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人結束沉默相擁的時候，身後一直蜷縮着的小孩已經早就跑得沒影了，甯執餘光瞥見防止在廢墟中的小小瓷瓶，頓了頓，把它重新握到了手裏。
這是從巫鶴那取的藥，如果沒記錯的話，一共是六顆。
而現在，被旋開塞子的瓷瓶裏已經隻剩下四顆了。
“魔界……居然也會有這樣的人？”
甯執挑眉，腦海中回憶起那個孩子的言行舉止，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在這個地方還保留着内心的底線……對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來說，可并不是一個友好的答案。
“該收尾了，”甯執壓下眼底似有若無的嘲意，沉默的看了一眼手中細小的瓷瓶，抿了抿唇，最後還是重新攥在了手心裏。
始終注視着他的顧梵音笑了。
那雙狹長的眼眸輕輕眨了眨，目光隻在瓷瓶上一掃而過，“這不是也挺不錯的嘛。”
“甯執——”顧梵音并沒有繼續自己的話說下去，反而刻意的拖長語調，落在甯執面前，就像是被灌下苦藥的時候，又咬住了一顆糖。
那點不經意的甜從心間蔓延開來，甯執側目看向她，原本藏匿的深邃神色已經徹底消散了。
“希望白竹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貿然掉線啊……”顧梵音歎了口氣，對那個沒有倚仗又不夠聰明的人，實在不抱什麽希望。
不過是随意的一步棋罷了。
他要是能做到，自然皆大歡喜，做不到的話……倒也算不上什麽多大的損失。
“你可真是惡劣，”走在她身側的甯執一眼看穿顧梵音的想法，嘴角微勾，說出來的話卻與控訴惡劣的行爲極其不符。
“不過，像他那樣的人，恐怕還沒找到那一縷生機，就被底下的人蠶食殆盡了呢。”
“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也沒什麽關系吧？”顧梵音反問，沉默了幾秒鍾，随即神色淡淡的直接拆了他的台，“況且他有沒有被人蠶食殆盡，你不應該是最先知道的那一個麽？”
“……這話倒說的我和他有多大情誼一樣，”甯執撇撇嘴，長而散的墨發垂在身後，被偶來的風吹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甯執沒說話，隻是擡起手，眼神平靜的掃過點前略顯的單薄的手腕，表情未變。
在這塊地方，就算是有陽光傾灑下來，也隻會讓他感受到一種深入骨髓的涼薄。
“這可真是不小心，”顧梵音伸手從袖口摸出一塊昂貴的絲帕，擡眼看着甯執，眼尾洩露出幾分愉悅的縱容，“擦擦吧，不要沾上注定要死之人的血。”
話音剛落，顧梵音握着絲帕的手就緩緩上擡，在後者微怔的配合下，溫和的給人擦去了臉上細小的血迹。
那塊暗紅已經幹涸了，極其細微，卻又無時無刻不在彰顯着存在感。
“啧，”顧梵音突然不爽，眉鋒一挑，手下緩緩加重了力道。
而甯執始終低着頭，垂下的目光從她心間緩緩滾落，最後消散在艶色的衣擺。
兩人又再次并肩站在一起緩緩走了起來，期間，甯執還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塊小小的玉佩把玩着，語調平靜的複述着現狀：“白竹被抓了……嗯？現在應該在剝離魔氣？”
“看來似乎有點緊急？”顧梵音看了他一眼，準确的瞄到了甯執眼底的幸災樂禍。
啊，真是可愛，顧梵音嘴角的弧度緩緩增大，心裏已經開始暗暗思襯起白竹的作用，和要是一不小心就随便死掉了的後果。
然後……顧梵音愉快的得到了答案。
作用不大，而且沒有什麽後果。
完全可以當哄甯執開心的玩具！
反正處境總歸是不會更差了，想必此時的白竹也不會介意吧……
“你在想什麽？”甯執突然冷不丁的打斷了他的想法，目光從顧梵音時不時攆着袖口的手上劃過，勾起的嘴角緩緩往下拉平，“我還在這裏呢，你就已經開始想别的人了麽？”
顧梵音：“……？”
她決定爲自己澄清一下：“沒有。”
甯執臉色緩緩回溫，清晰的目睹了一切的顧梵音頓了頓，突然慢吞吞的往後追了一句：“……他現在應該不能算人？”
一個要被玩壞的容器而已。
甯執的臉色又變了，如果說起初還有些故意無理取鬧的程度在，那現在，他是在真切的釋放着自己的低氣壓。
腳步頓了頓，像是生怕她沒發現一樣，刻意落後了一步。
顧梵音：“……”
顧梵音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直接抓住了甯執挂在腰間的玉佩。
“咚”的一聲，還挂着穗的玉佩從他腦門上輕輕劃過，倔強的留下一道極爲淺淡的紅痕。
顧梵音擡手把玉佩抛回他懷裏，下一秒，愉快的拽着人往自己身側又拖了一步。
“别讓你的漂亮腦袋胡思亂想，”她淡淡說道，眼裏還帶着些不明顯的笑意，“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
“大人——”
顧梵音話還沒說完，一陣由遠及近的炸裂聲響就直接在小路前口響起，以極爲強勢的姿态直接打斷了兩人之間美好的氛圍。
顧梵音：“……”
顧梵音：“………”
她果然和這個地方犯沖。
“不好了——”
“有什麽不好的？”顧梵音從甯執身側橫着露出一雙幽暗的瞳，略帶不善的幽幽打斷道：“你們終于作繭自縛，要徹底完蛋了？”
“不，不是……”
看到她這個不像作爲的态度，急匆匆從路上跑過來的魔族一不小心就憑空摔了一跤。
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頂着一張磕的青紫的臉，想要繼續解釋。
然後，“咚”的一聲，倒黴的魔族被頭頂樹幹上掉下來的不明物體砸中，後知後覺了一步栽下去的腦袋敲擊在不知何時出現的巨石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甯執嘴角微抽，“這還真是個好頭……”
“一聽就沒怎麽動過。”
“我我——”再次擡起頭的魔族身殘志堅。
“你說吧，”甯執看着他，出于對看笨蛋耍把戲的那麽一絲絲惡趣味，臉上勉爲其難地露出了幾分平緩，“畢竟也不是哪棵樹都能長夜明珠的。”
“且砸且珍惜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