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驚鵲手裏端着的茶盞被她生生捏碎了。
在某種程度上受到驚吓的女子甚至顧不得眼前隻是一副斷手的事實,盯着兩人相握的地方,壓了壓嘴角,重新恢複了面無表情:“九香樓并不提供這種業務。”
甯執:“噗嗤——”
聽到動靜,顧驚鵲轉過頭,幽幽的看着他,那目光像是在盯着一隻讓她煩躁卻又不能直接拍死的惡劣物種。
被眼神控訴的甯執幹咳一聲,随即有笑眯眯的故意揚起語調:“若是加靈石呢?”
顧驚鵲依然面無表情:“加靈石——”
“當然可以。”
話音落下,衣着華麗的女子從袖口摸出了一個樸實無華的算盤,她認真俯首撥弄,俨然一副要真的做生意的樣子。
“九香樓能賣個六個上品靈石……”
“裏面還有暗道……”
“要是再加上一些林林總總的支出……”
“嗯,大黃的口糧也算上……”
“等等——”眼看着顧驚鵲随着撥弄算盤的動作,眼睛越來越亮,甯執決定再次喊停。
“嗯?”
對面的人面色詫異,随手一動,就把算盤撥弄到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數字上。
全程圍觀了一切的甯執:“……”
他默了默,還是主動開口詢問:“别的也就算了,那個大黃……”
“是一個善良的舞姬的侍女撿回來的一條小獸。”顧驚鵲看着他,慢慢的眨了眨眼,神色真誠而懇切,“你看過俗世的話本子嗎?”
甯執沉默了。
他看着自己曾經認真認可過的某人,臉色一時有些一言難盡。
爲了多賺點靈石,連這種犄角旮旯裏的東西都翻出來了……隻能說不愧是顧驚鵲啊。
甯執目移,剛想說些什麽,臉頰就被一雙突然冒出的手給捏了起來。
還沒說什麽,那張清俊漂亮的面孔就被顧梵音肆無忌憚的揉搓了好幾下。
而對方隻是從空中探出一個頭,又用力的在他面頰上扯了一下,似笑非笑道:“忽略我可是不行的哦?”
“那麽話題就到此爲止,”顧梵音輕笑,語氣卻是不容置度的笃定,“甯執,你要不要說說,你到底瞞了我些什麽?”
沒能轉的過話題呢,甯執歎了口氣,眉眼有些無力的耷拉着,臉色看上去有些猶豫,似乎不太想說。
平素這個時候,顧梵音通常都不會選擇再次追問下去,可唯獨這一次,她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不願意說嗎?”她的手從甯執臉上松開,轉而端起桌上已經涼了的茶盞,随即,更是在眼前兩人的見證之下,直接漫不經心的摸了一顆藥丸放了進去。
顧驚鵲:“……”
甯執:“……”
甯執艱難的看着被随意攪拌的茶水,還沒從腦海中構出正确的回答,就被人直接怼上了臉。
“喝麽?”顧梵音已經把茶碗抵在了他唇邊,隻要後者微微張嘴,浸透了藥丸的茶水便會順着他的咽喉直接流進去。
甯執……甯執搖了搖頭。
目睹了一切的顧驚鵲捂住了嘴,不知自己腦補了什麽,轉而又将鄭重的目光對向了顧梵音。
然而,後者并不在意他們的想法,看到眼前人拒絕的态度,反倒是微微勾起了唇角,一副好商量的樣子。
“這也并不是什麽毒藥,你知道的,我怎麽舍得殺了你呢?”
被抵在唇邊的茶盞偏移了一瞬,但僅僅隻過了幾秒鍾的時間,原本偏移的位置又被完完整整的修複了回去。
甚至隐隐約約的靠的更近了。
甯執:“……”
甯執默默擡手将藥丸還沒化掉的茶盞推開,皺了皺眉,神色間肉眼可見的帶着無奈:“梵音,我需要一些空間……”
“呵,”越發覺得蹊跷的顧梵音眯起了眼,理所當然地捏住他的後頸,冷着臉把人往自己目光下拖了拖,“我當然會給你空間。”
“就比如,你可以選擇混着茶水把藥喝下去,還是重新取一顆藥直接咽下去。”
甯執眼裏蒙上一層無力:“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想要空間?”顧梵音挑眉,捏着後頸的手突然毫無預料的松了,甯執擡眼看她,在身上的熱源消失的那一瞬間,心裏無法阻止的蔓延上一層恐慌。
不是這樣的,甯執心有些亂。
他沉默的站在原地,已經濃郁的無法割舍的情感凝聚在心口,在顧梵音抽離開來的那一刻,原本想好的哄人計策也在腦海裏繞成了一團漿糊,然後離他遠去了。
如果欺騙的話,顧梵音一定會生氣的。
可是……他也有無法言說的理由。
至少現在不能。
“又在想什麽失禮的事情了?”微微遠了些的顧梵音眯了眯眼,側目看的失落的像是被抛棄了一樣的甯執,忽而笑出了聲。
算了,顧梵音在心裏默默的歎了口氣,成熟的惡魔才不會通過威逼自己的人類得到消息。
“不想說便罷了,”反正知道的也不隻有他一個人。
顧梵音的目光朝顧驚鵲身上偏移了一瞬,被後者敏銳的捕捉到,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臉色再次抽了抽。
顧驚鵲:“……”
顧驚鵲無力扶額,滿腦子隻剩下一個想法:知道你們感情好,但是她真的很無辜啊……
她隻是做了一單劃算的交易而已!之前也沒說還要附贈這種服務啊……
而在她之外,勉強被放過的甯執暗暗松了口氣,側過身,以後腦勺對着一臉複雜的顧驚鵲,随後,主動上前靠近了飄在半空中的顧梵音。
“我想抱你了,”他的語調有些低沉,仔細聽來,似乎還壓着微不可聞的委屈,“梵音,我想抱你了。”
被再次重複的話語直接戳進了顧梵音的心窩,她懸在半空中的腦袋歪了歪,唇角的笑容越揚越大。
“可以哦,不過,你得先抱好我的屍體。”
已經離得很遠,但還是被“屍體”二字糊了一臉的顧驚鵲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等等,你說的那具屍體,是你自己?!”
顧梵音表情極其無辜:“啊,是啊。”
“沒有靈魂也沒有心跳的軀殼,難道不能被稱之爲屍體嗎?”
顧驚鵲:“……”
她突然覺得有些冷,面無表情的攏了攏自己身上的鬥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