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登歡輕聲一笑,臉孔朝向沈岩,沈岩正好也把眼睛望向他說道:“登歡,現在時間不等人,再有五天就是元旦,如果不在元旦前将這群悍匪全部抓獲,不光是我,就連楊副局長,甚至是餘局長都寝食難安!”
楊登歡點了點頭,不再嬉皮笑臉,正色說道:“處長,您想啊!爲什麽之前這個卧底之前沒有通報消息?而這一次卻通報消息?很有可能這一次号碼幫的行動,和卧底的組織有關,如果号碼幫一旦被咱們連根拔起,必然要影響他們組織的行動,所以才會在咱們行動時候,通風報信。”
楊登歡說完,沈岩等人也明白了過來,緩緩點頭,楊登歡推理不無道理,這也解釋了爲什麽之前清剿号碼幫的消息沒有走漏,而這一次卻走漏消息的原因。
“你就是從這點推斷出來這個卧底并不是号碼幫潛伏進來的,而是其他組織早就安插進來的釘子?”沈岩身子靠向椅背緩緩問道。
楊登歡點了點頭說道:“處長高明!”
沈岩眼睛一亮,猛然說道:“卧底之人當時定然在車廠之中!”
楊登歡長出了一口氣,心中想到尼瑪沈岩總算猜到了,要是就連這個也要被自己給說出來,那也太無趣了!
楊登歡正要拍兩下沈岩馬屁,黃天河已然挑起了大拇指,錢如發連忙說道:“處長高見!屬下就沒有想到這一層,經過處長提點,這才明白過來,既然号碼幫逃脫使用的也是僞造交通事故,定然在車廠中聽到了咱們談話!”
黃天河仿佛一下子恍然大悟,大聲說道:“對啊!他們這樣做,就是爲了撤退不讓咱們起疑心!這幫王八蛋們太雞賊了!”
“内奸是怎麽朝外面傳遞出消息?咱們可都是一直在車廠!”沈岩眉頭皺起,似乎有點想不通。
“八成是咱們到外一分局的時候。”楊登歡說道。
沈岩聽了,轉頭問錢如發說道:“我們去外一分局的時候,都有誰出去過?”
錢如發一愣,臉上露出尴尬神色,嗫嚅着說不出話。
黃天河聽沈岩問錢如發,連忙說道:“處長,我可是一直都帶着長槍警察在外面布防,直到您叫我,我這才進的車廠。”
沈岩沒有理會黃天河,有些不耐煩地又問錢如發:“說啊!究竟有誰出去過!這個出去之人,多半就是内奸!”
“全都出去過……”錢如發低聲說道。
“什麽?全都出去過!你是怎麽搞得!”沈岩瞪大了眼睛。
“當時田坤說他餓了,想出去吃點東西。我想着今天一定是一場硬仗,也不知道熬到幾點了,弟兄們餓着肚子可不成,又想着處長一向愛兵如子,所以我就讓車廠裏的兄弟們換班去吃了個飯。”錢如發低聲說道。
“有沒有沒去的?”沈岩冷哼了一聲問道。
“沒有,都出去了。”
“分成了幾班去吃飯?”
“兩班,每班二十分鍾,給他們交代過了,吃了飯就回來。”錢如發答道。
“查!仔細查!必須把這個卧底給我查出來!”沈岩,轉頭看了黃天河一眼說道:“大黃,查奸細這件事,我就交給你了!今天在車廠的所有人,必須全部徹查。問清楚去哪家飯鋪吃飯,同行人是誰!重點調查田坤和那些獨自一個人去吃飯的人,落實去向!”
黃天河聽了喜上眉梢,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可能用力過度,身後椅子被帶倒,黃天河也顧不得了,大聲說道:“是!屬下一定盡責排查!”
“還有聚鳳祥綢緞莊的電話,内奸報信,很可能使用電話,要查一下都有哪些電話打進去過,打電話目的都是什麽!”楊登歡補充說道。
“無論涉及到誰,都得給我嚴查!”沈岩臉無表情。
“是!”黃天河答完,轉過頭去問錢如發:“錢隊長,我先落實伱吧,當時你是不是也去吃飯了?”
錢如發一愣,面孔一下子漲得通紅,眼睛望向沈岩,沈岩眼睛望向别處,不搭理他。
“我!”錢如發大聲說了一句,随即意識到了什麽,聲音放低了八度,點頭說道:“去了,我也去吃飯了。”
“去得是哪家館子?”黃天河公事公辦地問道。
錢如發翻起眼睛望向黃天河,黃天河連忙賠起了笑臉說道:“黃隊長,實在不好意思。我想着先把你的嫌疑給排除了,咱們好一起找内奸啊。”
錢如發長出了一口氣,略微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沒有遠,就在沙家胡同口吃了碗爛肉面。”
“和您一起去的都有誰?”
“小張、老孫、劉德旺、胡楠,還不是他們幾個人。”錢如發沒好氣地說道。
小張名叫張成,老孫叫做孫遠良,這四個人全是錢如發的嫡系,平時多和錢如發在一起。
“哪一家面館?”黃天河問道。
“還能是哪一家?大光明電影院正對着那一家!”錢如發冷聲說道。
“大光明電影院?我記得那裏有一個公用電話亭!”黃天河突然說道。
“是有一個電話亭。”錢如發臉色微微一變。
“他們幾個人有人打電話嗎?”黃天河又問道。
楊登歡聽了有些好笑,黃天河問得還真有些意思,既然是内奸,就算是打電話也得背着人,哪有光明正大打電話的。
“有。”錢如發說道。
“有?”黃天河也很奇怪。
“誰打電話了?”沈岩一愣,沒等黃天河問話,搶先問道。
“張成。”錢如發說完解釋着說道:“小張是新婚,擔心自己回去晚了自己媳婦擔心,就往家裏打了一個電話。”
“張成家有電話?”黃天河一愣,這年頭家裏能夠安裝電話的人可真是不多。
“張成他爸是政務會參議,家底子硬着呢!”錢如發斜楞了黃天河一眼說道。
“有這副家底,那怎麽還幹了警察?多少路子不能選。”黃天河有些不相信地說道。
錢如發已經忍了黃天河半天,早就有些不耐煩,聽了他這話,終于等到機會,瞪了黃天河一眼說道:“幹警察怎麽了?咱們沈處長就是世家!身份不比張成家尊貴,不也幹了警察。”
“我不是這個意思……”黃天河連忙說道。
“好了!别扯哪些沒用的!”沈岩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先就這樣,大黃負責内部人員排查,張成、田坤作爲重點人員排查!還有綢緞莊電話也重點排查,查一查那個時間段,有多少打進來電話,每一個都要落實!”
說到這裏,沈岩似乎想起了什麽,揮了揮手說道:“先這樣,散了吧。我和大黃說幾句話。”
錢如發一愣,不自然地站了起來,和沈岩打了招呼,沈岩揮了揮手,意思錢如發可以離開。
錢如發讪讪地出了大會議室,站在門口,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該去哪裏。
楊登歡和沈岩也打了招呼,出了會議室,看到錢如發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笑着說道:“不去夥房吃點?那可是楊副局長的特殊照顧。”
“有什麽好去的!”說到這裏,錢如發眼睛一亮,拉起楊登歡說道:“走,我請你喝酒去。”
楊登歡連忙一掙說道:“隊長,不行。”
錢如發斜了眼看楊登歡,一副審視模樣,楊登歡見狀,知道錢如發誤會,連忙說道:“隊長,我真有事,改天我請你。”
“登歡,平時沒覺得你眼眶子淺啊,今天看到處長這麽對我,有想法了?”錢如發有些不陰不陽地說道。
“隊長,說什麽呢!處長那可是爲了你好。”楊登歡笑着說完,拉着錢如發朝着警察局大門方向走去。
“爲我好?”錢如發一愣神。
“内查?先不說查不查的出來,你得算算這中間要得罪多少人!老黃這是接了個燙手山芋,還以爲處長信任他!”
錢如發聽了一陣高興,一把摟住了楊登歡肩頭笑道:“你說這點我怎麽沒有想到!要不怎麽說得和聰明人一起聊天!”
楊登歡撇嘴看了一眼錢如發,錢如發胳膊摟的更加緊了,笑着說道:“走!今天我請客!咱們醇香閣喝花酒,哥哥我請客!”
“真有事。”楊登歡奮力推開錢如發,正色說道。
“那你得給哥哥出個主意。我總不能一直傻等着大黃挖内奸,我什麽事都不幹吧!”錢如發一把拽住楊登歡說道。
“真有你的,還訛上我了!”楊登歡嘟囔着翻出一個證物袋子,遞給了錢如發。
“什麽東西?”錢如發一邊說話,一邊摸出一張殘破紙片。
“廣勝……理……這是什麽玩意。”錢如發皺眉問道。
“現場找到的。”楊登歡說道。
“我知道,我是問這上面什麽意思?”錢如發問道。
“上面應該是一處地方,既然出現在綢緞莊的火盆中,很可能和火藥局胡同一樣,也是号碼幫的窩點。”楊登歡笑道。
“關鍵是不全啊,中間少字啊。”錢如發拿着紙片有些爲難。
“‘勝’字和‘理’字中間,隻有一個字的距離,‘理’字後面,不知道還有多少字。我們不妨來猜一猜,中間少的這個字究竟是什麽字?什麽字能和‘理’字搭上關系?”
“理發!”錢如發眼睛一亮,脫口而出。
“這個字不可能是個‘發’字。”楊登歡沒好氣地說道。
“知道!萬一人家字号是三個字呢?比如說‘廣勝和理發’或者‘廣勝祥理發’不可以嗎?”錢如發皺眉說道。
“行,這也算一個思路。”楊登歡點頭。
“對啊!我們先照着這個思路查一查再說!”錢如發收起紙片說道。
“還有一個思路,也可能是廣勝修理廠什麽的,也說不準。”楊登歡提醒着說道。
“對啊!這也有可能!思路就更加開闊了。”錢如發精神一振說道。
“申請一些重武器,有機關槍最好。這幫子悍匪武器太尼瑪太強悍了!要真是咱們那幾把破手槍,還真扛不住!”楊登歡又提醒道。
“知道!吃了幾次虧了!還不長記性,這一次老子武裝到底!警察局鬥不過一個江湖幫派?姥姥!”
錢如發和楊登歡兩個人并肩出了警察局大門,站在路邊,錢如發又問道:“登歡,真不吃飯了?”
“不吃了!幹工作不能老是吃飯不是?”楊登歡笑道。
“得嘞!那就不吃飯!我回去集合我的人,把北平城中帶有‘廣勝’兩個字的買賣翻個遍,我就不信找不出來!”
錢如發話剛說到這裏,一輛黑色警車呼嘯着從街口拐了過來,在二人身邊開過,進了警察局大院。
“那又出任務了?”楊登歡疑惑地回頭望向院中。
黑色警車挺穩,後門打開,幾個偵緝探員連拉帶扯拽下來一個夥計打扮的短衣漢子,衣服破舊,肩頭上還打了幾個補丁。年紀看上去也不算大,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
幾名偵緝探員推推搡搡地朝着後院押過去,最後面從副駕駛下來的中年人,楊登歡倒也認識,是上一次在南苑機場遇到的一處副處長吳中成。
“一處這又是在辦什麽大案子?”楊登歡無所謂地問道。
“誰知道,天天神神秘秘,聽說是發現了共黨的電台,估計是有了進展。”錢如發說完,急匆匆地說道:“他們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去集合隊伍,咱們連夜排查!不能讓大黃搶了先!”
錢如法說完,也不等楊登歡答話,轉身準備離開,楊登歡喊了他一嗓子,錢如發站住,還以爲楊登歡反悔了,想要和他一起去吃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不是哥哥說話不算哈,你把哥哥精氣神給吊起來了,這一會兒隻想着破案拿人,吃飯改天吧。”
楊登歡聽了也笑了,擺了擺手說道:“不吃飯,我是想再給你一條線索。”
錢如發聽了眼睛又是一亮,楊登歡笑道:“公用電話亭的電話。”
錢如發聽了,臉現難色說道:“公用電話亭?這太麻煩了吧?多少人用那部電話?尤其是挨着電影院,使用率更高。要是真查,還不得查到猴年馬月啊!”
“不用一個一個查,我們隻查和我們有關系的!”楊登歡笑着說道。
錢如發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連連點頭,指着楊登歡挑起大拇指說道:“兄弟,還真有你的!我怎麽沒有想到。回去我就拉一個時間段,查一查都有哪些往外打出去的電話。一定把這孫子挖出來!”
楊登歡點了點頭,不再理會錢如發,擺了擺手,招呼了一輛洋車,低聲說了一句,車夫拉起洋車,徑直朝着蓑衣胡同跑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