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挽秋已經在旁邊架住了她的胳膊,顯然沒有給姚錦瑟回頭的餘地。
她隻能繼續朝前行進,深吸一口氣,走進内殿之中,恭恭敬敬在貴妃下首行了個禮。
然而貴妃遲遲沒有叫起,姚錦瑟用餘光看着,隻瞧見在美人榻上閉目養神的貴妃一臉愁容,倒是不大像因爲這件事情而生氣的樣子。
可是姚錦瑟卻清楚,這就是貴妃十分生氣的樣子。
貴妃是一個美人,同時也是一個家世不俗的世家小姐,所謂世家出身,不僅僅是代表背景深厚,同時也代表着這個人大多數時候都具有涵養。
即便是生氣,也不會輕易顯露在表面上。
能夠讓貴妃這種萬事無憂的人露出這樣的神情,顯然,這件事情對貴妃的沖擊不小。
“你來了?”
清清淺淺的聲音,帶着一股說不出來的疲憊,鑽進姚錦瑟的耳朵裏面,而姚錦瑟,此時此刻正因爲蹲得太久而使得腿部有些發麻。
“在那跪着做什麽,起來吧。”
貴妃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就這麽平淡地吩咐着:“暖冬,賜座。”
姚錦瑟默不作聲的坐下來,等着貴妃開口。
她也不知道貴妃現在的情緒到底如何,所以在貴妃開口之前,她并不準備說話,在貴妃手底下做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明确自己的身份,貴妃沒有說話的時候,旁人最好不要插嘴。
“所以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等了許久之後,貴妃終于睜開了眼睛,眼底的烏青似乎變得淺淡了一些,整個人的精神也變得好了一點。
似乎是因爲有人來了,所以不能在底下人面前丢臉的精神信念把她這個人撐了起來。
而且容貴妃當然沒有忘記,她叫姚錦瑟來的目的是什麽。
她手裏就這麽兩個能用得上的人,家學淵源,使她一向覺得,在後宮之中女人的争寵和前朝帶兵打仗沒什麽區别,雖然說她自己也能夠獲得來自皇帝的所有寵愛,但有人幫忙總比孤掌難鳴要好的多。
更何況,皇帝的心思并不好猜,身邊有個人幫着分析皇帝在想些什麽,對自己來說也是個助力。
隻是如今左膀右臂,突然就被削掉了一截,這就讓貴妃的心中不舒坦了。
從前宜嫔和姚錦瑟關系好,她心中并不覺得如何,手下人相親相愛原本就是應該的,後來兩個人關系崩盤,但至少明面上還維持着過得去的場面,她也不以爲意。
後宮之中的這些女人還同是皇帝的女人呢,不也在明争暗鬥之中打的你死我活?
人和人之間關系的好壞原本就是随機的,這種事強求不來。
但是現在宜嫔身上出了這種事兒,不管是不是宜嫔親自所做的,都等于在打她容貴妃的臉。
“皇後娘娘如此處置,又不曾将證據定死,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姚錦瑟低着頭絮絮道:“娘娘,您雖然和皇後娘娘素日沒有結下太多的仇怨,可是單論您本身在皇帝心中娘娘如此重要,這就已經足夠皇後娘娘心中不舒坦了。”
姚錦瑟順着話頭拍上一記馬屁,瞧着貴妃的心情總算是變得稍微好了一點點,這才繼續往下說道:“娘娘您如此明眼,自然也看得出來這件事情本來就是可大可小的,皇後娘娘拿住了把柄,大可以直接定宜嫔一個巫蠱之罪,如今卻說要和皇上商議之後再做定論,這顯而易見是打定主意要把這盆髒水扣在娘娘頭上了。”
她越說這件事情就顯得越發危險,當然這件事情本身就足夠兇險,隻是遠沒有她說的這樣厲害罷了:“爲今之計,娘娘可不能錯了主意,萬不可覺得,這件事能夠保宜嫔一命。”
“可是如果舍了她不管,那本宮的名聲豈不是也要丢在地上了?”
“流言不過是流言罷了,掀不起什麽風浪來的。”
姚錦瑟勸得愈發苦口婆心,在她說話的時候,就連站在一旁的康嬷嬷都不住點頭:瞧瞧人家姚婕妤,說得多麽在理,怎麽自家娘娘就聽不進去呢?
“娘娘如今在意這件事情,自然是宜嫔的福分,她陪伴娘娘這麽多年,娘娘不可能一朝舍了她,也是正常的。”
眼見說道理說不通,姚錦瑟也不得不下一劑猛藥:“娘娘顧念舊情,可是終究還是要考慮皇上的心思,這些年來有些事情宜嫔可都是親自過過手的,一旦她把這些事兒吐出來……若是她爲求自保栽到娘娘身上,就算皇上能還娘娘的清白,可是娘娘和皇上之間的情誼,還能回到當初嗎?”
說話之間,姚錦瑟便将貴妃的罪都摘了出去,這麽多年下來,貴妃手裏面的肮髒事兒難道少了?
無非是一部分交到姚錦瑟手中去做,一部分交到了宜嫔的手中,這些事兒将三個人綁定在一塊的同時也不知不覺埋下了一個大雷,如今這雷便在爆發與爆發的邊緣……她們能不能安全,全看宜嫔能不能守住自己的那張嘴了。
但這種事兒,若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一個身處絕境的人的身上,顯而易見是不現實的。
姚錦瑟把這一點破,貴妃也頓時提起了神兒。
她在後宮之中,雖然日子過得奢侈了一點,可是許多事情上面都是謹小慎微的,國公府的權勢太過,樹大招風的道理,她不是不明白,隻能在皇帝面前多做小伏低,也是爲了保母家的安全。
若是在這些事情上被人拿住了錯處……以他對皇帝的了解,就算是兩個人之間的情誼再怎麽深厚,皇帝的前朝對國公府出的手也不會軟。
以貴妃的名義問責國公府,再稍微調查一番,就算是底子幹淨的人,也經不住這樣查,更何況是世家大族。
“她若是會張嘴,那就幹脆讓他張不了嘴得了?”
“不可!”姚錦瑟也沒有想到貴妃下決心居然如此之快,趕忙将她的話攔下來:“娘娘若此時動手,爲免太落人口實了,況且就算是宜嫔死了,曾經做過的事兒也還是做過,經不起查呀!”
“那你說應該怎麽辦?”
“嫔妾以爲,不如就幹脆讓宜嫔認下來這些事兒,她身犯巫蠱,已經是死罪難逃,倒不如用這一條命,把所有的東西都帶走,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