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宗政和祁聿禮之間的關系,隻能用萍水相逢來形容,這些年雖然時有見面,但不過就是點頭之交,難得在私下的場合見面,兩人的表情都很平淡。
祁宗政朝着祁聿禮點頭,語氣和善:“家主回來了?”
“讓他走!”沒等祁聿禮說話,祁連承突然吼道,打斷了祁宗政本來要說出口的寒暄。
祁宗政也不介意,笑笑,用表情和祁聿禮道别。
他長相儒雅斯文,俨然風度翩翩的君子,一副好皮囊,能看得出年輕時候是多麽驚豔人心的一張臉。
而祁聿禮不過眼神淡淡掃過,之後便舉步離開。
祁連承都已經下了逐客令,要解決的事情依舊是一團亂麻,這次算是白來了,祁聿禮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還算是坦然的接受。
等到祁聿禮走了,祁宗政才歎了口氣,去扶氣得直不起腰的祁連承,他無奈的說:“您有什麽話,不能和家主好好說嗎?”
“是我不想和他好好說嗎!是這小子現在根本就不願意和我心平氣和的說話!”祁連承說完,本就難看的臉色,更是平添蒼白,“他心裏對我有怨氣,我說什麽根本就不重要!”
祁宗政是少有的幾個知道從前内情的人,看着祁連承這個模樣,搖了搖頭,“您您當年把事情做得這麽極端,現在家主心中有怒氣,也是在所難免。”
這話讓祁連承的眼神變得銳利了起來,他死死鎖定着祁宗政的臉,帶着懷疑的口吻:“當年的事情可沒幾個人知道?”
“伯父不會是懷疑我吧?”祁宗政苦笑,看着面露懷疑的祁連承,“我是祁家的人,何苦要幫着顧家說話?”
“最好不要讓我發現你們有什麽異心!”祁連承雖然老了,但是氣勢不輸當年,還是壓迫感很重:“祁宗政,當年的事情知道的人沒有幾個了,要是被我發現,傳出什麽不該有的東西,你們這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祁宗政就知道,按照祁連承疑心病的程度,必然是不會輕易的給自己好面色。
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他早已習慣,甚至能心平氣和的笑笑,道:“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放心,不會有任何不該出去的消息,從我的口中出去,我是祁家的人,永遠站在您這一邊。”
祁連承不說話,神色似有恍惚。
隐約中似乎又看見了女人那張孱弱的臉,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生死難測。
這是自己的兒子最愛的女人,他本該不惜一切代價救她,正如兒子一般。
可也是顧家的獨女。
祁家本就不如顧家,如今兒子死了,她卻還是這麽年輕貌美,祁連承不知道她會不會一輩子不變心,一輩子愛着自己的兒子。
她要是改嫁給别人,顧家的天價财富,也會随之成爲旁人的囊中物。
可是祁顧兩家結親,如果說是私心,那就是祁家本就是爲了成爲更爲顯赫的頂級世家,才如此籠絡讨好着這段婚事。
但如今,一切都要不複存在了。
祁連承從醫生口中得知了,自己的兒子原本是不用死的。可是爆炸發生的那瞬間,他将女人完全的護在了懷中,擋下了大部分傷害。
他是如此的愛着這個女人,哪怕是自己去死,都要讓她活下來。
祁連承的手在顫抖,眼神中布滿了痛苦,他用那雙血絲密布的眼睛,死死盯着病床上不聲不響的女人。
她這樣活着不是也很痛苦嗎?
倒不如.
祁連承從回憶中驚恐清醒,老态盡顯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重重喘氣。
祁宗政已經離開了,隻有管家沉默的站在一旁,見他回神,緊張的說:“老爺,您剛剛在想什麽?叫您這麽久,一點反應都沒有。”
祁連承卻是沉默良久,之後用布滿皺紋的手捂住臉,如同崩潰了一般,所有的情緒在一瞬間宣洩而出,痛哭出聲。
他何嘗不痛苦,這麽多年,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腦海中好像都在反複播放着女人失去呼吸的一幕。
他也是背負着深重的痛苦,艱難的生活着。
他難道就好過嗎?
管家無言伫立,看着祁連承這個樣子,眸光複雜。
說到底,事已至此,又有什麽後悔藥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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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歲甯睡意朦胧的時候,被祁聿禮從身後抱進懷中。
男人身上帶着沐浴之後好聞的香氣,戚歲甯眉眼帶笑,轉過身,臉蹭着後者的胸口,語氣帶着剛剛睡醒特有的甜糯:“今天去找了爺爺?怎麽樣,順利嗎?”
祁聿禮歎了口氣,說:“順利的。”
他低下頭,蹭了蹭戚歲甯的鼻尖,問她今天在家裏幹了什麽。
戚歲甯睜開眼,說了一下蘇葉過來陪她聊天的事。
祁聿禮摸她的頭發,一下一下的刷着,指尖的動作帶着無限憐惜,他說:“歲歲不用害怕,要是真的不想這麽早訂婚,我也可以等你,我這輩子,總不會娶别人。”
戚歲甯聽着他認真細緻的說着保證,莫名心口一暖,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觸。
她仰起臉看他,眼睛很亮很幹淨,她說:“祁聿禮,你這個人有時候真的挺敏感的。我什麽時候說了我不要和你訂婚啊,我巴不得越早越好。”
話落,指尖突然被什麽冰涼的金屬圈住。
戚歲甯低下頭,看見自己無名指上多了枚戒指。是鑽石堆砌出的嗎,玫瑰形狀,上面用了部分粉鑽,于是顔色很絢爛。
戚歲甯也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别緻的戒指,本就隻是小姑娘,也藏不住心思,驚呼了一聲說:“祁聿禮,好好看!”
怎麽會不好看?名家操刀,打磨多年的匠心之作。
祁聿禮在國外的珠寶展上一眼相中拍下,出手闊綽,刷新了這個珠寶展的單品拍賣價格。
他摸摸戚歲甯細白的手指,聲音平淡:“喜歡就好。”
戚歲甯笑着仰起臉,去親他的側臉,拉長的聲音綿密甜軟:“喜歡的,祁聿禮,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