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錦瑟來的時候,宜嫔并不在這裏。
貴妃娘娘大約也對她們之間的不和睦有一些了解,不過在這禦下之術上,容貴妃并不遜色于宮裏其他人,左右彼此之間也能起到一個制衡的作用,所以她倒也沒有居中調停的意思。
讓姚錦瑟和宜嫔産生一些矛盾,進而引起一些競争,其實是要比之前那一樣一派和睦的景象好一些的事情。
畢竟有競争才能有進步,想要在後宮裏面過上安穩的日子,那不是在她手底下能得到的。
姚錦瑟深刻了解這件事情,自然也知道在貴妃娘娘面前應該表現出什麽樣子來。
謹小慎微就好,也符合她一貫的人物形象,一個令人心疼的可憐母親,在這後宮之中,也算得上是無往不利。
而且她的這張假面,實則也是給她幫上了不少忙的,至少貴妃信了,皇上也信了。
姚錦瑟身邊這幫人裏面,似乎也隻有宜嫔如今不怎麽相信她,但這也不是因爲宜嫔有什麽超出常人的判别能力,實在是因爲姚錦瑟剛剛過來的那段時間融入的不太好,兩個人本來就住在一起,再加上後來,立場也有些對立,自然就引人注目了點。
同住一個屋檐下,想要不被發現,本身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一直僞裝也比較累,這天底下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一直躲着也不是回事。
好在宜嫔現在因爲之前那幾回事情就已經和她不對付了,所以反倒不用太擔心那邊有什麽動靜。
因爲立場本來就不同,所以不管說些什麽,哪怕說的是實話,也不會有人相信。
大家隻會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畫面,尤其是在這後宮裏頭各自爲戰的狀況,就算是自己身邊人說的話,都要掂量掂量,看看能不能相信,更何況是旁人。
所以姚錦瑟對于宜嫔的防備之心,并沒有那麽重,她底子裏的靈魂究竟還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有許多構陷别人的辦法。
其中最簡單的,莫過于讓一個人成爲瘋子。
她在外頭表現出來的種種,其實或多或少也是防備着宜嫔在外面亂說話,衆人眼中看到她的柔弱、溫婉、賢良淑德越多,那麽宜嫔就越沒有辦法在她的行事之上做手腳。
就算是想要在衆人面前栽贓陷害,隻要不是背地裏做的手腳,那麽她都有迂回的空間。
不過現在,恐怕她也沒有什麽心情把精力放在她姚錦瑟的身上。
“平時你也算是能說會道,怎麽今天來了,倒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幹坐着坐了這麽一會兒,貴妃這邊剛剛壓下去的火氣,眨眼之間又起來了。
姚錦瑟陪着笑臉,解釋道:“娘娘心裏的煩心事兒,嫔妾愚笨實在是不知道,還請娘娘明示呢。”
容貴妃瞧了她一眼,明豔的嘴角上,勾起了一抹亮麗的笑容。
“單憑這一句話,你可就說不上愚笨兩個字。”
愚笨的人是不配在她身邊呆着的,不過平心而論,這姚婕妤的确要比宜嫔,聰慧那麽一點。
畢竟宜嫔可是在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在她身邊抱怨了半天新人有孕的事,然後又出去冥思苦想,看看能不能利用這件事情做些文章了。
“娘娘謬贊,嫔妾不敢承受。”
“少說這些沒用的,”容貴妃也不介意姚錦瑟在她面前演戲,在她看來,姚錦瑟曆來的行爲就像是一隻滑頭的小貓小狗,在她手底下讨她開心,但是若要說正經的事情,姚錦瑟還是能辦明白的:“如今宮裏頭新人有孕,這件事情該如何解決?”
“解決?娘娘爲何要解決呢?”姚錦瑟垂着頭,絞着帕子絮絮說道:“隻不過是一個美人而已。”
“齊美人到底并不受寵,自從新人進宮以來,明面上雖然風平浪靜,可是暗地裏的風波,也從來沒有少過,如今齊美人憑借身孕,一躍成爲新人之首,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眼熱,娘娘何必摻和進這一堆事情裏。”
這話說的倒也有理,容貴妃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姚錦瑟所說的這一番話,和之前康嬷嬷勸她的那些話異曲同工。
一個不受寵的美人,進宮雖然不久,可是就連剛剛侍寝那幾天,都沒有哄到皇上給她多少東西,那麽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可見一斑。
“嫔妾瞧着眼下這架勢,後宮的風波恐怕是不小,不過有人有了身孕的話,皇上竟然會分出更多的時間來後宮的,娘娘素來和皇上情深意重,這齊美人有身孕,就算是皇上憐愛她也不能侍寝,娘娘說,皇上會去誰那兒呢?”
姚錦瑟并不打算在這裏和貴妃糾纏,她還琢磨着出去看看戲,在宮裏頭能幫她做事兒的人手不多,但是可以給她傳話的眼睛卻不少——能給她傳就自然也能給别人傳,宮裏頭有許多地位低下的宮人,就是靠着這樣的傳小話才能在後宮活着的。
隻要有銀子拿,他們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能賣出去。
宜嫔之前找來構陷何雲清的人,就是這麽來的。
但是姚錦瑟不太喜歡用這些人,她總覺得這些人不大安穩,就像是牆頭之草,毫無定論。
所以她才會這麽煞費苦心,培養自己的人。
另一頭,容貴妃聽了姚錦瑟的話,也逐漸緩過神來。
其實這個道理,她也不是想不明白,隻不過她在後宮地位尊崇,也不大有人會和她說這些話,宜嫔看不透這些,身邊的康嬷嬷等人,說了許多時候她也不會聽。
姚錦瑟是個例外。
她進王府的時間晚些,在貴妃這到底是個外人,在旁人看來就是依附貴妃的時間短些,不夠親近。
不夠親近既是壞事也是好事,因爲不受重視,所以就要用些心思去讨上位者喜歡,自然說出來的話就更會讓人以爲是用心思考過的。
這是姚錦瑟的天然“優勢”。
“若真如你所說,她懷個孕反倒是個好事兒了?”
“自然是好事,娘娘放寬心,再說,即便是皇上心潮所至想要在後宮看一看其他的年輕妃嫔能否有懷上孩子的機會,也正好可以趁機推出咱們的人,娘娘可别忘了,咱們可正琢磨着如何把人推到皇上跟前去呢!”
至于皇帝會不會因爲這件事情來到後宮之中盤旋,這幾乎是一個已經有了确定答案的問題。
人大多不是一體兩面,而是由很多個複雜的面構成的,如果是存在于故事書中,那麽大多數寫作者會着重突出一兩個優點進行描繪,可是放在現實裏頭,姚錦瑟卻能夠看清楚這個人的所有。
謝雲安這個人,這屬于是在他的玲珑心腸裏面又多長了個腦子,後宮裏面這些人,在他心裏面能被稱得上是愛的,都是難能可貴的少數。
他更多的是恩寵,不說日久生情,但終究是一日夫妻百日恩,隻要相見就有一些情分在。
不說别人,即便是沈清音,謝雲安不都照樣要給上三分臉面嗎?
但這些都是表面上的,隻有用得到的人謝雲安才會用心對待,若是沒有用處,就隻會落得一個被棄之如敝履的下場。
所謂伴君如伴虎,說的可不隻是前朝的臣子,後宮女子這些作爲枕邊人的存在,所要發揮的作用,和需要承擔的責任,都不是身爲一個女人那麽簡單。
……
從承乾宮出來,姚錦瑟深深歎了口氣。
“小主這是怎麽了?”白檀伸手扶住姚錦瑟的胳膊,“剛剛在裏面的時候,也沒怎麽……”
“我沒事,隻是覺得有些累了。”
給貴妃出謀劃策,其實倒也都是小事,她上輩子的工作都是這麽過來的,隻是要在那兒陪着小心哄領導開心,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費時費力不說,也實在太累人。
都已經到這個世界這麽久了,姚錦瑟還是不大習慣給貴妃順毛,不過她也總能安慰自己——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後宮裏面活着,就是得做這些事情的。
話說回來,她挑選出馮才人的這件事,目前來看也是已經得到了貴妃的肯定,原本這件事情做起來還沒有這麽容易,也是多虧了齊美人的這一胎。
而如今需要擔心的,就是這馮才人是否可用了。
“能夠攀上貴妃娘娘這棵大樹,應該是許多人求也求不來的機會吧?”
白檀聽完姚錦瑟的擔憂之後,卻并不覺得這件事情有什麽難做:“難不成還真有人會放着貴妃娘娘的青睐不要,甯可自己在後宮之中沉寂嗎?”
按照常理來說,應該是沒有的,可是現在偏偏他們也不存在于一個合理的世界之中啊!
姚錦瑟不多說話,隻是安排白檀待會兒有空的時候去探一探馮才人的爲人品性。
“隻要她是合用的,自然就能夠有機會把她拉進來。”
若是真不合用,那也要趁早想一想别的人,好在宮裏頭從來不缺少人,若是真到了需要人補上來的時候,姚錦瑟還是能有一定的迂回空間的。
不過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她也不想要讓這後宮之中已經爲數不少的嫔妃,再多上那麽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