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梵音一踏入宮殿，見到的便不是那位老皇帝，而是一個坐在床榻上，看着面相就十分兇惡的人。
他眯着眼，明明年紀不大，投射下來的視線已經完全充斥着欲望，“梵音仙子。”
“好久不見。”
“嗯……？”相比眼前一副熟識狀态的某人，手還搭在門框上的顧梵音倒是極其冷靜。
“好久不見什麽？”
她緩緩走近，任由身後跟來的婢女将厚重的大門合上。
“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不過說的也對……我們的初見可算不上美好。”
“您的目光一直落在甯執身上，又何曾願意看一眼旁人呢？”
顧梵音：“……”
她在離那人還有幾步之遙的位置停下，頓了頓，語氣一言難盡：“下次想要拖延時間，可以換一個話題。”
“還有，我不想從你嘴裏聽到甯執的名字。”
混着那些肮髒的欲念，黏糊糊的，隻讓人惡心。
被戳穿目的的皇子一下就僵硬了，他那雙陰鹜的眼死死盯着顧梵音，見後者并沒有要從這裏離開的意思，才勉強壓下翻湧的心緒，強扯着笑容道：“梵音仙子誤會了。”
“本殿下斷不會做那些拖延之事。”
……撒謊。
還是一眼就能戳穿的謊言。
顧梵音神色複雜，要不是想稍微“放生”一下甯執……她絕不可能到這裏來受這種罪。
“所以？”顧梵音不想再看眼前人做作的嘴臉，選擇直接切入話題：“你到底想做什麽？”
“當然是……”聽到這話，那人特意拖長了語調，側過臉，暗色的瞳孔裏閃過興奮的光，“——徹底取代甯執啊！”
“……”
顧梵音頓了頓，感受到他身上不同尋常的笃定，沉思片刻：“不得不說，這個目的有些過于直白了。”
……實在奇怪。
似乎總有人認爲甯執是可以被取代的？
憑什麽？憑他們那張沒有什麽作用還格外讨人厭的臉嗎？
宮殿裏的動靜并沒有逃過顧梵音的耳朵，白色的煙塵從角落裏鑽出來，兩秒後，就已然張牙舞爪。
啊，就這樣？
見慣了大事的惡魔在心裏冷笑。
最低劣的手段就想讓她就範……顧梵音久違的感受到了一種被低看了的煩躁感。
甚至算不上憤怒。
她僅僅隻是覺得有些可笑罷了。
“你這樣做是不是太小瞧我了？”顧梵音挑眉，但是看不下去眼前人過分放肆的臉色，沉默着把朝着自己而來的煙霧全都隔絕在了身外。
那皇子臉色一變，還沒說話，就已然被徹底阻斷了聲音。
“砰——”
沉重的大門被一腳踹開，臉色陰郁的可怕的甯執站在最前面，毫不留情面的将手中的短匕首擲了過去。
銀色的光芒一閃而過。
他死死的把目光鎖定在倒在床榻，從胸口處冒出一個大洞的皇子身上，言語絲毫不客氣：“……找死？”
緊緊跟在他身後的女子以袖掩面，明明早有準備，卻依然從心底蔓延開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看着甯執緩緩靠近她那個四弟，一步一步，連側面勾起的唇角都并未有過絲毫變化。
他甚至還帶着笑。
可面前的這一切，卻像是亘古的惡意從地底冒了出來，毫不留情的朝他們這些僭越者揮出了自己的爪牙。
“甯執，”顧梵音擡眼，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看不出多餘的情緒，“一刻鍾到了麽？”
兩道目光相接，甯執停在她身前，幾乎要被那雙暗紅色的瞳孔徹底灼燒到心髒。
“沒有。”
“那……”
“可是我等不及了，”甯執扯着嘴角，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扣住她的肩膀，僅僅隻是一瞬，又像是怕弄疼了她，松開了手。
淩亂的黑色長發随風飄動着，甯執固執而又委屈的站在她面前，眼底帶着死寂的滔天殺意。
那殺意是針對那個越界之人的。
甯執眼睫輕顫，光芒無法映照在深色的眼瞳裏，他開口，聲音像是要瞬間就消散在風中：
“梵音，我沒辦法再等下去了。”
顧梵音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眯着眼瞳沉默許久，忽而擡手抱住了甯執的腰。
“好吧，”她說話的聲音滿是平靜，“那就不等了。”
“……梵音？”
聽到這話，足足沉默了好幾秒，甯執才重新垂下頭，用充滿着晦澀的語調壓抑着情緒：“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嗎？”
“刺——”
短暫的刀鳴聲從耳邊乍響，顧梵音眼神一動，還沒低頭尋找聲音的來源，空空如也的手心就被塞進了一把細小的刀柄。
那是一把匕首。
尾部還墜着一顆幽暗的紅寶石。
顧梵音被這動作卡的有些表情凝滞，握了握匕首，語調有些疑惑：“這是……”
“殺了我吧，”甯執卻并不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緊緊抱着她，用幾乎算得上微弱的氣音在頸邊呼喚着。
“殺了我吧……”
顧梵音：“……”
她仰了仰頭，忍不住去回想自己之前說了什麽。
啊，讓他不要等了——
……所以就是這麽被誤會了？
“咚。”
顧梵音沒好氣的敲了下甯執的後腦勺。
嘴角弧度下垂，說出的聲音都忍不住發笑：“你的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
甯執不太情願的擡起頭，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可能想岔了，回答的聲音有些發軟：“嗯……所以？”
他垂着頭，像是要被丢棄的小貓追逐着眼前的人，連呼吸都隐隐發燙。
“所以——”顧梵音看着他，故意惡劣的拖長語調。
如同照鏡子般，甯執在她的眼裏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樣子，淩亂又糟糕，匆匆趕來，沒時間整理衣物就罷了，身上還帶着陰沉的戾氣。
甯執隻覺得自己如今像是被撥開了所有僞裝攤平放在顧梵音眼下，隻能被動的，等待那一句肯定的話語。
——這無疑是處在劣勢。
可除此之外，他沒有任何能通向更好結果的機會。
“你……唔——”
想說的話起了個頭，甯執才發現自己的語調已是如此沙啞，他暗自收攏着指尖，還沒繼續說什麽，就看見眼前的人突然動了。
轉瞬之間，對方的眼裏溢滿了笑意，那雙溫和安撫着的手壓住他的脖頸，一點一點把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斷縮短。
最後，将所有的話語都融化在唇齒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