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華十八。
沈嘉頤最後一個走進了客廳。
姜鳳英熱情地拉着董文華坐在沙發上，反觀後者，面無表情，眼神卻流露出爲難之色，仔細地觀察，此刻她的心情一定不好。
董文華稍稍擡頭看了一眼女兒，然後對姜鳳英說道，“英子姐，我要一個說法！”
姜鳳英和林正國兩口子心裏頓時緊了起來，一切都怨林餘，對方此刻發難也是應該的。
“媽，我跟你回濱城！”，沈嘉頤立即接過了話頭，将困難攬了過去。
董文華皺起了眉頭，眼神一直沒有離開姜鳳英。
“閉嘴！長輩說話，哪有你插言的地方！”
沈嘉頤雙手暗暗地捏在一起，眉頭跳了跳，母親從未如此和自己講話，想來是氣急了。
“小華…”
出言如鋒，步步緊逼。
“住嘴！不然還有最後一個選擇，我和你爸早死，你想要哪一個選擇，伱想要什麽結果，你告訴我！”，最後這句話，董文華都是喊出來的。
沉默…
沒等出發，劉藝走了下來，打開車門，“大小姐，夫人要你的手機…”
“坐下！”
沈嘉頤正了正身子，老老實實地坐在了董文華的對面。
“小華生氣了！唉…”
“我一直認定的兒媳婦就是嘉頤，不過小魚兒是不是發财了，以前是，現在也是，将來也是！”
“看見了，換誰誰都得生氣！”
簡單收拾了一下，董文華坐進了自己車裏，劉藝駕駛，沈嘉頤坐進了自己車裏，保镖駕駛。
兩人神色擔憂地回了家，隔壁的母女也進了家門。
“我跟你回濱城！”
“好什麽好，我很不好！”，董文華沖沈嘉頤又發了脾氣。
說完，擡腳就走了出去。
沈嘉頤扶着她的胳膊，“好好好，現在走！”
“小華…”
姜鳳英骨鲠在喉，看着好姐妹壓着怒氣的模樣，心裏爲難極了，多年的來往，她不能撒謊，而且她也不是一個善于撒謊的人，可此時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董文華審視了一會兒，點點頭，面色難看地說了一聲，“現在走，立刻馬上！”
“回家吧，解鈴還須系鈴人！”
“二是和我跟你爸一刀兩段，我，我…就當沒養你這個女兒！”
“……”
“我知道，還是長子，将來是要摔盆的…老子現在就想摔死他！”
董文華點點頭，繼而問道，“姓李的姑娘和小魚兒怎麽辦！”
董文華看着好姐妹的表情，答案一目了然，過了一會兒，她平複了一下心情，緩緩吐出一口氣。
董文華捂着心口，出言道，“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跟我回濱城，和林餘一刀兩斷，不許有一絲瓜葛！”
這次不光是林餘沒有自由了，她也失去了自由，具體如何破局，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言畢，她緩緩站了起來，低頭看着沈嘉頤，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沈嘉頤也跟着緩緩站了起來，她清楚董文華已經在暴走的邊緣了，此時頂着幹必然不行，換位思考，不管哪一個母親遇到孩子是這樣的狀況，都會發飙的吧。
沈嘉頤沉思了一會兒，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嘛，未必吧，隻能說沒有更好的辦法，思前想後，她輕聲說了一字，“好！”
“媽~”
董文華感覺自己的腦子越來越迷糊，血壓蹭蹭往上飙升。
“媽~”
“那是你兒子！”
“這可怎麽辦呐，啊？老林，快想想辦法…”
“可是我這邊…”
“沒有可是！”
董文華哼了一聲，擡腿就走，沈嘉頤，姜鳳英，林正國跟在後面，姜林兩口子面面相觑，充滿了無奈，既不想撒謊也無法辯解，更不能挽留，反觀沈嘉頤淡定的很，像個沒事人一樣。
沈嘉頤翻了個白眼，将手機遞了出去，劉藝拿上手機，兩輛車出發了。
“孩子，我帶走了！”
姜鳳英兩口子一直将母女二人送到了對方的家門，本來就沒有幾步路。
董文華穿好鞋，一隻腳邁了出去，聞聲頓了下來，停頓了一下，另外一條腿也邁了出去，微微轉頭，“不影響咱們倆之間的感情！”
董文華胸前劇烈地起伏着，呵斥道，“坐好！”
沈嘉頤并沒有難過，隻是林豆豆的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一下姜鳳英，擔心她弄不明白，雖然請了育兒阿姨，但還是擔心。
“小清，電話給我！”
保镖将手機遞了過來，沈嘉頤默背了一遍姜鳳英的手機号碼，撥了過去。
而此時，姜鳳英和老林正在争辯林家基因的問題，爲什麽會生出來一個這麽讓人不放心的兒子，農村話說就是不着調，姜鳳英往林家祖上開始調查…
手機響了，打斷了他們的普查工作。
而身在三九工廠的林餘隻顧着打噴嚏，根本不清楚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老爺子來工廠了，兩人在接待室喝茶抽煙，眼看着要過春節了，林餘向往自由的心情也越來越強烈了，起碼晚上能回家才行。
于是，他放下了茶杯，笑着說道，“幹爹，你把一一調過來吧！”
“警衛員，把老子的槍拿過來！”
“幹爹，注意血壓，那麽大歲數了，一驚一乍的，能不能聽人把話說完！”
“哼！敢跟老子耍小聰明，殺無赦！”
林餘好奇地打量着老爺子的臉色，紅潤有光澤，想來最近調整的不錯，或許是江嫂的小酒喝的不少吧，可是一味的進補，未必是好事，不過，這些話也隻能在心裏嘀咕嘀咕，不敢真說出口，老頭子最近總是虎了吧唧。
“幹爹，你看咱們這兒，人也不少了，大集體就需要有思想教育對吧，這些不需要我這個小卡拉米多說，您老才是行家…”
老頭子慢悠悠地抽着煙，待林餘将他的想法表達完整之後，不說他有沒有别的小心思，可從特殊的管理角度來看，他是對的。
“您老也爲難是吧？”
“啥？”
“他倆能早過來就早過來，小白資曆不夠熬一熬是可以的，可是一一不需要等啊，直接來這邊熬資曆才是對的，對不對？”
老爺子認真看了林餘一會兒，依然沉默不語。
“你放心，都是自家人，我不在乎爲他們倆搭梯子，您老也清楚我來這的目的，一個過渡一個身份而已，早點結婚，多子多福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你再派一個人來抓思想教育，也不會比一一來要好，自家人好辦事對吧…”
林餘有些無語了，老狐狸遲遲不上套。
“小多餘啊，你可是老子的兒子，老子的朋友和部下可是都知道的。”
跨越輩分的愛戀…
跨越倫理道德的愛戀…
跨越種族的愛戀…
老頭子是擔心這些吧。
“放心吧！”
“不放心，要不然一一早就來了！”
“呵呵…小子我還想多活幾十個春秋呢。”
“幹爹！一一留在那邊也是虛度青春…”
老頭子咂咂吧，悶聲抽煙，渾濁的眼睛裏不時閃爍着精光。
“來吧，幹爹，攤牌吧，我不裝了！”
老頭子認真和林餘對視了起來，林餘準備釋放終極大招了，“我想培養個副手，春節的時候您稍稍擡擡手，我想去晉城求婚去…”
老頭子眼露疑惑。
林餘認真地點點頭，心說，自己費了那麽大的勁，花了二十多億，用了快兩年的時間，就是爲了要娶三個媳婦兒準備的，你這錢也得了，爲王家姐弟準備的坑位也準備好了，是時候放人了！
“不成器的東西，老子準備好好培養培養你，你想學阿鬥？媽拉個巴子的！”
“明天我打電話，把江嫂送到江州，照顧我的小女朋友起居！”
林餘被這個老東西氣壞了，雖然說是爲國家假設做貢獻，但是也不能不給自己自由，老子想女人了，想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女人了！
林餘心裏慢慢地産生了怒氣，年關将近，從春節出來之後，就沒回過家。
“警衛員！”
“警衛員！”
門開了，警衛員一路小跑沖了進來，立正，向老頭子和林餘分别敬禮。
林餘擺擺手，“去去去，别聽我爹瞎喊，全是假把式，他給你要槍嘣我，你還真給是咋地，滾蛋！”
“嘿嘿…司令，那我先出去了哈，有事您叫我！”
林餘語重心長的說，“爹，你想咋地啊，幹兒子也是兒子，雖然我不在乎這點錢，可總得給我個自由吧，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對不對，一一過來，我給培養成副手是最優解，話說，以後有什麽上面層面不好出手的，隻管交給我，我也不會推脫的，行嗎，爹爹同志！”
老頭子嘴角有點憋不住了，心說，這就撐不住了？
“老頭子，你嘴角有個壞笑！小心我真給中年美婦送走！”
老頭子本來不易察覺的笑容頓時消失，臉色冰冷，眼神憤怒，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一巴掌拍在了林餘腦殼頂，“小王八蛋！老子不批準，你這輩子就待在這裏得了！”
林餘的臉頰肌肉抽搐了兩下，頓時換上一副笑顔，“爹…”
“哼！”
“爹，你不會是真到了老小孩的年紀了吧，你可千萬不要叛逆啊！”
“哼！”
老頭子心裏樂了，似乎被林餘說中了。
“你要是從現在開始叛逆，好歹還能活三十多個年頭，你是要折磨死人咋地？”
看着林餘可憐巴巴的樣子，老頭子終于繃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來，慢悠悠的站了起來，一副你求我，趕快求我的眼神看了看林餘，擡腿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樂。
林餘嘴唇哆嗦了幾下，無奈地說了一句，“頑皮…”，最後一個字拖着長長的尾音。
老頭子就這麽不吭不響的走了，連個屁都沒給他留下。
他遇到了困難，和沈嘉頤一樣。
濱城，香山居。
沈嘉頤使出了渾身解數，也無法打動董文華，老沈同志卻顯得并不怎麽上心，悠然自得地喝茶，不時還偷偷地和女兒眼神互動幾下，示以女兒自己愛莫能助。
“媽，我可以答應你和林餘一刀兩斷，但是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呀，軟禁自己女兒是違法的…”
董文華輕聲呵了一下，“小沈總，我軟禁你了嗎？”
沈嘉頤翻着白眼，無賴。
董文華說的，隻要你踏出這個家門，我就吊在門框上，這是多麽大的恐懼，重活一回的人，彌補遺憾但誰也不想再發生什麽遺憾。
“那你也不能沒收我手機呀，就算在家辦公，我也需要手機辦理業務的呀！”
“用座機！我在分機上聽着！”
沈嘉頤覺得自己馬上要被母親逼瘋了。
“爸…”
“咳，這件事上我和你媽是一個立場，她說的就是我說的，她完全可以代表咱們家一切意志！”
說完，溫柔地看着妻子，董文華眼露感動，心裏的氣頓時消了不少。
沈嘉頤雙手揉着太陽穴，差點被自己父親喂的狗糧齁着。
“行吧，你就慣着我媽吧！”
“姑娘，你這句話有問題，懂生活的男人在家裏一定是慣着妻子，而不是女兒。”
沈嘉頤覺得待不下去了，立即站了起來，“兩位大人，女兒歇着了！”
轉頭，上了樓梯。
回到卧室。
沈嘉頤無力地躺在了貴妃椅上，怪自己一時疏忽，好久沒回家了，不然，不然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現在的情況，太被動了。
放棄林餘？
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
一個敢于面對過失，追随遺憾而去的人…
甚至對于某人身邊多了兩個女人都能忍下的人…
此生，活着就是爲了精神追求而來的。
如果失去林餘，她真不知道還有什麽可以打動她的，也不知道活着是爲了什麽，沒有追求的人，和行屍走獸無異。
不過，現在确實遇到了困難，怎麽說服自己的父母是一個比登天還難的問題，尤其是經過今天兩位家長閨蜜倆的對質，姜鳳英的表現無疑告訴了董文華，那個也沒斷。
還好沒說出第三個，不然的話，可能真的天塌地陷了。
不知過了多久，沈嘉頤活動了一下身體，揉了揉發木的太陽穴，看了下時間，這個時候了，不知道林豆豆怎麽樣了，是不是已經睡着了。
想到了林豆豆，沈嘉頤難得的笑了，那個小肉蛋真的很讨人喜歡，慢慢地就走進了心裏。
孩子小的時候都招人喜歡，長大了就不一定了。
事實出乎意料，奉城，京華十八号。
林豆豆根本沒睡，在床上蹬着腿，如兩個瘋狂的小馬達，轉的姜鳳英心裏都跟着突突。
“我要找嫂子！我要跟嫂子睡！嗚嗚嗚…”
“嫂子回家了，有點事要辦，過幾天就回來了哈，二寶。”，姜鳳英柔聲哄着林豆豆。
“我不要，我就要找嫂子…嗚嗚嗚…”
“不哭不哭，明天媽媽給你買天線寶寶那個娃娃，好不好？”
林豆豆嗚嗚喊了兩嗓子，弄清楚了什麽停止了哭聲，“真哒？”
“嗯！明天讓爸爸開車去給你買，放學就能看到，好不好？”
“好！”
“走，跟媽媽去刷牙，你嫂子說睡前不刷牙會有蛀牙的…”
“嗯！”
好不容易按着沈嘉頤交代的事情，把林豆豆哄睡了，姜鳳英和林正國打開了話匣子。
“老林…”
“嗯？”
“到底該怎麽辦呀…”
林正國無聲。
“老林…”
“老林…”
“問你大兒子去吧，又不是我要娶媳婦兒…”
“放屁！”
“要麽就娶明玥得了，還是那個姑娘好，生幾個都不會有壓力。”
“滾！”
林正國不再吱聲，閉上眼睛沒多久就打起了呼噜，姜鳳英用力地剜了一眼丈夫，跟豬一樣，沒心沒肺的。
安靜的夜晚，不安靜的人心。
姜鳳英又開始爲兒子操起心來。
兒行千裏母擔憂，母行千裏兒不愁；
待到初識愁滋味，雙親雙鬓惹寒霜。
日複一日，天複一天，時光兜轉，重複着相同的動作。
元旦将近，三九工廠。
這天，一輛吉普車登記之後，開進了工廠内。
林餘從窗上看了看熟悉的車牌号，癟癟嘴，低頭看生産任務表，心知老頭子又來了。
沒多久，警衛員敲敲門，推開門站在了一旁，老頭子走了進來。
林餘立即起身，軟綿綿地擡起胳膊，敬禮，“首長好！”
“怎麽，看見老子爲什麽這個表情！”
“幹爹，你不要頑皮了，是不是對老頑童有什麽誤解，他可是個NRT…”
“啥玩應兒？”
林餘把辦公桌對面的椅子拉出來，老頭子順勢坐了下來，茶水，香煙準備好，才坐了下來。
“您老有什麽指示？”
“老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喝着林餘倒的茶，抽着林餘上次從他手裏順走的煙，說的話依然叛逆。
“爹，不要這麽叛逆，這樣會帶壞家風的…”
老頭子吹胡子瞪眼，林餘嘿嘿地笑着，猶不解氣，補充道，“爹，聽人勸吃飽飯啊，将來小說的書名都是聽勸後怎麽這麽着…”
“給老子閉嘴！”
“是，首長同志！”
老頭子瞅了林餘一眼，沖警衛員招招手，對方馬上送來了一個文件袋。
“這個着急，先給排個任務，春節前交貨。”
林餘看了一眼，放在手邊，壓在袖子底下，“我還以爲是一一的調令了！”
“去千山頂撅着屁股等着吧！”，爲老王家培養下一代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不知不覺老頭子又叛逆了。
“呵呵…您老是不是閑的，故意來找老兒子吵吵架，解解悶？嗯？”
“呵！”
瞅着老頭子輕蔑的樣子，林餘撩撥對方的心思又起，隻見他緩緩地站了起來。
“爹，給我放個假怎麽樣？”
“呵呵…”
“我要回家看中年美婦！”
噌的一聲過後，老頭子的呵斥聲頓時響起，“警衛員！”
林餘搖搖頭，開心地笑了起來，又是這俗套的一招。
帥不過三秒，當他轉頭看到了警衛員遞給老爺子東西的時候，林餘頓時炸毛了，玩歸玩，鬧歸鬧，怎麽還帶急眼的呢！
“小王八蛋，老子今天來就是要抽死你的…”
“爹爹爹…冷靜！”
“你要是敢跑，老子讓你一輩子待在這裏！”
沒等他話音落下，林餘一個閃身就從警衛員的腋下蹿了出去，關多久以後再想辦法，反正這頓鞭子絕對不能挨到身上，女王如此這般他都不喜歡，更何況是老爺子，逃了。
“有能耐氣老子就不要跑！慫貨！”
警衛員在一旁繃的肚皮都疼，從來沒見過誰能讓穩如泰山的老爺子如此動怒。
今天算是見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