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皇帝特意撥出的宮殿，甯執捏了捏眉心，似乎心裏早有答案。
顧梵音垂眼，目光落在眼前飄搖不定的燭火上，扯了扯嘴角：“他不會。”
“但是這不重要，”顧梵音松開某人扣的緊緊的爪子，漫不經心的按了按指骨，平靜道：“我并不是在給他選擇。”
惡魔想要交換的時候——是不允許對方做出反抗的。
“這聽起來可真是有些糟糕呢。”
甯執笑眯眯的含糊着語調，垂眼與她四目相對，暗淡又溫暖的燭火落在他垂下的側臉上，顯得格外溫柔又鬼魅。
“希望他能做出正确的選擇。”
甯執扯出一段長長的歎息，頓了頓，緩緩低頭露出修長的脖頸，主動往顧梵音身邊靠。
“梵音，有些冷……”
“嘭——”
他話音剛落，就有什麽厚重的溫暖的東西從顧梵音袖口斜斜飛了出去，一恍神就落在了甯執肩上。
甯執：“……”
他壓着唇角注視着自己身上毛茸茸的披風，心裏頓覺有一種無力之感。
“咳，”顧梵音捂着嘴，故作嚴肅的咳了一聲，擡手把眼前滿是誘惑力的某人壓倒在床上，沉默片刻，又給他蓋了更厚的被褥。
“安分點，”她跟着爬上床，目光剛與被卷成團的甯執對視一秒就迅速挪開了。
“明天還有事呢……”
甯執：……毫無技術含量的轉移話題。
他遲緩而僵硬的扭過頭，被團的格外臃腫的身軀上寫滿了“生氣”。
顧梵音：“……”
她摟住對方的腰，然後又空閑的時候摸了上去，又把被褥給壓緊了些。
……他們現在關系還沒修複到那份上，而且他現在身體還這麽弱……
——不能再讓甯執得寸進尺了！
顧梵音緊緊的抱住了想要滾動的“團子”，态度和緩的主動開口道：“現在該睡覺了。”
“你乖一點，或者——”就得用藥物強制入眠。
一句話還沒說完，攏着被褥的顧梵音就感受到了指尖傳來的溫熱觸感。
是艱難從層層包裹中探出腦袋的甯執。
他動了動身子，順從的将唇瓣靠近了那一截露出來的指尖，原本蒼白的臉色在熱氣的籠罩下也染上了些紅暈。
甯執似乎有些沉默，長長的睫毛微顫着，連發出的聲音都像是被隐藏過一樣，悶悶的：“知道了。”
“會聽梵音的。”
“隻要梵音抱着我就好了。”
顧梵音：“……”
她強忍着沒有收回指尖，看了看左臉寫着“乖巧”，右臉刻着“脆弱”的甯執，眼底第一次閃過一絲遲疑。
“……好吧好吧。”
在沉默的片刻後，顧梵音再次無奈妥協了。
于是被裹進團子裏的人迅速轉身從裏面鑽出來，頂着被揉搓的毛茸茸的長發，毫無顧忌的把自己的腦袋塞進了顧梵音的懷裏。
顧梵音忍不住摸了摸，輕眨眼睫，依然熟練的縱容着。
“……外面還有好多人，”甯執語調依然沉的有些發悶，像是在其中混雜了一絲不悅的情緒，但毫無疑問，這樣的情緒永遠不會再對着顧梵音。
甯執是真的很煩。
這座宮殿外面到處都是皇宮各處派來的眼線，說不定他們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都會分成無數份傳遞上去。
“殺了他們——”
顧梵音笑眯眯的捂住了他的嘴。
可疑的停頓了片刻，很快就像過去無數次那樣，溫和的誘哄着：“這不就是你想要得到的結果嗎？”
甯執依然不太高興：“……誰讓這裏總有人想要盯着我的梵音。”
“……”
甯執又沉默了。
摟着顧梵音的腰緊緊把人扣在懷裏，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從喉嚨裏擠出一句微小的歎息聲。
“果然還是把他們全都殺了比較好吧……”甯執呢喃着，聲音愈發柔和。
顧梵音：“……”
她反手就把眼前這個不斷聳動的毛茸茸腦袋給按了下去。
翌日，天還沒亮，就有宮人在外面輕敲房門，顧梵音睜開眼，懶散的換好衣服後，就打着哈欠走了出去。
“梵音仙子……”對面的宮人似乎有些緊張，端着東西的手不斷的顫抖，“陛下有請。”
甯執像隻幽靈一樣的從她身後探出了頭：“哦？那麽早？他那已經生鏽了的腦子就想明白了？”
宮人：“……”
她強咽着口水壓着頭，像是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有多麽不讨喜，連聲音都卡的很低：“這位公子，請在偏殿稍作等待。”
甯執：“……”
甯執：“？？？”
察覺到其中的不軌意味，甯執危險的眯起了眼：“剛剛沒聽清楚，你要不要再說一遍？”
宮人那顆怯懦的腦袋壓的更低了：“是，是陛下的命令。”
“呵，我管他是誰的命令——”
“甯執，”顧梵音轉身将他身上的披風整齊的扣了扣，頓了頓，像是找到了什麽有意思的東西，平靜道：“我倒是想去看看。”
看看這一個明擺着就漏洞百出的命令——到底是出于什麽目的。
況且……
顧梵音擡眼看着目光死死黏在自己身上，像是下一秒就要瞬間割裂的某人，幽幽的歎了口氣：“你會聽我的，對麽？”
——也該讓他好好想想了。
“那些話可不能隻是說說而已啊……”
“嗯，”甯執垂下的目光依然不舍得離開，可嘴裏的話語卻是瞬間妥協了：“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他并不遲鈍。
心裏也無比清晰的知道，在顧梵音選擇問出口的那一刻，這個問題就沒有另一個答案。
“請，請梵音仙子随我來。”
宮人隐秘的擦了一把額上滲出的冷汗，緊緊攥着袖口，想起自家主子下的命令，說話的時候連心尖都在發顫：“一刻鍾後，會有人帶着甯公子過去的。”
甯執冷哼了一聲：“一刻鍾……？”
那道布滿了殺氣的目光像是要瞬間化作實質，宮人死死摳着掌心，站的筆直的身軀開始搖搖欲墜。
不知過了多久，顧梵音才終于出面阻止了這一場即将爆發的鬧劇。
她依然目視着甯執，又變作了過去那副溫和的樣子。
微微踮腳湊到他耳邊，說出來的話，帶着濃厚的蠱惑意味，隻一句，就讓他身上豎起的尖刺頃刻軟化。
——不能讓梵音失望。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