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的目光大多無聲,但是獻藝的人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皇上的身上,自然注意到了皇上的走神。
到底是剛剛進宮的人,所以在心态上還很不平靜,因此皇上一個走神,就使得這小丫頭失去了重心。
明明好好的一段舞蹈,偏偏崴了腳。
姚錦瑟的心裏面下意識地流淌出這一句話,這種變化讓她很詫異。
按照道理來說,看到有人崴腳,她的第一個反應應該是幫忙,可是現在她坐在這裏,心安理得地看着熱鬧,連半點幫忙的興趣都沒有。
也對。
這才應該是一個合格的宮嫔應該有的心态,事不關己,高高挂起,這樣才能夠在詭谲的深宮之中活得好。
在場諸人的反應也各不相同,皇後對于貴妃的不舒服視而不見,借着這個機會岔開了話題,似乎是想要将皇上的注意力引動到這個小才人的身上。
“你們幾個,快把陸才人扶到邊上坐好,去傳醫女和太醫過來,看看是不是陸才人是不是傷到了。”
宮宴是個大事情,除了嫔妃們參加,還有些宗室和親眷也會出席——盡管謝雲安自己的親兄弟已經死的差不多了,但是他還有堂兄弟和叔伯不是?
再不濟,居住在京中的公主們也是要來的。
所以一般這種場合,都會有太醫在邊上侯着,這邊出了事情,很快就能就位。
這邊被指揮到的宮女們分了兩撥,幾個人跑出去找太醫了,剩下的立刻圍了上去,将陸才人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宮殿裏面的氣氛在短時間内微微停滞了一刹那,貴妃也被這邊的熱鬧所吸引,将目光投射了過來,不過很快就收回去了。
一個姿色平平的才人而已,不值得她關注。
她更加在乎的是,皇上已經對于她的不舒服都看到這麽多了,爲什麽到現在還沒有作出反應?
謝雲安倒也不是沒看出來,隻不過他多少還在乎着衆人的心情,沒有把偏愛表現的太明顯。
他雖然有新寵,但是卻也沒有忘了舊愛,喬嫣然也好,何雲清也好,都不是貴妃這樣的性格,說白了,貴妃在後宮之中并沒有任何替代品。
謝雲安自問不是什麽薄情寡義的人,他是皇帝,後宮裏面有再多人都是應該的,而且大周經過幾代輾轉,也算是有了積累,養一些女人在宮裏他還是養得起的。
他這麽想到。
皇後在這邊指揮宮人照看陸才人,又催促太醫趕緊眼睛卻也沒閑着。
容貴妃雖然性格有些跋扈,但是生的格外美貌,而且她很會利用這樣的美貌。
平時要強的時候,比如在坤甯宮,她是一個打三個的巾帼女将,唇槍舌劍總是噎得别人說不出話來。
但是在皇上面前,她總是換了一張面孔,就比如現在,她身體不舒服,那麽秀眉微蹙,這一副嬌嬌弱弱的樣子,就算是太監看了都會心疼,更不用說是皇上了。
而貴妃這副模樣,沈清音看了也疼,隻不過是煩得頭疼。
天天裝這幅樣子給皇上看還不夠嗎?
這大庭廣衆的,在這裝給誰看呢!
隻是她還不待說話,就見外頭有小太監拎了食盒過來。
這時候也沒有人傳菜,而且酒還沒過三巡,也不是加菜的時候,禦膳房的人哪敢做這個主添菜?
沈清音眉頭一皺,緊接着就看見,小太監跪在了殿中。
是在向皇帝回話。
“皇上,您要的東西送來了。”
這小太監剛剛過來,自然不知道宮宴上發生了什麽,說話也是盡自己的本分。
但是他這話一出口,難免會吸引所有人的視線,就連陸才人都忽然覺得自己的腳腕沒有那麽痛了,将視線投注過來。
謝雲安倒沒注意這個,他沖着身邊的毛團揚了揚下巴,毛團便會意地跑下去了。
打開食盒驗毒,然後将貴妃席面上的菜都撤了下去,換上了新的。
“朕知道你今天身子不爽,恐怕你吃不慣席面上的菜式,剛剛特意讓人去禦膳房讓他們做了點清淡小菜來,你嘗嘗可還能入口?”
這話一出,不隻是皇後,就連太後都噎了一下。
皇帝今兒這是怎麽了?
太後當然是喜歡看熱鬧的,但是這也分時候,宮宴上頭這麽明目張膽的偏心,這宮嫔們不有意見才奇怪。
當然,如果是換做平常時候,太後是對這樣的場景樂見其成的,隻是如今太後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什麽事情都甩手不管,就說這個,換到從前的時候,皇後絕對不會來宮裏煩她,但是今日的事情結束,明後兩日不拘什麽時候,皇後是必然要來請安了。
太後是希望這宮裏面熱鬧,但她隻是希望自己的耳朵裏面,能傳來一些令人歡快的事,不是這種令她煩躁的事情。
這糟心的兒子,能不能她耳根子清靜兩天?
太後和皇後心裏面在想些什麽,姚錦瑟并不知道。
但是在場諸人心裏面絕大多數在想些什麽,姚錦瑟卻是明鏡一樣。
不說别人,就連她自己在心裏頭都正爲貴妃拍手稱贊。
要說這宮鬥裏頭沒有赢家,但是一定有一段時間是有人占上風的,而誰能占據這個上風,就要看最近這段時間,誰得到的皇上的心比較多。
其實道理都是一樣的。
沒有皇上的恩寵,就算是嘴上占了再多的便宜,也終究是鏡花水月一樣,算不得什麽。
而姚錦瑟鼓掌則是爲了另外一個方面。
看看人家這拉仇恨的能力——雖然行爲都是皇上做的,但貴妃對于這件事情顯然喜形于色樂見其成。
似乎除了這樣,不足以展現她的恩寵。
所以當菜布好之後,剛剛還一臉疲倦,什麽都不想吃的貴妃,這一次總算是勉強能吃兩口了,而且臉上還喚出了一副明媚嬌豔的笑容。
“多謝皇上記挂臣妾,有皇上的關懷,臣妾自覺得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