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執坐在主位上，慢吞吞垂眼轉向鋪在桌面上的訊息，勾了勾唇，露出的神色冰冷刺骨。
“……天道規則已經沒有意識了？”
“你真的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甯執不笑了，他從這張莫名其妙的情報上感受到了毫不掩飾的真實性，以至于——他擡手就把它撕成了兩半。
提心吊膽的浮玉見狀，看着甯執那雙讓人膽寒的眼睛，過了幾秒，才暗自嘟囔了一句：“就是知道才不敢說啊……”
“這消息，你從哪裏來的？”
甯執随手把碎片灑落一地，頓了頓，彎曲的手指在桌面上扣了扣。
一下，
兩下，
三下……
原本就神情緊繃的浮玉忍不住把頭壓的更低。
“……”
“不能說？”甯執輕笑，眼瞳裏閃爍着讓人心怵的寒意：“還是不敢說？”
“……”
浮玉磕磕巴巴的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那到底該怎麽解釋才能讓眼前這個人相信——這張紙就是突然出現在他床頭的啊！
他在情報搜集的方面實在不擅長，昨晚剛走到赤霄宗的地界就被人帶頭追殺了！
也不知道誰惹了那位脾氣暴躁的宗主，看到他比看到巨額靈石還親切，直接領着一大群人就追上來了啊——
“或許，這就是好心人……”
“所以這東西，根本就不是你搜集出來的？”
心虛的浮玉得到了自家尊主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心尖抖了一下，眼珠子瞄了瞄碎在地上的紙片，毫不猶豫選擇轉嫁風險：“是啊！說不定是路過的哪位位修士看到了我真誠的願望，特地送來的呢？”
他說着說着，連自己都快相信了。
甯執：“……”
被這麽胡攪蠻纏的虛僞解釋糊了一臉，就算是他，偶爾也會質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找錯了人。
浮玉……以前有這麽傻的嗎？
甯執表示懷疑。
他漫不經心的把人從頭到尾掃了一遍，沉默幾秒，還是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那你可知道，把不明情況的情報送到我面前來，要是出了什麽問題……會受到怎樣的懲處嗎？”
甯執面色平靜，語氣平淡的沒有泛起一絲波紋，甚至更像是在好心的提醒。
浮玉沉默了。
他忍不住垂下頭盯着散落一地的紙片，呲着牙，像是被未知的恐懼給吓到了一樣，連聲音都有些虛：“這不是……看着挺真的嘛。”
甯執：“……”
他垂在桌上的手敲出幾個音節後，突然停住了。
“你走吧。”甯執歎了口氣。
他并非完全不信任這份情報，甚至相反，甯執在察覺到上面熟悉的墨香後，第一時間就信了九成。
無數個念頭在腦海中堆積，最後相互拉扯着擰成一條清晰的線，甯執起身，擡腳從紙片上踩過，始料未及的有些心緒不定。
聽到他這話，原本還低着頭呲牙咧嘴的魔将大人瞬間支棱了起來，連片刻的猶豫都沒有，應了聲好，就扭頭從旁邊繞出去了。
浮玉直接一頭撞進外面涼薄的日光中。
“……”
随後，浪蕩的身形僵硬的轉身，可疑的沉思片刻後，選擇再次敲響了身後那張門。
甯執慢悠悠的看了過來，隻覺得有些奇怪：“嗯？還不走？”
浮玉扒着門框，一臉視死如歸的大喊道：“尊主！您答應我的還算數吧？”
甯執：“……”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眯了眯眼，在這态度中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你想說什麽？”
“……所以我要是一個不小心被抓了，您還會再來撈我嗎？”
甯執：“……”
浮玉懇切的盯着他，一雙風流的眸子眨巴眨巴，怎麽看怎麽弱小無助：“您知道的，我爲了您……”
“救不了，”甯執面無表情又補了一句：“等死吧。”
浮玉：“……”
扒着門框的手微微顫抖。
——
而另一邊，同樣收到消息的顧驚鵲也遲疑着敲響了對面的房門。
“消息已經借由浮玉之手送出去了……隻是這樣的話……”
“被找上門自然是遲早的事，”顧梵音懶散的靠着門框，眼尾一撇，像是絲毫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或許就是今日？”
“那您是想要原諒他了嗎？”顧驚鵲頓了頓，一時吃不準她的态度，話語間有些猶疑。
……總感覺不會這麽簡單。
“沒有什麽原諒不原諒的，隻不過是被刺紮了手，想要把它拔掉而已。”
顧梵音那個時候倒是極爲坦然，笑眯眯的從她身邊繞過去，靠近的那一刻，還平靜的往人懷裏丢了一個乾坤袋。
顧驚鵲咋舌，明明有種不太妙的預感，卻依然忍不住将靈識探了進去。
“……”
看到裏面場景的那一瞬間，顧驚鵲徹底沉默了。
——怎麽不好的預感，眼前站着的可是她的寶貝雇主！
“是的，您說的對，”手裏捏着堆成小山的靈石，顧驚鵲的笑容忍不住放肆了些，“那麽，我能做些什麽呢？”
“啊，其實什麽也不用做，”顧梵音擺了擺手，即使被用這樣熱切的目光盯着，她也依然平靜的接話道：“就按照九香樓過去的規格來就好了。”
“我可不要什麽虛張聲勢的把戲。”
顧驚鵲：“……”
她遲疑的看着手裏的乾坤袋，一瞬間覺得無比燙手。
九香樓……雖然是個情報站，但明面上可不是什麽“正經”的地方啊。
那些古闆一點的劍修都會被逗面紅耳赤落荒而逃。
“這……”要是甯執找上門，她這棟樓怕是都會被直接揚了吧？
“兩倍。”
“好的，沒問題。”
顧驚鵲答應的很快，甚至迅速換了張臉色，當即詢問道：“那您是喜歡哪種的呢？”
顧梵音垂着眼睛笑了：“既然是開門做生意，又怎麽能隻顧着我一個人的喜好？”
“所以——？”
“所以自然是全部。”
全，部，都，要？
聽到這個字眼，顧驚鵲有一瞬間頭皮發麻。
顧驚鵲：“……好的。”
這樓肯定是留不住了。
她決定現在就找人去挖個逃生通道出來，要最大的！
一路直通荒郊野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