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一直不能讓我滿意，接下來的場面可就不那麽好看了。”
顧梵音身上的外衫無風自動，白皙的手腕擡起，指縫間隐約洩出銀色的刀光。
被挑中的幸運兒艱難的咽了口口水。死死壓着視線，就是不敢和他對視。
沒有退路，沉默久了還怕眼前的女人突然發瘋。
那魔族咬牙，在後者似笑非笑的目光壓制下，愣是從胸腔裏擠出了不重樣的溢美之詞。
在旁邊玩鞭子的甯執都可疑的沉默了。
他頓了頓，無奈的提起音量，直接壓住了略有些羞恥的話，“……可以了。”
雖然他勉強能懂顧梵音的惡趣味……但還是有些頂不住這樣的熱情。
“诶——”顧梵音拖長語調，肆意從甯執耳邊摸起一縷長發繞在指尖，眼神說不上清白。
“這就不要了麽？”她目光下移，擡手指了指疑似失去意識但還沒死的白竹，笑着開口，“拆台還是從底座上拆起比較有意思哦。”
甯執：“……”
甯執：“………”
他看着顧梵音飽含深意的目光，蜷着手指輕咳了兩聲，“還是幹正事吧。”
那種拆台，他還是有些承受不來。
“好吧，”顧梵音遺憾的擺擺手，妥帖放好那鋁被自己卷起的長發，神色恢複了正經。
嫌棄的踢了一腳昏迷的白竹，不鹹不淡的直接戳穿：“他這副樣子，已經完全被那股魔氣給浸透了。”
“其實也不算，”甯執若有所思的補充，“飄在他身上的隻是很小的一部分，不過是剛好被當成了容器。”
“隻是能引導内心深處的陰暗罷了。”
至于性情大變什麽的……這邊并沒有偉大志向的上古魔氣不背這個鍋。
“……”同樣理清了前因後果的顧梵音也跟着沉默了。
她看着神色平靜，占盡上風的甯執，再一次在心裏默默拉踩了天道的眼光。
甯執對她的想法渾然不覺，擡腿踩着底下人的脊背，餘光無意識掃到他袖口裏白的不太正常的皮膚，頓了頓，突然彎下了腰。
“？”顧梵音看着他把手落在白竹的肩上，眼裏真切地劃過一絲疑惑，“你這是在做什麽？”
話音剛落下，顧梵音就看見甯執把手伸向了他的腰。
顧梵音：“？？”
她沒說話，隻是抱着手站在一邊，神色危險的看着甯執不斷轉換位置，直到後者把手收回。
“……把魔氣取出來而已。”
甯執一擡眼就對上了顧梵音滿是懷疑的目光，慢吞吞收攏碰過那人的手，臉上看不出一絲端倪，“他身上的魔氣不多，卻隐藏的深。”
說完，甯執爲了佐證自己的說法，還特意重新把那幾縷魔氣給提溜了出來。
恹哒哒沒有意識的魔氣在顧梵音面前劃過，看上去的确毫無問題。
“好了，現在這裏怎麽處理？”甯執隻當這事過了，擡手扯住顧梵音垂下的袖口，睜大的眸子慵懶收縮，“梵音？”
尾音緩緩往上勾，甯執側目，唇角還帶着溫和的弧度。
顧梵音：“……”
顧梵音捏了捏黑發修士溫熱的手心，決定放過他的小秘密。
“讓他們把人押下去好了。”
“白竹身上已經沒有半分天界的氣息……按理來說，也不應該由我去費心了。”
顧梵音緩緩把目光挪向噤若寒蟬的魔族，在後者忙不疊的點頭中，又笑眯眯的補充了一句：“殺人者，人盡殺之。”
“該怎麽對待他應當不用我指導吧？”
“一定完成任務！”
被眼神恫吓的魔族一個接一個開口保證，起初還隻是正常音調，到了後面已經是用力的更不能直接掀開屋頂，沖破雲霄。
甯執：“……”
顧梵音：“……”
耳朵猝不及防就遭了罪。
趴在地上的白竹都硬生生被叫醒了。
不過醒了也沒用，在甯執的“溫柔搓磨”下，白竹已經不可能再拿起武器了。
兩人都沒有在這個時候做多餘的動作，隻是平淡的擺了擺手，站在原地看着他們把人粗暴的拖拽出去。
甯執啧啧感歎：“就這還學别人下命令呢……”
“連台子都是剛搭的，”顧梵音接話，目光從地上碎裂的瓷片上掃過，神色複雜：“……他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
“可能是從弱者身上吧，”甯執輕嘲，兩三踩在碎裂的高台上，側目看向了隐藏在裂口之下的一兩片衣角。
“人都走了，還要繼續躲下去麽？”
“剛剛還挺能耐的，怎麽，我們比白竹還吓人？”
“……”
沉默了幾秒，被甯執盯住的地方緩慢的爬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他身形瘦弱，那雙漆黑的喪失光澤的眸子直愣愣地看着眼前光鮮亮麗的兩人，聲音發堵：“不是……”
小孩不知道自己在否認什麽，隻是下意識開口，面對着救了自己的身影，恨不得再次回到陰暗的角落裏。
他在害怕。
這種害怕并非是面對着前面兩人。
而是……害怕被貿然改變。
“算了，你走吧，”他這副怯懦的樣子，就連原本打算問幾句的甯執都有些無奈，“我們沒有爲難你的必要。”
他從袖口裏摸了個瓷瓶丢過去，眼神平淡無波，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過他看向了已經遙遠的過去。
甯執并沒有太多善心，把瓷瓶丢過去的時候，連自己都有些發怔。
四處橫飛的煙塵，腳下碎裂的不成樣子的碎塊，身後還在翻滾着的血池，以及……他身上仿若孤獨一人的破碎感。
顧梵音走到他身邊，輕輕張開雙臂，語氣一下子溫和起來：
“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但過來吧，就當是我想抱你了。”
回應她的，是甯執毫無保留的擁抱。
兩道氣息糾纏在一起，顧梵音任由對方把頭埋在頸窩裏，清晰的察覺到他有一瞬失衡的心跳。
就算并沒有過于詳細的記憶，顧梵音依然敏銳的察覺到甯執變了很多。
并非是翻天覆地的撕裂感，更像是一隻素來擺出尖牙利爪的兇獸主動壓平棱角來顯露出自己的無害。
——在溫順的表面下藏着什麽呢？
顧梵音擡手，指腹輕柔的從他脖頸處劃過，眼裏閃過的光芒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