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陳延生手中槍口抖動,冒出一團團火光,子彈不停地打中馄饨架子,發出啪啪聲響。
铛的一聲,煮馄饨的鋁鍋被射了對穿,鍋中開水泊泊流了出來,滴濺到攤販臉上手上,攤販忍痛不敢露頭。
三支湯姆遜沖鋒槍啞了兩支,食雜店那支沖鋒槍又專門對付孟憲海等人,一時之間照顧不過來。錢如發見來了機會,眼睛一亮,爬起來嘶吼着指揮偵緝探員們沖鋒。
偵緝探員紛紛爬起,大聲吼叫,沖向綢緞莊。
蓦然,糖葫蘆小販斜次裏沖了過來,手中提着一挺花機關,左右橫掃。
哒哒哒哒!
暴雨般的槍聲再次響起,當先沖在最前面的幾個偵緝探員,紛紛中彈倒地,錢如發等人再次趴倒。
“延生,敲掉他!”曹有光指着糖葫蘆小販大聲吼道。
陳延生調轉槍頭,扣動扳機,咔的一聲,槍栓退後,原來沒有子彈了。
沈岩二話不說,順手将自己手槍遞了過去,陳延生順手接過,扣動扳機,啪的一聲輕響,槍口向上一抖,糖葫蘆小販眉心中彈,撲地栽倒。
馄饨攤主趁這個機會,一個翻滾,躲在一輛擋在路中間的洋車後面,手中沖鋒槍再次響了起來。
遠處,黃天河帶着長槍警察氣喘籲籲跑過來,依靠障礙物,朝着食雜店和馄饨攤主射擊,并不十分靠近。
陳延生接連幾槍,都打在洋車上面,馄饨攤主不時轉動洋車,掩護身體,手中沖鋒槍不斷射擊,封鎖綢緞莊大門,讓錢如發等人沒法靠近。
“他們這是在争取時間,如果我沒有猜錯,現在綢緞莊中,應該是在銷毀文件。”楊登歡突然開口說道。
“延生,怎麽樣!”曹有光大聲喝問。
陳延生有些爲難,歎了口氣說道:“這個人單兵作戰素養很高,很知道如何取位,我用手槍又不太順手,要是有支步槍就好了。”
沈岩聽了,微微探出頭,左右尋找,終于看到一家門洞中躲藏隐蔽的黃天河,大聲叫道:“大黃!大黃!快點過來!”
黃天河聽到沈岩叫他,閃身出來,貓着腰跑向車行。
“帶一支步槍過來!”沈岩大聲吼道。
黃天河一愣,還是在跑動中,順手抄起了一名長槍警察的步槍。
“隊長,我怎麽辦?”那名警察問道。
“先隐蔽!”黃天河沒好氣地說道,跑向車行。
黃天河快步進了車廠,故意擦了擦頭上汗水,這才問道:“處長,什麽事?我正準備組織人配合錢隊長進攻呢。”
“步槍!”沈岩說道。
黃天河連忙将步槍雙手遞過去,沈岩并不伸手去接,而是下巴沖着陳延生揚了揚說道:“給他!”
黃天河單手将步槍朝着陳延生扔了過去,陳延生伸手接過,随手将手槍掖進腰裏,熟練地拉栓上膛,試着瞄了一瞄。
“中正式,挺不錯。”陳延生自信地說了一句。
“把那小子給我幹掉!”曹有光指了指躲在洋車後面的小販說道。
小販十分狡猾,整個身子都躲在洋車後面,憑着感覺不時将湯姆遜沖鋒槍伸出來打上幾發點射,毫不漏出身體的任何部位,陳延生看了微微皺眉。
“怎麽樣?有難度?”曹有光明白,這種情況下擊殺小販,确實有難度,也皺眉問道。
“需要人幫忙。”陳延生用手比劃了一下,皺眉說道。
“這個沒問題!說,要幾個人幫忙?”曹有光連忙答應。
沈岩朝着黃天河招手,黃天河連忙湊過去。
“帶手榴彈了嗎?”沈岩問道。
“有。”黃天河點頭。
沈岩眼睛中露出一抹狠色,沖着食雜店一指說道:“把它給老子炸掉!”
“炸掉……”黃天河一怔,北平城中使用手榴彈?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一定得問清楚。
“炸掉!要不然老孟根本沒有辦法上去!”沈岩決絕說道。
“知道了!”黃天河見沈岩打定主意,轉身而去。
沈岩這才轉過頭,聽陳延生和曹有光商量如何敲掉小販。
“找一個槍法準的,我有用處。”陳延生眯着眼睛,右手食指拇指張開,似乎在計算距離。
“登歡啊!這小子就是一個神槍手,上回抓你,就多虧了登歡,兩槍打下了一個‘專治不舉’的招牌,這才把你小子給抓了。”沈岩聽陳延生找槍手,連忙說道。
“專治不舉……”曹有光聽了想笑,但是看到陳延生臉孔微紅,連忙止住,咳嗽了兩聲。
“楊警官,待會兒你開槍打左側的洋車扶手。”陳延生指着小販方向說了一句,說完之後又問道:“伱看看這個距離,有把握嗎?”
“沒問題,你準備好了言語一聲,我随時都可以。”楊登歡淡淡地說道。
陳延生雙手持槍,調整了一下位置,眼睛注視着洋車方向,開口說道:“楊警官,開槍吧!”
楊登歡擡手,瞄都不瞄,扣動扳機,啪的一聲,槍口微微上跳,一團火焰撲了出來。
當!
子彈正中洋車扶手,打出一團火星。洋車後面的小販,本能地擺頭躲了一下,電光火石之際,小販頭部微微從洋車後面露出了一點。
啪!
陳延生扣動扳機,小販腦袋像被重物砸了一下似的,猛然向後揚去,身子直栽了下來。
聚鳳祥綢緞莊二樓窗戶花盆也在同時掉了下來,啪的一聲,在地上摔得粉粉碎,泥土四濺。
“不好!裏面的人可能撤光了!”楊登歡看到花盆落下,神色一變說道。
“錢如發,你他娘的給老子沖!”沈岩神色大變,再也顧不得許多,從牆頭探出身子,大聲吼道。
duang!duang!duang!
幾聲巨響,食雜店窗戶玻璃四散迸射,朝着周圍散去,沖鋒槍聲戛然而止。
沈岩再也等不及,轉身從車廠跑出去,帶頭跑向綢緞莊。
孟憲海等人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在後面跟了上去。
錢如發揮舞手槍,指揮偵緝探員一窩蜂似的湧進綢緞莊,随即裏面傳來砰砰地槍聲。
街面上的悍匪被消滅,趴在地上沒有受傷的百姓紛紛跳起來,四散奔逃,大街上又是一陣大亂。
綢緞莊隔壁,是一家飯莊,許多食客也張皇失措地跑出來,朝着街口一擁而去。
黃天河帶着長槍警察,唯恐被人搶了功勞,也沖向綢緞莊,和這些人相遇,雙方擠在一起。
“躲開!躲開!都躲開!”
“他媽的,讓你們躲開!”
“擠什麽擠,剛才怎麽不擠!”
長槍警察們揮舞槍托,砸開了一條路,沖向綢緞莊。幾個長衫打扮,好像教書先生似的人,似乎被長槍警察們吓壞了,連忙躲閃,等到長槍警察們都跑過去,這才奔向街口。
陳延生從洋車上跳了下來,将步槍遞給曹有光,曹有光随手接了,交給身邊小特務。
陳延生從腰裏拔出兩支勃朗甯手槍,辨認了一下,挑出來曹有光的手槍,雙手捧着遞還過去。
“處長,您的武器。”陳延生謙恭地說道。
“送你了!這以後就是你的配槍了。”曹有光擺了擺手說道。
陳延生一愣,眼裏露出異樣神色,感激地望向曹有光,嘴裏卻說道:“可是……可是……我……”
“可是什麽?因爲你是十二天王?你還會背叛?你是危險人物?養虎爲患?”曹有光戲谑地說了幾句,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着陳延生,突然提高了嗓門說道:“那些都是扯淡!我就知道你陳延生現在是我的戰友,我的兄弟!是我曹有光能夠将後背交給他的人!”
陳延生神色激動,面色通紅,雙手緊緊握住勃朗甯手槍,身子竟然有一些輕微顫抖,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說道:“士爲知己者死!陳延生自此之後,今生今世唯組長馬首是瞻,如有二心,天誅地滅!”
曹有光笑着拉住陳延生手說道:“兄弟,言重了!哪能發這麽重的誓!”
說完之後,不待陳延生回答,雙手就在身上摸索,摸出兩個彈夾,遞給了陳延生。
“拿着!咱們組管武器軍需的人是劉泳,用完了找他領就行了。”曹有光笑着說道。
陳延生用力點了點頭,熟練地換了彈夾,将手槍掖進後腰。
“你的狙擊步槍在警察局,回去我就發函給要回來,到時候還是你用!不過公文來往,需要一點時間,你也不用太着急。”曹有光又拍了拍陳延生肩膀,溫言說道。
“多謝組長!延生一定用這支步槍爲組長效犬馬之力!”陳延生雙腳立正,莊重地說道。
這一切,楊登歡默默看在眼睛裏,心裏波瀾起伏。
曹有光太可怕了!可怕之處在于對人心的掌控。
如果說陳延生之前投降,不過是爲了生存,那麽現在,這個不可多得的槍手,從裏到外都是曹有光的人了!
比起來曹有光,沈岩的喝花酒打茶圍犒賞三軍的馭下手段,直接就成了小兒科。
真正要讓一個人死心塌地,還是得問心啊!
“走吧,咱們也過去看看。”曹有光這才轉身朝着門口走過去,陳延生毫不猶疑,緊跟着曹有光,不過差了半步距離,幾步之後,兩個人無論從步幅或者是節奏,都十分合拍。
楊登歡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也快步跟上,後面十幾個特務,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街上一片慘狀,不少中槍的百姓在地上翻滾哀嚎,有得更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二處的偵緝探員也有不少受傷甚至陣亡,從車廠到綢緞莊的馬路上,橫七豎八地倒滿了百姓和偵探,讓人看了側目驚心。
食雜店内黑煙滾滾,從裏面飄出來,一團團火焰隔着敞開的窗戶看得清清楚楚。幾個身體焦黑,看不清面目的人,或躺或趴,沒有任何動靜。
“這尼瑪報告怎麽寫……”曹有光神色居然有些慌亂,仿佛在自言自語。
“太慘了!”楊登歡也搖了搖頭,轉頭吩咐一名小特務:“找個電話,通知消防局、醫院、警署都過來吧。”
小特務看了一眼曹有光,見他點頭,這才轉身跑去。
“看來有必要明确一下我的職務啊!要不然到了輕重緩急之際,我用不動人不就麻煩了。”楊登歡歎了口氣說道。
“不行。”曹有光搖了搖頭說道,神色斬釘截鐵。
楊登歡見曹有光神色如此決然,知道一定有他自己原因,此刻人多,無法和他計較,也就不再說話。
曹有光大步走過街道,指着碎成碎片的汽車說道:“劉明,你們小組仔細找找,看看能不能将車牌号給拼出來,查一查轎車來曆,畢竟現在汽車還是個稀罕物,全北平城也不過幾百輛,應該好查。”
一個頭戴鴨舌帽,留着兩撇小胡子,面色姜黃,身穿黃色西裝的特務,連忙答應了一聲,站在汽車碎片旁邊,身邊還站了兩個中山裝特務,畢恭畢敬沖着曹有光背影點頭。
曹有光先是走到鞋匠身邊,仔細打量了眉心的洞口,點了點頭說道:“老趙,留個人,搜一搜他身上,看看有什麽發現。”
“明白!”一個三十多歲身穿皮夾克的特務答應了一聲。
曹有光又走到大街中間的洋車跟前,看了一眼馄饨攤主,指着身子說道:“老趙,這還有一個,也歸你哈!”老趙遠遠地答應了一聲。
“進去看看吧。”曹有光這才說了一句,邁步進了綢緞莊。
綢緞莊一片狼藉,地上十幾隻各色各樣的鞋子,有皮鞋有布鞋,有男鞋也有女鞋,顯然都是那些忙亂的顧客所留。
櫃台右邊,拉了半面屏風,擺了一圈沙發和一個西式茶幾,左邊是上樓的樓梯。
曹有光并沒有直接上樓,而是繞過櫃台櫃門,進入到裏面,伸手一推,推開貨架旁邊的一扇小門。
裏面是倉庫,放滿了各色布匹,曹有光閃身進入,袁道從後腰拔出手槍,緊跟在後,楊登歡也跟着進去,身後是幾個小特務,如臨大敵,雙手持槍,小心翼翼。
曹有光從過道中側着身子擠過去,到了盡頭,又是一道木門。
曹有光推開了門,卻是一座小院,小院角落,有一扇小鐵門,楊登歡歪着頭看了一眼,搖搖頭說道:“不是從這道門撤退的,院裏腳印不對,再者說了,門上鐵鎖,似乎很久沒有動過了。”
曹有光聽了,贊同地點了點頭。
感謝血色獠羽書友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