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安來得突然,而且實在是有些不湊巧,彼時姚錦瑟已經換了常服,正在院子裏面納涼。
女兒已經睡了,晚上自然也不會有别的事情來打擾,宮裏面都睡得早,雖然說第二天起得也早,可是像姚錦瑟她們這樣的人本身不用去幹什麽粗重的活,自然總是能夠保證睡眠充足。
所以姚錦瑟就吩咐白檀她們切了點果子擺盤,又讓人拎了一瓶酒上來——宮裏面的酒瓶子是使用琉璃做的,形制像是小型花瓶一樣,并不是那種常用的酒壺,一瓶子裏頭也就能倒出個五六杯酒——杯子是那種淺底的茶杯,裝不了多少。
嫔妃宮裏面若是想要酒,是需要彙報禦膳房那邊去申領的,若是換做貴妃宮裏,自然是什麽樣的酒都能要到,但是姚錦瑟這邊就沒有那麽方便了。
她之前借着貴妃的名頭,也算是一種狐假虎威,可是這狐假虎威裏,可以包括從禦膳房要點好的吃食,酒水卻是不包括在其中的。
畢竟在後宮裏面這酒喝多了容易失态,萬一禦前失儀沖撞了貴人,禦膳房那邊也脫不了關系。
所以姚錦瑟喝的是自家釀的米酒,這酒據白檀說是原主剛入宮的時候釀的,有一種家的味道——姚錦瑟倒是沒喝出來有什麽家的味道,隻是覺得自己沒有這樣的手藝,有點可惜,
她前一段時間成天翻着醫書,把能弄到手的醫書都抄了個遍,研究各種藥理藥性,剩下的時間便去研究香料的配置,時間的确不大夠用,自然就沒有時間學習如何釀酒。
好在白桃似乎是會,在吃喝這方面,毓秀宮之中,還得是白桃最出衆。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此時此刻,在明亮的月光之下,姚錦瑟躺在躺椅上,欣賞滿天的星。
這樣美妙的星空,上輩子可是無緣得見的,光是看着,都覺得自己的心情開闊了不少。
她有的時候會想起自己過去的夢,會想到小的時候坐在房頂上看天空,是那樣的自由;後來長大了開始工作,因爲要掙錢養活自己,所以逐漸就沒有了時間去生活,隻能在午夜裏裹在被子中,對着一個小小的方形屏幕,抒發自己的心。
和現在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即使時移世易之後,她甚至都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人了。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姚錦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這種一個人的小世界,而此時此刻,周圍伺候的人都站得比較遠,并不會在這個時候上來打擾她,也讓她享受到了難得的甯靜。
所以謝雲安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她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人碰到意外的時候,總會有一個下意識的反應,大多數時候這個反應是愣一下,或者是驚聲尖叫。
但姚錦瑟此時此刻喝多了。
她倒不是沒有酒量,隻不過許多時候,酒不醉人人自醉,尤其是秋夜裏晚風涼爽,原本就有些發暈的頭被風一吹,更覺得醉意醺醺。
直到謝雲安的聲音打破她的安靜,也把她從微醺之中扯了回來,讓她瞬間清醒。
“你倒是會享受。”
姚錦瑟猛然一翻,從躺椅上坐起來,然後趕忙起身跪下行禮,見到自家小主動作,之前被謝雲安示意不必出聲的白檀白桃等人才跟着姚錦瑟一起蹲下行禮。
“臣妾失儀,還請皇上恕罪。”
“起來吧,本就是朕來得不巧,原本想過來看看孩子,卻不想看到你在這小憩。”
謝雲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可是姚錦瑟卻并沒有放下心,因爲她知道,面前這個男人從來都是一個笑面虎,上一秒還在和人說說笑笑,下一刻就不知道是何表情了。
所謂伴君如伴虎,姚錦瑟覺得,自己眼下伴的不僅是虎,更是自己岌岌可危的命。
她在這一瞬間閃過了無數念頭,也有些許懊惱,明明平時都是謹慎小心的,怎麽偏偏今個兒還松懈了?
心裏頭的後悔還沒走完流程,姚錦瑟一轉頭,便發現謝雲安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身邊。
再一低頭,原來這位皇帝陛下已經在躺椅上躺着了。
姚錦瑟:“……”
謝雲安完全沒在意姚錦瑟心中在想些什麽,他甚至都沒有仔細去看姚錦瑟今日的打扮,今天進後宮原本是爲了陪貴妃的,畢竟最近這段時間他的确是因爲朝政忙,所以疏忽了後宮太多,以至于後宮衆人都有些怨言在身上,所以他才選擇陪貴妃。
待在貴妃身邊至少能讓自己開心,用不着聽那些争風吃醋的話,而且還能讓這個後宮之中一大半的矛盾都集中在貴妃的身上,實在是一舉三得。
謝雲安是了解貴妃的,他自然知道貴妃是一個什麽樣的品性,也知道貴妃的性格如何,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他完全不會擔心,貴妃會因爲後宮的議論而覺得有什麽不妥。
貴妃隻會對這件事情非常開心。
但是今日不巧,貴妃小日子突然來了,自然不能夠再侍寝,于是貴妃那邊便使了個心眼,把謝雲安推到了毓秀宮來。
但正如上次貴妃想讓他來毓秀宮時,就跟他明明白白提了姚錦瑟一樣,這一次貴妃也和他提了宜嫔。
說實話,貴妃心裏面在想什麽,謝雲安心知肚明,但是謝雲安并不想在這個時候給宜嫔這個臉面。
畢竟前頭剛剛出了何雲清那樣的事情,他陪貴妃也就算了,宜嫔的家世也不是多麽出衆,家族之中有沒有人身居高位,他犯不着在這時候讓自己不開心。
若不是貴妃的面子不能那麽輕易甩開,也是因爲擔心貴妃遷怒旁人,謝雲安今天晚上說不定都直接奔留春館去了。
他之所以選擇姚錦瑟,就是因爲姚錦瑟這邊能讓他舒心,什麽都不用想,做什麽都可以。
“從前在王府的時候,沒察覺出你有這份本事,”謝雲安躺在躺椅上晃了晃,覺得這東西還不錯,他伸手捏了塊兒果子塞進嘴裏,品了品滋味,滿意地眯了眯眼睛:“就是這酒不大好,沉澱的時間太短了,喝着有些澀嘴。”
他轉頭沖着身邊的小太監吩咐道:“去取兩瓶好酒,再讓禦膳房切兩碟小菜來,朕今個晚上歇在這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