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樹下,目光隻往甯執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很快略過,“那白竹上神,還要尋找麽?”
“找啊,怎麽不找?”顧梵音一臉淡然的抱着甯執樹上輕飄飄落下來,似笑非笑道:“我當然是死要見屍。”
要不然一個不小心又沒死成……
那可真是有點麻煩。
“……”
祈玉有些無奈,垂眸看着已經把意圖寫在臉上的顧梵音,半是歎息的問了一句:“要是他沒死呢?”
“噗,”站在一邊的甯執捂着嘴笑了起來,目光落在眼前風度翩翩的上神身上,故意拖長語調:“怎麽會沒死呢……”
“沒死就補一刀,”顧梵音半點不覺得自己的說的話不妥,反倒是一臉懶散的點了點頭,“多補幾刀也不是什麽問題。”
祈玉:“……”
“恕我多問一句,白竹他……到底是做了什麽過分的事了?”
以至于讓一個原本滿心滿眼都偏向他的天道直接要斬草除根?
“你這是在關心他?”甯執挑眉,語氣卻不怎麽友善,“還是說,你想要爲即将要凄慘死去的白竹讨個公道?”
“嗯?”
落下的氣音壓着人生疼,祈玉愣了愣,原本還維持着溫和的臉色有些發沉,“我并不喜白竹,隻是他好歹是天界的上神……于情于理都不能這樣草率的消失。”
若是默默無聞也就罷了,可這已經完全是下了追殺令。
這樣的追殺令,于情于理都該有個緣由。
“并非是質問,”祈玉正了正神色,語氣裏透着認真,“涉及一位上神的身死……這隻是一個請求。”
“呵,”甯執眼尾掃過他微緊的手心,語調上揚:“請求?”
“如果不給呢?”
在祈玉面前,甯執慣會咄咄逼人,眉鋒一挑,話語間就帶着些惡意的揣度:“違背梵音的意願,像個救世主一樣把不知道滾到哪裏去了的廢物回收回來?”
“你——”聽到這話,就連一貫平和待事的祈玉都有些失态,唇角下壓,看上去也被氣的不輕,“梵音殿下……”
“不必多言,”顧梵音擺擺手,無奈的看向甯執,會站在誰身後簡直一目了然。
她本就沒有什麽要掌控他人的意思,自然也根本不在意底下的人是否會心悅誠服。
至于另一邊被拉了偏架的祈玉……顧梵音頓了頓,隻能好心的補充了一句:“找我要公道,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的決定。”
她煉化天道,從一開始就是爲了自己。
爲了自己的随心所欲,所以當然要先做到此世第一。
至于其他的……
顧梵音隻能委婉的給出方案:“當然,你如果實在不爽的話,也可以試試把我從這個位置上趕下去。”
說完也不顧祈玉驟變的臉色,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淡淡道:“畢竟,我就是這麽做的。”
祈玉:“……”
原本隻是梗在心裏的話徹底變成了刺進肉裏的尖刺,他垂下的手緊的又松,最後還是沉默的站在原地。
甯執終于看不下去,嫌棄的走上前,毫不猶豫的戳穿了那個被掩蓋的,本該實現的事實:“你以爲你們這些人的命是誰救的?”
“要是沒有梵音給出去的法器,僅僅依靠着一個隻會在戰場上消失的白竹——你們還能清醒的活到現在?”
答案是不能。
白竹從來最爲自私,别說主動救他們了,遇到這樣的場景……更大的概率是一個人拿着東西跑掉。
而他們,沒有了那一絲天道氣息的保護,從一開始就會徹底的落入下風。
事到如此,在繼續強求一個答案,連祈玉自己都覺得多餘。
“我明白了,”祈玉聲音有些低,看上去情緒起伏極大,說完這句話,他并不在繼續追問,隻是側過頭,釋然的看着顧梵音,朝她行了恭敬的禮。
素來挺直的腰被彎下,祈玉輕歎,并不避諱自己的問題:“是我多問了。”
“梵音殿下,實在是很好的天道。”
猝不及防又被發了好人卡的顧梵音:“……”
不,她不需要這種名聲。
“你要不然再想想?”顧梵音揉了揉眉心,看着祈玉一臉認真的表情,下意識撈過了旁邊的甯執。
甯執忍不住笑,看着祈玉的目光裏還帶着幾分意猶未盡的意思。
顧梵音敏銳的察覺到,不等他開口,就伸手捂住了那張要作亂的嘴。
“算了,”她繞過祈玉往回,飄起的衣角在空中劃過一個鋒利的弧度,神色間滿是肆意和張揚,“随你怎麽想吧。”
“記得‘死要見屍’。”
而這一次,顧梵音得到了一個毫不遲疑的回應。
甯執離開樹林的全程都很沉默,明明亦步亦随,神思卻像是獨自飄忽了好幾層一樣,根本落不到實處。
有回應,但音調極爲單薄。
顧梵音:“……”
顧梵音選擇停下腳步,直接按住甯執。
“你在想什麽?”
“嗯?”甯執有些沉默,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突然止住,輕哼一聲,眼裏的情緒異常直白。
“在想梵音。”
甯執囫囵着沒把話說全,目光卻再次黏黏糊糊的落在了顧梵音身上。
啊,這就對了。
被小小取悅了的顧梵音決定不再追問。
勾起甯執的腰就愉快的撕開了眼前的空間,動作極其迅速,以至于,她也錯過了甯執眼裏一閃而過的輕嘲。
這輕嘲是對着祈玉的。
或許連祈玉自己都沒發覺,他口口聲聲說着要一個公道……卻從一開始就沒有給過拒絕的回應。
殺死白竹是,之後的表現也是。
真是……讓人厭惡的表情啊。
想到這裏,甯執那深邃到壓抑的眸子無意識看向顧梵音的側臉,不消片刻,就垂眸斂了下去,轉而伸手扯住了顧梵音飄到眼前的衣袖。
“梵音,”他輕輕晃了晃,在後者有些疑惑的目光中,唇角往上勾了勾,隻道:“我想休息了。”
顧梵音:“?”
她拉着甯執在榻上坐下,扭頭注視着一副蔫哒哒小白菜模樣的甯執,難得有些奇怪:“可是你剛剛才睡醒?”
“我想……”
“砰——”
話還沒說完,不遠處被合上的門就已經被推得搖搖欲墜。
甯執:“……”
他僵硬扭頭,轉瞬間,勾起的唇角直接拉平。
而此時,就在目光的落點處,匆匆趕來的顧柳撐着門框,像是想要說些什麽,隻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眼前的門就嘩的一下倒了下去。
哐當一聲,裂的極爲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