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安坐了片刻就走了,那一抹明黃色的身影率着衆人浩浩蕩蕩離去之後,毓秀宮西偏殿之中的衆人都松了口氣。
其實白檀還好,她素來是個沉穩的,所以皇上來的時候,她還能恭恭敬敬地送上一杯茶。
但是白桃就不一樣了,白桃一向是一個活潑好動的性子,在宮中當差的時候,有什麽大的場合,白桃一般都主動會避開。
畢竟她整個人憋不住太久,若是長時間不說話,整個人就覺得憋的難受。
好在姚婕妤從來在宮中,也不是什麽高貴妃嫔,宮中的宮女并不會有那麽多出席正式場合的機會。
所以,白桃的這個習慣就這樣保留了下來。
直到今日。
“阿彌陀佛,陛下可算是走了,從前沒覺得他老人家的威儀這樣大,今兒可算是體會到了,要是皇上再待會兒,我今兒非得憋死在這不可。”
白桃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室内的沉靜,姚錦瑟和白檀對視一眼,都是笑了起來。
不過笑容也隻持續了一會兒。
白檀略帶擔憂地說道:“小主今日似乎表現過于冷淡了起來,往日裏皇上難得來一次,小主總是會熱絡些的。”
她瞧着皇上走的時候,似乎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姚錦瑟自己倒沒覺出來。
她雖然沒在後宮經曆過事兒,但也在職場之中摸爬滾打多年,對于上司的臉色是會看的,皇帝之前那副模樣,顯而易見是若有所思,心裏面既然有事,自然不能被别人輕易打擾。
所以她并沒有選擇打擾皇帝,而是将這偏殿之中最真實的場景都展示給皇上去看。
後宮之中的女人對于皇上的奉承,大抵都是一樣的,就算容貴妃這樣簡在帝心,也不免落入俗套。
說好聽點是女子對于夫君的愛慕,說難聽點就是爲了錢财恩寵往上爬。
這朝代是人吃人的時代,後宮看起來花團錦簇,其實卻是最能吃人的地方。
宮女太監也好,後妃嫔禦也罷,大家都是在深宮之中活着的人,沒有什麽不同。
而這種相同,正是皇上最不喜歡的。
人都是反骨增生的動物,習以爲常的好不覺得新鮮,偶爾出現的壞卻動人心弦。
不過今天的事情也是碰巧。
姚錦瑟原本是打算說話的,可是最後發現自己其實并不知道該說什麽,喉嚨裏面總像是有許多蟲子再爬,所以除了請安和恭送,她就什麽都沒說。
“有什麽好說的?”
姚錦瑟從暖炕上鑽回到被子裏面:“皇上若是想要留下,自然就會留下,若是有事要問,自然也會問,但是今天皇上可不是爲我來的。
你們沒聽見嗎?是貴妃說了一句話皇上才想起我來的,可見皇上并不真心,若是我在糾纏上去,怕是會惹惱皇帝。”
她又不是皇上的真愛,也不是容貴妃那樣的高門之女,沒有足夠的底氣和皇上撒嬌賣癡。
尤其是皇上本身就不喜歡蠢笨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現如今貴妃在皇上的心中還真是有分量,姚錦瑟記得,當初好像也是因爲貴妃的一句話,所以原主才能見到皇上的面,有了這麽一個孩子。
然後就是今日。
一樁樁一件件,其實都讓她意外,但是仔細想想,倒也覺得正常,畢竟書中的貴妃雖然任性跋扈,但确實是個信重承諾的人。
當然,更主要的是姚錦瑟對于貴妃隻有好處沒有威脅,她不是那種能和貴妃争奪寵愛的人。
那麽對她來說就是好事,跟在這樣的上司身邊,一時半刻總是不會吃虧的。
白檀和白桃這時候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在作爲姚婕妤的貼身侍女,她們也清楚自家小主對于皇上的态度,隻是今天晚上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太羞辱了,皇上來了又走,這可是從前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姚錦瑟全不在意,她一邊将剛剛披上的外袍脫下來交給白桃挂好,一邊問白檀尋找醫女的事情。
但是這件事情并沒有進展。
宮裏面醫女本來就不多,地位還高,有也都在太後皇後貴妃身邊,是爲了近身伺候。
真有什麽事情,還是得找太醫看。
白檀将這件事情的難處說了一遍,姚錦瑟便息了心思。
醫女的确不是一個好選擇。
她之前看書看得囫囵吞棗,但是也知道劇情中有些使用秘藥的橋段,所以才會想找一個會醫術的宮女來,現在看起來,到處尋找不如自己學起來有用。
反正宮裏面的書還是有的。
“就算是要看醫書,小主也還是等等吧,最近宮裏面不平靜呢,”白檀走過來放下紗帳,輕聲道:“明日小主還要早起去給皇後請安,還是早些歇息吧。”
“也是,這事情真是急不得,”姚錦瑟躺進被子裏,閉上眼道:“把燈熄了吧。”
——
坤甯宮。
居住在這裏的大周皇後沈清音,今年三十一歲,算起年紀來,比皇帝還要大一年。
當年指婚的時候,先帝看重沈氏穩重,又沒有什麽太過高貴的出身,正适合那個自己默默無聞不參與紛争的兒子,于是便把她指給了謝雲安爲正妻。
老獵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即便是端坐在龍椅之上,俯視衆生,也很難把自己身邊的人看得清楚。
所以老皇帝沒有看明白,謝雲安其實并不是一個與世無争的人,他的夢想也不是做一個閑散王爺,這個從小便不怎麽被重視的皇子,有着與尋常人更加不同的遠大理想。
沈清音不是這樣的人。
雖然她的出身并沒有多麽的高貴,但是好歹也是京官家中的女兒,從小接受的也是名門正妻,大家閨秀的教育,雖然一朝蒙天之幸成爲王妃,卻也知道自己的斤兩,從來沒有奢望過成爲皇後。
她甚至連自己丈夫的愛都沒有奢求過。
在她看來,男人的愛是這世間最不可靠的東西。
沈清音從小到大,看慣了太多後宅的陰私之事,哪怕是她父親,在沈清音眼中一位稱得上是清貴的人物,也是風流成性,從不專情。
連自家父親都如此,更何況是這金尊玉貴的王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