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曹有光這位處長,盧管家似乎更加迎合楊登歡,在他身後緊緊跟随,神色謙恭,像是一位真正的管家。
進了四合院,迎面一面福字照壁,上面壽桃蓮花,圖畫非常吉祥。
繞過照壁,是一個天井院,所有屋門都朝内打開,四四方方,足足有十幾個房間,四周圍一圈走廊,通向各方向的房間。
走廊盡頭,擺放了一張桌子,一名中尉軍官坐在桌子後面,旁邊是兩位荷槍實彈的士兵。
“二位長官,請将武器暫時由我們保管。”軍官起立,必恭必敬地敬禮,言語之間雖然客氣,但是态度卻十分堅決。
曹有光笑了一下,将身上配槍遞交給軍官,目光轉向楊登歡。
“我沒帶。”楊登歡搖了搖頭。
“沒帶?”曹有光一愣。
“沒帶,我是來吃飯,帶槍幹什麽。”楊登歡笑道。
“他沒帶。”曹有光轉身向軍官說道。
軍官一愣,好像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上去搜身吧,顯然不合适。
但是不搜身吧,這小子說自己沒帶槍,萬一要是帶了呢?像他這種警察,出門怎麽可能沒帶槍呢?
“既然楊警官沒有帶槍,足以說明楊警官對先生的尊重,這就免了吧。”盧管家笑着說道。
軍官猶豫了一會兒,楊登歡笑吟吟地跟沒事人一樣左顧右盼,欣賞着小院的景緻。
軍官伸手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兩名士兵左右讓開。
楊登歡笑眯眯地從腰後摸出了手槍,放在桌上,幾個人都是一愣,眼睛都疑惑地望向楊登歡。
盧管家臉色鐵青,更是十分難看。
“安保工作不行啊。”楊登歡搖了搖頭,用手點了點桌子說道:“這裏就如同檢查站,也是安保工作的最後一道關口,所以要更加地慎重!”
說到這裏,楊登歡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說道:“既然設立了這個檢查站,那就要守土有責!從這裏經過的每一個人,都不能攜帶武器!不要因爲職務和親屬,就有所放松!”
軍官神色異常難看,臉孔漲得通紅,楊登歡一指曹有光說道:“比如說曹處長,雖然他交出了一支手槍,但是你能保證他身上沒有第二支、第三支手槍?”
曹有光臉上露出哭笑不得地神情,使勁推了一把楊登歡,紅着臉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家夥就愛開玩笑,大家甭搭理他。”
曹有光說着話,推着楊登歡進了二進垂花門,軍官和盧管家愣在那裏,一時之間居然沒有回過來味。
“你小子要幹什麽!”曹有光壓低了聲音問道。
“就看不慣丫這副操行!裝什麽裝!不就一個高參嗎!宋将軍來找他交不交槍?馮師長、張師長還有秦市長進這個院子用不用交槍?”楊登歡不服氣地說道。
“就你小子事多,就爲了這個你就給他們辦難看?”曹有光有些後悔把楊登歡帶過來了。
“我不過是想告訴他們,我楊登歡也不是随便就能吆來喝去的人物!”楊登歡嘴角扯出一絲冷笑,譏諷地說道。
小艾姑娘爲人腼腆,不谙世事,但是卻不能代表他父親艾高參也是同樣的人!
能做到艾高參這個位置,又豈能是等閑之輩!用對付小艾姑娘那一套來對付艾高參,恐怕不成。
既然如此,不如針鋒相對,行事高調一些,年輕人稍微狂放一點,終究不是什麽壞事。
盧管家在後面快步跟了上來,臉上少了幾分谄媚,卻多了幾分正兒八經的恭謹,亦步亦趨地跟在二人身後,進了中院。
中原比起來前院還要寬敞,迎面是一間三開間的大堂屋,青石台階,紅漆廊柱,朱紅色的屋門直頂房檐,上面兩個明晃晃的銅門環,看上去十分氣派。
台階下面,兩名持槍士兵分立左右站崗,眼睛平視前方,目不斜視。
盧管家快走兩步,搶在曹有光和楊登歡前面登上台階,走向屋門,站崗士兵卻并沒有阻攔。
曹有光和楊登歡自覺地站在原地,等待盧管家。
沒幾分鍾,盧管家重新又出來,笑着說道:“先生請二位進去。”
楊登歡和曹有光這才蹬上台階,走向屋門,人還沒有進屋,就聽到裏面稀裏嘩啦的聲音,聽上去像是麻将牌洗牌的聲音,還有幾個人在說笑,堂屋裏面應該十幾個人在打麻将。
曹有光推門,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堂屋,果然看到屋子正當中,幾個人正在圍着一張桌子打麻将,笑語宴然,不時有人不知道講了一個什麽笑話,頓時引起一陣哈哈大笑,氣氛頗爲融洽。
主位上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光着腦袋沒有戴帽子,不多的頭發向後梳起,面容清矍,眼睛架了一副金絲眼鏡,看上去很是斯文。
由于坐在那裏,看不清楚下身所穿衣服,不過上身卻是一件黑色皮裘馬褂,顯然價值不菲。
中年人左手邊是一個年齡和他差不多大小,身材矮胖,一個大秃腦袋,長得非常難看的人。
雖然長得難看,但是身上叮啷咣當的小零碎卻是不少,脖子上一圈大金鏈子,十個手指頭上倒有八個手指頭上戴着戒指,材質雖然不一,但是顯然價值都是不菲,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暴發戶。
中年人右手邊,年齡差不多三十多歲,雖然身着便裝,但是筆挺的腰身,卻能輕易地看出來這是一位軍人,或者曾經是一位軍人。
楊登歡和曹有光進門,中年人和暴發戶還有軍人都似乎視若無睹,唯獨有中年人對面,背對門而作的那個人回頭看了兩個人一眼,随即轉過身去,繼續打牌。
僅僅這一眼,楊登歡已經認出來。這個人可能不認識自己,但是作爲警察局的一名警察,怎麽能不認識自己的局長俞晉和!
楊登歡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個身材低矮枯瘦,眼神陰鸷,臉色冷肅的人,正是警察局長俞晉和!
楊登歡不止一次地聽到過他在主席台上的訓話,也聽慣了他略帶點唐城口音的說話。
艾高參居然把俞晉和給請了來,真是煞費苦心,楊登歡臉上微微露出一絲苦笑。
主位上所坐之人,當然就是此間主人,小艾姑娘的父親艾高參。
雖然楊登歡進門他沒有瞄上一眼,但是楊登歡的一舉一動,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見到楊登歡苦笑,艾高參不經意間嘴角扯出了一絲譏諷的笑容。
剛才盧管家進門,已經彙報了楊登歡剛才在門口的舉動,他還以爲這是一個多麽天高地厚的青年,誰知道他見了頂頭上司,反應也不過如此。
譏笑完之後,艾高參臉上雖然沒有變化,但是心裏卻殊不自在。
心強命不強啊!即便是自己足智多謀,大小老婆也娶了有五六個,但是奈何家中人丁不興,隻有這一個姑娘。
女生外向,遲早要嫁人,而這位未來的夫婿,則要在今後撐起家族的榮耀,所以這位乘龍之選,在艾高參看來,頗爲重要!
原本艾高參也沒有怎麽上心姑娘的終身大事,總以爲孩子還小,等兩年再安排孩子的終身大事。
艾高參對于女婿的選擇,雖然沒有确定人選,但是心中也有了大緻方向。
他要爲自己女兒找一個年輕有爲的少壯軍官。年齡當然不能太大,級别自然也不能太低,二十五六歲的團長最好!
誰知道這幾天女兒回家,總是不經意間談起一個男人,而且每當談起那位男人的時候,臉上表情和神态,讓艾高參覺得情況有些不對。
小艾姑娘口中提到的男人,就是楊登歡。警察局偵緝二處的一個小警察。
艾高參有些不明白,自己家閨女在警備司令部稽查處上班,而且擔任的工作還是内勤,平時連稽查處的人都見不到幾個,怎麽能認識楊登歡這個小警察?
艾高參心中十分不解,搞不清楚究竟是一個什麽情況,他也不想找女兒來問,于是就在警察局中托人打聽。
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位楊登歡雖然年齡小,入警時間短,名聲卻不小,推理斷案如神,在警察局中居然頗具傳奇。
僅僅是聞名警察局,這就就算了,雖說是軍警一家,但是畢竟中間隔着系統呢!
但是沒有想到,楊登歡在軍中也是聲名鵲起,提起來南苑機場的案件,不少人都啧啧稱歎,頗爲佩服。就連27師馮師長,有一次提起來楊登歡來,也居然連說了兩個不錯!
現在楊登歡更是和曹有光一起,破獲了鐵甲車二營的謀逆案件,名聲如日中天。
艾高參這個位置,有些情況要比曹有光和楊登歡更加清楚。這起案件,就連宋将軍也被驚動了!甚至在一次聯席會上公開誇獎了稽查處。
誇獎稽查處不就是誇獎曹有光?盡管沒有提名字,但是與會的每個人心裏都很清楚。
誇獎了曹有光,即便是宋将軍不提,但是楊登歡這個名字他也定然會記在心裏。
這樣一個人,怎麽能等閑視之?自己女兒少不更事,而這個楊登歡卻是老練世故,如果艾高參不親自看上一眼,怎麽又能放心。
既然要見,那就得見出來一個陣仗,也讓這小子對自己女兒動腦筋的時候多想上一想。
所以艾高參這才又是請人,又是加強戒備,搞什麽收槍的名堂。
剛才盧管家進來時候,把楊登歡門口的行爲給艾高參講了一遍,這讓艾高參更加摸不清楚楊登歡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此刻見到楊登歡看到警察局長俞晉和的這副做派,艾高參不僅放下了心來。
世間萬物,不過是一物降一物,隻要你找對了對手,沒有降不了!
原以爲楊登歡天不怕地不怕,誰知道見了頂頭上司,不是也犯怵!
曹有光眼睛沒有注意俞晉和,而是一直盯着那名軍人。他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名軍人熟悉,隻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面了。
終于,曹有光認了出來,臉上微微一愣。
趙文禹,29軍最爲年輕的師長!今年也就三十七八歲,精通武藝,作戰勇猛,深受宋将軍喜愛,所以年紀輕輕地就做了師長。
沒想到,在艾高參家裏,居然能遇到他!
嘩啦!
艾高參笑嘻嘻地将麻将牌推倒,大聲笑道:“哈哈哈!糊了!”
矮胖子湊過來看了看艾高參手裏的牌,不屑地說道:“艾高參,您這是屁糊,赢不了幾個錢。”
艾高參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說道:“屁糊也是糊,赢錢雖然少一點,但是總比輸要好吧。”
艾高參這話說完,四個人一起哈哈大笑。
艾高參擡頭,好像剛剛看到楊登歡和曹有光,臉色一愣,轉身問旁邊的年輕人:“怎麽回事,怎麽來了客人也不招呼一聲,這讓别人知道,還不得說我艾正倫目中無人啊!”
艾正倫說話之間,神色頗爲嚴肅,但是年輕人卻是絲毫也不懼怕,躬身笑着說道:“剛才看您們幾位難得這麽開心,所以就沒有好意思打擾。再說了……”
年輕人說話,擡頭看了一眼曹有光,接着笑道:“曹處長也不是外人,他也不想打擾了您們的清興不是。”
曹有光連忙笑道:“不着急,不着急。”
“舜誠啊,”艾高參沖着軍人指了指曹有光,笑道:“這位是警備司令部稽查處的曹處長,上一次咱們27師南苑機場的案件,多虧了曹有光,這才挖出了内奸,清除了隐患!”
果然是他!趙文禹字舜誠!
曹有光連忙立正敬了一個軍禮,大聲說道:“趙師長好!卑職警備司令部稽查處處長曹有光。”
趙文禹比起來艾高參要熱情多了,見曹有光敬禮,連忙起身,上前握住曹有光說道:“曹處長太客氣了,咱們互不統屬,說什麽屬不屬下的!”
用力搖了搖曹有光的手,趙文禹又接着說道:“上一次馮師長在防務聯席布置會上,還再次提到你和那個警察局的楊……楊……”
“楊登歡。”楊登歡一旁笑道。
“對對對!楊登歡警官……”說到此處,趙文禹看着楊登歡,有些納悶地問道:“這位是……”
“屬下楊登歡。”楊登歡再一次笑吟吟地說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