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堡。
作爲瓦爾拉斯南線軍隊的最高軍事統帥,奧洛夫·邦迪正凝望着在不遠處升起的烽煙。
這已經是瓦爾拉斯軍隊圍困碎石堡的第七日了。
投石機、雲梯、攻城車……
從諾頓公國各地擄掠的工匠爲瓦爾拉斯人打造了數目驚人的攻城兵器,讓悍勇的瓦爾拉斯人,得以一次又一次的接近甚至是攻上城牆。
然而……
或許是平日裏畏縮怯戰的伊德裏特貴族已然完成了思想上的轉變,意識到了這場戰役對于伊德裏特王國的意義,碎石堡中的守軍展露出了令人驚歎的毅力。
也正是因此,縱然瓦爾拉斯王國的軍隊已經接連數次沖上城牆,距離勝利也僅僅隻是咫尺之遙,可是,勝利的凱歌卻遲遲未曾奏響。
頑強的守軍一次次将沖上城牆的瓦爾拉斯戰士逼退,用他們染血的铠甲守衛着這座對于伊德裏特王國而言意義非凡的城市。
但也正是在這一次次殘酷的城市攻防之中。
奧洛夫·邦迪已經敏銳的察覺到了守軍的頹勢。
因爲随着戰争的持續,碎石堡守軍将攻城軍隊擊退的時間正在逐漸延長。
原本隻需要片刻便可以奪回城牆,在昨日的鏖戰之中,已經需要小半天的時間才能夠重新奪回了。
勝利就在眼前!
雖然碎石堡的守軍此刻依舊堅挺,但毫無疑問,奧洛夫·邦迪已經看到了戰争勝利的希望!
隻要再有三天的時間,碎石堡必然被瓦爾拉斯人攻破!
這是身經百戰的瓦爾拉斯将領奧洛夫·邦迪得出的準确結論。
要知道,他二等塔布羅的爵位,便是在一次接一次的戰争之中憑着戰功拿到的!
唯一的問題在于……
自己的後勤糧草,似乎出現了一點兒小問題?
“本該昨日送到的糧草爲什麽還沒有到?!”
奧洛夫·邦迪頗爲不爽的問道。
其實對于将伯克爾·葛蘭這個王族纨绔放在運糧官這等關鍵職位上,奧洛夫·邦迪的意見一直很大。
大不了等到戰争結束分他幾個人頭不行嗎?
非得跑到諾頓公國境内湊什麽熱鬧?
然而,意見歸意見,伯克爾·葛蘭終究還是成爲了南線軍隊的運糧官。
若是幹得不錯倒還好說。
可是……糧食呢?
上萬軍隊每天所需要消耗的糧草辎重都是一個天文數字,更何況,對于瓦爾拉斯人而言,還有幾千匹戰馬需要喂養。
這些戰馬所吃的東西,可是要比士兵多得多!
“已經在催了。”
聞言,一旁的副将小心翼翼地說道:“但……”
“報!”
說話間,一名傳令兵飛奔着來到奧洛夫的身側,沉聲說道:“奧洛夫大人,營寨北面出現大量潰軍,疑似是從白石溪方向流竄而來的!”
奧洛夫:!!!
副将:!!!
在這一刻,這位一等塔布羅隻覺得自己的腦袋瓜子嗡嗡直叫。
潰軍!
爲什麽北面會有潰軍?!
總不可能在東北方向防禦安達爾王國軍隊的瓦爾拉斯士兵全線潰散了吧?
“查!去查!到底發生了什麽?!”
聞言,在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之後,奧洛夫不由得暴跳如雷。
此時正是圍攻碎石堡的關鍵時期,他絕對不能容忍自己的後方出現哪怕一丁點兒差池。
而後……
或許正如墨菲定律所說的那般,如果擔心意見事情可能發生,那麽這件事情大概必然發生。
幾乎就在片刻之後,一個令所有瓦爾拉斯人都震驚無比的消息,傳入了奧洛夫的耳畔。
白石溪失守了!
偷襲!
一場赤裸裸的偷襲葬送了瓦爾拉斯王國南線軍隊幾乎全部的後勤補給。
來自東面的安托利亞軍隊一戰拿下了存放着大量後勤補給的南方重鎮。
而且據潰兵所言,白石溪城中沖天而起的火光與煙塵,恐怕到現在都未曾熄滅。
“伯克爾人呢?伯克爾·葛蘭在哪裏?”
此時此刻,奧洛夫·邦迪甚至已經冒出了把那個該死的王族纨绔一刀砍死而後回去請罪的想法。
“伯克爾·葛蘭大人……不知所蹤。”
擁有軍功傍身的奧洛夫可以直呼其名,但旁邊的副将和侍從們哪怕心中不爽,卻也依舊不敢放肆,依舊用敬語相稱。
在一陣令人心驚膽顫的沉默過後。
奧洛夫在士兵的手中接過了地圖。
沒了後勤補給,圍困碎石堡的計劃無疑已經遭受重創。
原本極爲寬裕的時間,已然因此而變得岌岌可危。
畢竟……碎石堡中的守軍本就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據小道消息所言,守軍的統帥——伊德裏特王國的二王子門德斯,甚至在碎石堡城内打下了一圈足足二十四口水井,糧食儲備更是無比充裕,這顯然是要與瓦爾拉斯軍隊死磕到底。
而現在……
堆放在白石溪的後勤補給被敵人付之一炬,要麽在兩日之内向北撤退,要麽就傾盡全力攻城,但也不能保證城中的存糧會不會被守城的伊德裏特軍隊在最後關頭焚燒殆盡。
所以說,奧洛夫眼下正面臨着兩難的抉擇。
“那支軍隊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雖然此時人在碎石堡外,但一想到白石溪的失守,奧洛夫的心中便越想越氣。
“大概率是沿着諾頓公國的東部山脈一路北上,而後在攻占雙湖鎮後,向西偷襲了白石溪。”
“該死!”
奧洛夫沉吟道。
“根據我們從潰兵口中得到的消息,那支軍隊在攻陷白石溪之後,大概率朝着北面去了。”
“北邊?”
聞言,奧洛夫不禁看向了眼前的地圖。
其實若是那支打着安達爾王國旗号的軍隊一路往西奔向伊德裏特王國境内的話,奧洛夫倒是可以理解。
畢竟白石溪糧草的焚毀便已經算得上是一場大勝,見好就收也是安達爾貴族常見的思路。
但若是一路往北的話……
一時間,奧洛夫的腦海中不禁出現了一個令他驚恐萬分的想法。
他擡起頭。
朝着周圍的将領們問道:“那支軍隊該不會是奔着波爾頓去了吧?”
“不對,波爾頓乃是諾頓王都,城牆高聳堅固,單單憑借着那麽點兒人手根本打不下來。”
奧洛夫搖了搖頭。
“會不會……安達爾王國的軍隊也會向西挺進,從而策應那支軍隊?”
一旁的将領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凡事最怕腦補。
雖然按照瓦爾拉斯人對安達爾王國貴族們的認知,他們大概率是搞不出這種事情來的。
可是……萬一呢?
若是來自其他國家的援軍給予了安達爾人勇氣,而後當真一鼓作氣大舉出兵,直接切斷了南線軍隊向北歸去的道路的話……
奧洛夫無法想象那将導緻怎麽樣的後果!
“該死!”
想到這兒,這位一等塔布羅不由得一拳頭砸在一旁的桌案上,以至于堅固的桌面在電光火石之間便轟然迸裂。
“格羅布,你立刻率領五千騎兵北上!必須确保波爾頓城萬無一失!”
“此外,命令瓦爾拉斯軍隊全力攻城,務必要在一日之内,拿下碎石堡!”
不是奧洛夫不想繼續搞輪戰來消耗碎石堡守軍的精力,而是眼下的情況不允許他這樣去做!
用一天的時間放手一搏!
若是不能成功,那麽瓦爾拉斯王國此次對于諾頓公國南部的攻勢,大概也隻能宣布失敗了。
不過,隻要波爾頓城依舊被緊緊掌握在瓦爾拉斯王國的手中,那麽此戰便還有發生轉機的可能!
而且哪怕是全力攻城,死得最多肯定是苦哈哈的奴隸兵。
反倒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減輕瓦爾拉斯軍隊的後勤壓力。
……
對于碎石堡的守軍而言,這是他們自這場攻防戰爆發以來,所最經曆了最爲艱難的一天。
瓦爾拉斯王國的軍隊也不知道是發了什麽瘋。
至少在伊德裏特王子門德斯的視線之内,四面城牆,四個方向,在這一天瓦爾拉斯王國發動自開戰以來規模最大的攻城!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一片。
給人的感覺,就仿佛是如果今天拿不下碎石堡,恐怕就沒有機會拿下了一般。
“恐怕您想的是對的。”
站在門德斯王子的身後,一臉血污的費爾登伯爵對這一猜想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伯爵的意思是……”
聞言,費爾登開口說道:
“瓦爾拉斯軍隊此前的戰略意圖一直都很明确,就是不斷的用奴隸兵來消耗我們的精力,擊垮守城士兵的抵抗意志。”
“而現在,瓦爾拉斯人的軍隊幾乎全部壓上,就連此前一直都在城外枕戈待旦的騎兵也已經不知去向。”
“出現如此突兀的轉變隻可能有一種原因,那就是瓦爾拉斯人的後方,很有可能出現了某種令人意想不到的突發事件!”
“要麽是安達爾王國的軍隊終于對瓦爾拉斯人發動的進攻,還有就是……或許安托利亞人取得了驚人的戰果?”
說到這兒,費爾登伯爵的話音變得有些不太确定。
在他看來,前者的可能性顯然更大,後者純粹就是爲了彰顯自己的分析能力而用來湊數的。
畢竟……
此番北上的安托利亞軍隊總共也就兩千來人,實在是不至于讓瓦爾拉斯人的軍隊搞出這麽大的陣仗。
“費爾登伯爵說得不錯!”
“此戰勝敗,在此一舉!”
“給士兵們發錢!統統發錢!單反殺敵十人以上,那便是榮譽騎士!”
在這個時代,發錢顯然是提振士氣最爲有效的辦法。
而作爲伊德裏特王國的王子,門德斯從來都不是一個鼠目寸光的小氣的家夥。
隻要守住碎石堡,日後王位跑不了!
相比于此戰能夠爲自己積攢的聲望和政治資本,相比于此戰對于伊德裏特王國的重大意義,那些閃着亮光的錢币實在是無足輕重。
“殿下英明!”
聞言,費爾登伯爵沉聲說道。
此戰,尤爲慘烈。
整整一天的時間,整個碎石堡的土地上都彌漫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然而也正是在這一陣陣不曾停歇下來的喊殺聲中,門德斯王子的加錢戰略,取得了不可忽視的效果。
守城的一方本就處于優勢,伊德裏特王國的貴族更是在門德斯半強迫半呼籲的口号下紛紛踏上城牆,一名名騎士用他們的铠甲與刀劍阻擋着瓦爾拉斯人的背水一戰。
直到夕陽的餘晖揮灑在這片戰場之時……
看着逐漸向北退卻的瓦爾拉斯大軍,門德斯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單單是戰死的伯爵便有三人!
此外還有子爵八人,男爵二十七人,騎士、榮譽騎士之類的低級貴族更是難以計數。
然而……
碎石堡終究還是守下來了!
伊德裏特王室的紫荊花旗幟依舊飄蕩在城市的上空,堆積在城牆上、城牆下的屍體,更是滿滿當當。
“北面到底發生了什麽?”
眼看着瓦爾拉斯王國德軍隊開始朝着北面退去,原本圍困碎石堡德軍隊也開始緩緩原理,門德斯的心中變得愈發好奇。
但無論發生了什麽,此戰,終究還是慘勝了!
……
此時此刻,諾頓公國王都,波爾頓以南。
一支有着數千人規模的瓦爾拉斯王國的騎兵,正在朝着城門處緩緩行進。
在經曆了足足三天的行軍之後,波爾頓的城牆已然暴露在了這支騎兵的眼前。
粗犷的身形,亂糟糟的頭發以及由内而外散發出來的帶着些許野蠻與莽撞的腥臊味,便是瓦爾拉斯人最爲獨特的名片。
味兒很對!
這是萊昂對于跟在自己身後的這群安托利亞士兵的評價。
從剛開始的不适應,再到之後的坦然融入。
隻要不開口說話,便絕不會有人懷疑這支軍隊的身份。
而且就算是開口說話,足夠缺鈣的瓦爾拉斯俘虜,也能夠将這支軍隊的來曆娓娓道來——他們是隸屬于伯克爾·葛蘭麾下的軍隊,更是瓦爾拉斯南線大軍的先頭部隊,将爲波爾頓的守軍帶來了南線大捷的最新消息。
“侯爵大人,前面就是諾頓公國的首都波爾頓了。”
跟在萊昂的身邊,胡安輕聲提醒道。
“請注意你的言辭,副将!”
萊昂淡淡地瞥了一眼一旁的胡安:“我乃是瓦爾拉斯王國的一等多倫——萊卡·安達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