們7号到的上海，兩天能有如此大的突破，實屬難能可貴！你們都辛苦了。”戴處長看着楊登歡說道。
“卑職願再接再勵，再立新功！”楊登歡颔首說道。
“年輕人不錯，有點子沖勁，像我青年時候！”戴處長身子朝後靠去，連連點頭。
“多謝處長誇獎！登歡一定謹記教誨，不辜負處長的期望！”
戴處長又點了點頭，笑着說道：“此次來上海，主要目的是給你授銜，嘉獎你在北平破獲鐵甲車團謀逆案，其次才是了解一下這一起案件。”
我信你個鬼，你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楊登歡心中想着，臉上卻一副誠惶誠恐地說道：“登歡惶恐！登歡受寵如驚！登歡願爲處長效犬馬之勞！”
戴處長滿意地站了起來，大聲說道：“楊登歡！”
楊登歡雙腳再次立正，右手敬禮，大聲答應：“到！”
“爲嘉獎你破獲北平謀逆案，經報請軍政部批準，晉升你爲特務處北平特别行動組，情報小組組長，上尉軍銜！”
戴處長站起身來，摸出一張委任狀，大聲念完，将手中委任狀，雙手遞給楊登歡。
楊登歡恭恭敬敬地接了過來，又敬了一個軍禮，大聲說道：“多謝處長栽培！”
戴處長從桌子上的小盒子裏面，取出一對肩章，一杠三星，正是上尉軍銜，遞給了楊登歡。
楊登歡恭恭敬敬地雙手接了過來。
“破案子我不行，但是我可以給你們搞好後勤，需要什麽物件，需要什麽人或者部門配合，盡管給我說，我會盡最大能力配合！”戴處長說着話，滿懷期望地望向楊登歡。
“登歡一定竭盡所能，輔助餘區長和曹處長，圓滿地破獲這起案件！”楊登歡用力挺起了胸脯說道。
戴處長重新又坐了下來，仿佛不堪重負一般，輕輕地歎了口氣，曹有光和餘獨醒都不約而同地站直了身子，眼睛望向戴處長。
“弟兄們，強敵環伺啊！弟兄們，内憂外患啊！弟兄們，時不我待啊！”戴處長誇張地大聲說道。
“不能爲處長分憂，有光實在慚愧！”
“主憂臣辱啊！餘獨醒實在沒臉見人了！”
曹有光和餘獨醒兩個人，神色凄楚，大聲說道。
聲音之凄切，恨不能拿把大寶劍抹個脖子。
“我知道，無論黨内黨外，國内國外，有不少人都想看看我戴某人的笑話！他們能不能看笑話，不取決于我，而是你們三個！”戴處長眼光在三個人身上轉了一圈。
“處長放心，卑職甯死也不會讓他們得逞！”餘獨醒大聲說道。
“屬下一定全力以赴，早日破案，讓那些妄人閉嘴！”曹有光不甘後人，也連忙說道。
楊登歡沒有說話，好像這裏，也沒有他說話的份。
戴處長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猛然站起來說道：“從今天開始，我給你們一個月，一個月必須破案！一個月‘遠行計劃’必須再次啓動！”
聽了戴處長給了一個月的期限，餘獨醒和曹有光盡管心裏一驚，但都連忙立正，大聲答應。
戴處長眼睛饒有趣味地看着楊登歡，楊登歡也連忙立正說道：“屬下雖然人微言輕，但是也要竭盡全力，争取早日破案！”
“人微言輕？”戴處長笑嘻嘻地重複了一遍剛才楊登歡的話，嘴角扯出一絲笑容，這讓曹有光吓了一跳。
曹有光想替楊登歡說幾句話解釋解釋，但是在戴處長積威之下，不敢開口。
餘獨醒臉上似笑非笑，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反正又不是我的人，由他去吧。至于破案人員，少了你楊登歡，還有王登歡，李登歡，又有什麽不同。
誰知道戴處長略帶陰沉的臉，突然一笑，居然站了起來，從桌子後面挪了出來，背着手笑道：“好！我就喜歡這樣的年輕人！有什麽事講在明處，不搞陰謀詭計！”
說完，戴處長背着手又走了幾步，緩緩說道：“我們處裏，總有這麽些人，正規場合不說，私底下胡說，這是陰奉陽違首鼠兩端！”戴處長不知道被觸動了什麽心結，又是一陣長籲短歎，讓曹有光和餘獨醒站得筆直，聽戴處長高談闊論。
說到最後，戴處長終于轉到了正題，看上去挺爲難，皺着眉頭說道：“登歡說得也是！老曹和老餘都是上校，而且這一次選拔出來的行動隊員，大多都是咱們的老骨幹，相對級别都不低，基本上上尉起步。楊登歡要是級别太低的話，恐怕也不好指揮。”
楊登歡聽了心下一喜，難道這又要調上一級？但是臉上絲毫不露聲色。
戴處長轉着圈子，顯得十分爲難，嘴裏似乎自言自語：“但是楊登歡剛剛晉升的上尉，如果在晉升一級的話，第一，晉升太速，下面兄弟們恐怕不服，第二，就算打上報告，這麽短時間晉升，恐怕軍政部也不批啊！這倒是個問題。”
戴處長又轉了幾個圈子，眼睛望向楊登歡，楊登歡站得筆管條直，臉上波瀾不興，好像戴處長說得不是自己。
“有了！”戴處長突然說道：“不如這樣，我在督察室給你一個督察員的身份，相對好辦事一些！”
楊登歡沒有搞明白這個所謂的督察室督察員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是曹有光和餘獨醒兩個人臉上都變了顔色。
督察室在特務處，是一個重要組成部門，歸戴處長直屬管轄。
督察室設一正兩副三名督察長，都是少校軍銜，督察員則無定員，大多是其他部門的成員兼職，級别也大多不高，一般都是上尉。
别看督察室級别不高，最大也不過是個少校，督察員更是以上尉居多，但是他們的權力卻讓特務處的各方大員頗爲忌憚！
原因無他，這些人的督察職責，可以監察同級部門，而且直接向戴處長負責，可以通過軍調局三處直接給戴處長密電！
雖然是下屬，但是卻有着監察上司的權力！這就不能不讓各方諸侯對他們高看一眼。
督察員的職司更像是戴處長派出來的監軍，雖然級别不高，但是卻能左右那些站長、主任的命運。
就拿前一段時間來說，甘西肅州站站長劉家輝，不就是因爲督察員的一紙密電而滾鞍落馬！
把楊登歡提拔成督察員，是戴處長一時興起，還是對自己不放心？曹有光望向楊登歡的目光，頓時複雜了許多。
“隻要利于工作，能夠順利破案，登歡願意出任任何職務。”楊登歡再次敬禮。
“就這麽辦了！聘任書還有名章，我回金陵立刻就辦，派專人給你送回來！”戴處長手掌再次用力拍在桌子上。
戴處長走了，匆匆地來，匆匆地走，沒有帶走一個人。
望着一溜塵土，不見了蹤影的小汽車，餘獨醒回頭，眼睛頗爲羨慕地看了一眼楊登歡笑道：“楊兄弟，恭喜你啊！小小年紀就受了處長青睐，今後前途一定不可限量！他日青雲直上，一定不要忘了我們這些老家夥啊。”
“餘區長說什麽呢！您和曹組長正是年富力強，幹出一番事業的時候，我們這些小一輩，還要在實踐中，給你們學東西呢。”楊登歡笑着說道。
曹有光表情複雜，一言不發，三個人重又回到歐式小樓，一進門梁大胡子就迎了上來，笑着問道：“處長送走了？”
“處長公務繁忙，能在咱們上海區待上這麽長時間指導工作，已經非常難得了。”餘獨醒笑道。
“這會兒怎麽樣？咱們到地下室審審那群黑衣人？”梁大胡子說道。
“你們忙，區裏還有一個會，是讨論年底福利發放的事情。這種事情我這個區長要是不去的話，顯然不合适。”餘獨醒說着話，招呼司機轉身又出了大門，不一會兒外面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
曹有光不說話，徑直走到杜建喜桌子前面，楊登歡和梁大胡子跟了過去。
杜建喜看到曹有光幾個人過來，連忙站起身子，殷切地望着曹有光。
“組長，茶已經給您沏好了，在您辦公室，要不要我給您端出來？”杜建喜神色謙恭，低聲問道。
“明确一下上下級關系。”曹有光突然說道，這讓杜建喜一愣。
“從現在開始，你……”曹有光伸手指向杜建喜，杜建喜連忙一個立正。
“是楊……督察的下級！楊督察交辦的事情，一定要辦好！不能遷延遲誤！”說到這裏，曹有光看了一眼四間辦公室，指着自己旁邊的那一間辦公室說道：“這間辦公室，歸楊督察專用，立刻馬上挂上牌子！督察室！”
杜建喜和梁大胡子兩個人臉色頓時一變，他們都是特務處的老人，督察員是一個什麽角色，自然十分清楚。
這家夥交了什麽好運，上樓轉了一圈，下來就居然是督察員了！
杜建喜知道，自己和楊登歡之間，再也沒有争下去的必要了！兩個人之間的地位，已然判若雲泥。
杜建喜之所以能夠得到曹有光的歡心，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想通了這一點，臉上立刻洋溢了笑容，仿佛自己當了督察員一樣，開心地說道：“楊警官當了督察員了？這可太太好了！我就說嘛，楊警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這些就找總務科過來釘牌子。”
楊登歡聽了矜持地一笑，點了點頭說道：“也好，有一間辦公室也方便更好的辦公。”說完，看了一眼曹有光，曹有光臉上堆滿了笑容。
楊登歡也報以一笑，随後說道：“不過挂督查室的招牌，有些太過招眼，況且上面還有正副督察長在呢，我挂牌子不合适。”
“那就挂……”曹有光說到這裏不由得一愣，這才想起來，楊登歡除了這個督察員之外，好像還真沒有什麽具體職務。
在整個小組中，楊登歡貌似副組長，僅僅在曹有光下面，但是這個職務并沒有明确，這就有些尴尬了，難怪杜建喜敢和楊登歡軋苗頭。
“我看，就挂‘楊辦’好了。我姓楊，我的辦公室，就叫‘楊辦’。顯而易見還不張揚，符合我的性格。”楊登歡笑着說道。
尼瑪你還不張揚！杜建喜習慣地鄙夷看了楊登歡一眼，随即意識到這種态度不對，神色連忙恭謹了起來。
“這名字好！不行我也改了！改成‘曹辦’，也是顯而易見不張揚！”曹有光感興趣地說道。
“名字确實不錯，但是不适合我。”梁大胡子悠悠說道：“曹辦、楊辦，或者杜辦都行，到了我這兒，不就成了梁（涼）拌了！”
幾個人聽了，先是一愣，随即一陣哈哈大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