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查處辦公室中除了曹有光和楊登歡,沒有了任何人。
秦志超被關進了隔壁的禁閉室,周彥武在門口看着。
周彥武有點後悔,要是知道來稽查處還得看人,就把阿木給帶過來了。
論起來看人,周彥武還是覺得阿木可能更加專業。
小艾和小樊兩位姑娘也下了班,都離開辦公室各自回家,盡管小艾在離開時候不怎麽情願,不過還是讓曹有光給溫言勸了回去。
曹有光循循善誘,委婉地告訴小艾,今天的事情,回家千萬不要給她那位高級參議父親去說,至于小艾所受的委屈,曹有光保證狠狠處罰秦志超,給小艾出氣。
小艾盡管有些猶豫,不過還是勉強點頭同意了,曹有光這才松了一口氣,轉回頭來專心對付楊登歡。
楊登歡很不高興,大大咧咧地坐到曹有光的椅子上,氣呼呼地喘着粗氣。
曹有光關上辦公室房門,換了一副笑臉轉過身來說道:“登歡,瞧你!幹嘛生這麽大氣!先喝口水消消氣!”
曹有光說着話,在門口五鬥櫃上給楊登歡倒了水,端過來放在桌子上推了過去。
“不敢!你這個大處長給我端茶倒水,我怎麽好意思?”楊登歡大剌剌地說道,雙眼望天,神色頗爲傲慢。
“瞧你!咱倆這關系,真生我氣?”曹有光滿面笑容,使勁推了推楊登歡說道。
“伱說我來找你怎麽了?我就不能來稽查處嗎?怎麽着!因爲稽查處有了秦志超,我楊登歡就得繞道走?憑什麽!要是這樣,我還就永遠不登你們稽查處的門了!真要是耽誤了事你可甭埋怨我!”
楊登歡話語之間,故意把責任都推給秦志超,絲毫不提曹有光不信任自己的問題,仿佛曹有光疑惑自己來稽查處,不過是擔心自己和秦志超起沖突似的。
楊登歡這麽說話,給曹有光留出很大的騰挪空間,曹有光眼睛不由得亮了起來。
“嗨!這孫子之前是你們偵緝二處的,他什麽操行你不知道啊!何必和他一般見識?”曹有光又将茶杯朝着楊登歡面前推了推說道。
“我不知道!在我們二處他可沒這麽大脾氣,他敢這樣,早就有人大耳貼子抽他了!”楊登歡說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曹有光見楊登歡端起了茶杯,心中一松,拍了拍楊登歡肩膀笑道:“得了!甭跟他一般見識,哥哥我……”
曹有光話還沒說完,楊登歡啪的一下将杯子使勁墩在桌子上,生氣地說道:“不行!老子要報複!人家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是‘小人報仇,從早到晚’!這事沒這麽簡單就完了!”
曹有光聽了楊登歡說“小人報仇,從早到晚”不由得一陣哈哈大笑。
楊登歡恨恨地指着曹有光說道:“你小子還笑!秦志超這些臭毛病就是你給慣出來的!”
“我慣他?扯淡!他又不是我兒子,我幹嘛慣着他。”曹有光不屑地說道。
“少廢話!你沒慣着他?那你說說,整個偵緝二處、稽查處的弟兄們都頂風冒雪在外面查案子,一個個凍得跟三孫子似的。爲這麽這孫子就能待在辦公室,享受着暖氣勾三搭四!這份春花秋月不是你給他的?還敢說不是你慣的!”楊登歡大聲質問。
曹有光被問得一愣,猶豫着說道:“這孫子你還不了解?他能幹什麽?”
楊登歡聽了更是得了理,一拍桌子說道:“噢!按你這意思,合着有本事的就得喝風吃雪在外面凍着,沒本事的就可以在家坐吃等死春風秋月?這是什麽道理!”
說到這裏,楊登歡憊懶地将雙手插進風衣袖口,雙眼王天說道:“要是這樣,從現在開始,我也什麽都不會!愛咋咋地!”
曹有光看着楊登歡憊懶模樣,不由得氣笑了,拍了一下他說道:“那行,你說怎麽辦!我聽你的!要不然關他七天禁閉!”
“别啊!那多便宜他!照我說,明天就讓這小子跟着咱們出現場,還得給他分一個不能穿厚衣服的活,比如說……”
楊登歡停下來考慮了一會兒,高興地說道:“洋車夫!就讓這小子化裝成洋車夫!”
“你小子……”曹有光有些哭笑不得,指着楊登歡,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您要是再這麽慣着秦志超,那就你們倆玩吧,我是不玩了!哥們心裏太寒心了!”楊登歡說着話,從兜裏摸出《唐詩選輯》,啪的一聲摔在桌上,笑着說道:“這裏面的秘密,你自己參詳吧,我不伺候了!”
“這裏面有秘密?”曹有光拿起《唐詩選輯》,翻來覆去地左右打量,翻開來上下浏覽,不時使勁張開,想看看裏面是否有夾帶。
“廢話!要不然馬上都該下班了,我這麽死乞白咧地來找你爲了什麽!誰知道遇到這個二貨!”楊登歡越說越氣,使勁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
曹有光連忙按着楊登歡肩膀,語氣溫和地說道:“坐下,先坐下!千萬别生氣!跟那孫子生氣不值得,待會兒咱們一起收拾他!”
“怎麽收拾啊?讓他出現場?”楊登歡聽了,緩緩坐下瞪着楊登歡問道。
曹有光面有難色地說道:“可是這小子還沒甄别呢!”
楊登歡聽了不由得氣笑了,手指虛指着門口方向說道:“就他?他還用甄别?共黨裏面會有這号人?就是用腳趾頭也敢這麽想啊!”
說到這裏,楊登歡指着自己和曹有光大聲說道:“就算咱們倆是共産黨,這小子也不可能是!”
曹有光頓時變了顔色,連忙大聲說道:“少扯淡!這事能開玩笑嗎!”
“那你說怎麽辦!反正這口氣不出,我就沒法安心工作,密碼暗語,我什麽也想不出來。”楊登歡大聲說道。
“明天,就讓他化裝成車夫,再給他配一件小号坎,裏面套不進去衣服,凍死丫挺的!”曹有光狠狠地說道。
“不夠!”楊登歡眼角上挑。
“讓他拉着你,滿四九城可着跑,遛斷丫的腿!讓丫再嘚瑟!”曹有光又說道。
“我才不坐他的車!這孫子要是心存報複,故意摔我一下,我受得了嗎。”楊登歡不高興地說道。
“那就給他找個胖子,讓他拉一天!”曹有光看着《唐詩選輯》,有些着急地說道。
“這不合适,随便找個胖子,也容易暴露。我看不如讓他拉着王大嘴吧,便宜他了。”楊登歡笑着說道。
曹有光佩服地挑起了大拇指誇獎道:“我就知道登歡顧全大局,到了現在還是以任務當先!”
楊登歡擺了擺手,大度地說道:“那就這麽着,畢竟都是同事,讓他長長記性也就算了,我這人還真不怎麽記仇。”
“那是,誰不知道你楊警官寬宏大量啊!”曹有光又挑了挑大拇指。
“我給你說說這本《唐詩選輯》……”
曹有光連忙湊了過去,楊登歡取出《北平時報》,指着“猜号碼赢大獎”,給曹有光講了起來。
楊登歡講得非常仔細,對應着号碼、唐詩,一一找出相對的文字,最後組成了“全部靜默”四個字。
望着白紙上楊登歡所寫,歪歪扭扭的“全部靜默”四個大字,曹有光眼睛都瞪圓了,仿佛面前不是楊登歡所寫的“鼈爬字”,而是王羲之的“蘭亭序”一般。
楊登歡見曹有光整個人都癡呆了一樣,将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輕聲說道:“處長……處長……”
啪!
曹有光将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大聲說道:“太好了!這一下号碼幫所有動作,就逃不出咱們的眼睛了!”
“這四個字,也可以作爲陳延生不帶藍寶石見龍頭的最好借口!”楊登歡眼神如電,壓低了聲音緩緩說話,好像防備别人聽見一樣,又看了辦公室門幾眼,這才接着把聲音壓的更低說道:“這就是我今天晚上爲什麽必須找到你的真正原因!明天……”
楊登歡停住說話,盯着曹有光冷聲說道:“可能就晚了!”
曹有光臉上神色突然變得十分猙獰,狠狠地說道:“媽的!秦志超差點壞了老子大事!”
“不光是秦志超!”楊登歡突然又冷聲說道。
曹有光又是一愣,楊登歡又壓低了聲音說道:“知道我爲什麽不去5号安全房嗎?”
曹有光遲疑地望向楊登歡,楊登歡把聲音壓到極低:“昨天,我在鬥雞下窪,抓了一個車夫,此人是鐵甲車營的士兵!”
“噢!”曹有光一愣。
“人,我抓了,關在任胖子那裏,但是我可沒審!就等着您呢!”楊登歡臉上露出了笑意。
曹有光臉上頓時有了光彩,笑着拍了拍楊登歡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很好!你很好!”
“關一夜?”
楊登歡突然換了話題,曹有光聽了一愣,随即明白過來,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關一夜!”
“明天去拉車?”楊登歡又問道。
“拉車!不但穿得少,還得拉上王大嘴!”曹有光笑道。
楊登歡吃吃笑了起來,随後面孔一闆說道:“抓到的那個鐵甲車營士兵,咱們可以利用一下。”
“利用一下?”
“明天讓陳延生把藍寶石暴露所有責任都推到他身上!咱們可以說那名士兵是自首的!”楊登歡笑道。
“太好了!這個主意好!這樣藍寶石就更信任陳延生了!”說到這裏,曹有光突然明白過來,緊盯着楊登歡說道:“我要是不答應你這些條件,這個主意你是不是就不告訴我了?”
楊登歡哈哈一笑,并不回答曹有光,笑着說道:“這會兒心裏還舒服點,回去能睡個好覺。要不然今天晚上又該睡不着喽?”
楊登歡說完,站了起來笑着說道:“走了!明天上午七點,校尉營胡同見!”
“我找個車送你吧?”曹有光在後面客氣。
“不用了!”楊登歡出了門,看到周彥武站在隔壁門口。
“老周啊,處長說了,關這小子一夜!你說你帶一條狗多好。”楊登歡笑着和周彥武打招呼。
“誰說不是啊,要知道就把阿木牽來了。”周彥武笑道。
“留神阿木跟他學壞了。”楊登歡說着笑話,朝着樓梯口走去。
……
夜。
楊登歡家。
雖然順睡個好覺,但是楊登歡卻靜靜地躺在床上,雙眼盯着天花闆,沒有一點睡意。
這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楊登歡需要好好地梳理一下。
目前最重要的事什麽?
一件是藍寶石策反案件。現在案件離着揭開謎底越來越近,但是也離着元旦佳節爲時不遠,必須在元旦佳節前破獲案件,将涉案人員一網打盡,确保元旦佳節安全。
第二件事更是迫在眉睫,明天下午四點,就是負責組裝電台的同志到賴阿毛五金店接頭的日子。
目前情況,通知是來不及了,到時候隻能把現場給搞亂!
明天……
一切都得等到明天!楊登歡終于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楊登歡從床上爬了起來,穿好衣服,推開窗戶,凜冽的寒風吹了進來,楊登歡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不過清新的空氣也随之進了房間,讓楊登歡精神爲之一振。
這幾天天氣都是十分寒冷,外面的積雪沒有絲毫融化,對面的屋檐強,更是結了一條條的冰溜子直垂了下去,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根欄杆,讓人更覺寒冷。
精神了一會兒,楊登歡關上窗戶,洗了臉刷了牙,楊登歡穿上風衣,出了門,擡手看了一眼手表,六點三十分,腳步匆匆地下了樓。
由于今天要去校尉營胡同豆汁攤和曹有光、陳延生吃早點,所以楊登歡就沒有買東西,徑直到路邊攔了一輛洋車,吩咐了一聲“校尉營胡同”,車夫便拉着車子跑了起來。
“要知道就讓秦志超今天早上來接自己了。”楊登歡笑嘻嘻地想到。
洋車跑得挺快,沒多長時間,就進了校尉營胡同,車夫邊拉車邊說道:“這位爺,這就是校尉營了,你在哪下啊?”
“聽說這條胡同有個豆汁攤挺有名?”楊登歡問道。
“有不有名咱不知道,但是整條胡同,隻有那一家豆汁攤倒是真的。”車夫也笑着說道。
“豆汁攤!”楊登歡又吩咐了一聲。
“得嘞!”車夫又跑了十幾米,前面一個小攤前面冒着白色蒸汽,不少人圍着攤子,車夫說道:“大爺,前面就是了!您老哪下車啊!”
“就這了。”楊登歡用腳跺了兩下腳踏,車夫靠邊停了下來。
“您是行家,知道跺腳停車,現在沒幾個人知道這規矩,都是扯着嗓門喊。”車夫恭維着說道。
楊登歡笑着将幾毛零錢遞在了車夫手裏。
“這有點多……”
“多了就吃個早點,算我請的。”楊登歡笑着說了一句,緊緊風衣領子,朝着豆汁攤走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