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梵音身上還留有一些并未散去的酒香,甯執垂下眼睫,一直緊繃着的神經總算是松了些。
“什麽時候醒的?”
他甯靜的詢問,臉上不對勁的表情已經盡數掩蓋。
顧梵音抱着他,用空着的手把兩人的長發絞在一起,沉吟道:“嗯……就在你露出一副要哭的樣子的時候哦。”
她在笑,輕柔的聲音淡淡的拂去了甯執心裏蒙上的那層苦澀。
極其微妙的,像是被哄了一樣。
甯執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回抱住她,心裏已然徹底的下了決定。
“……沒有哭,”甯執低下頭,任由自己被沉進屬于她的氣息裏,嘴角終于緩緩地勾起了一個不甚明顯的笑意。
顧梵音清晰的感受到了懷裏人對自己的依戀,唇角動了動,剛想順着話題繼續往下說兩句,就聽見甯執湊到她耳邊,輕微而又倦懶的說了一聲:“抱緊我。”
沒有前言,沒有後語,他并不打算向顧梵音解釋自己的失意,而後者也完全沒有要就此盤問的意思。
幽深的樹林裏,顧梵音眼睫微顫,因爲視線受阻,她并不能清晰的看到甯執臉上的神色,隻感受到了一陣灼熱的呼吸侵入耳畔,在夜風的侵擾中,一點一點浸透了她的身體。
“好啊,”顧梵音并沒有拒絕的理由,她托了托懷裏的甯執,目光一移,便輕飄飄的躍上了粗壯的樹幹。
他們站在風裏,甯執卻覺得自己身上冰冷的部位在慢慢回溫。
“不問我爲什麽?”
甯執終于肯擡起目光看她,聲音晦澀不安。
“你現在在朝我讨要擁抱,”顧梵音眉眼彎彎,并不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同樣平靜的反問了回去:“你難道希望我推開你,繼續抓着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答案的問題繼續追問?”
“那個時候,你大概就不會露出這麽有趣的表情了吧。”
在甯執的秘密上,區區這點寬容,顧梵音自問自己還是給得起的。
反正能夠詢問的場合多了去了,又何必浪費一個相擁的時間呢?
“那就不要問我了,”甯執突然咧着嘴笑,他執着的看着顧梵音,眼裏閃爍着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幽光,“一直擁抱我吧,我們一直在一起……其他的又還有什麽重要呢?”
他在反問。
卻并不期望他人給予回答。
顧梵音并沒有辜負這種他像是要将自己捏碎一樣的期待,舒展眉眼,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當然,我不會拒絕你。”
在她的眼裏不會有密不透風的牆,不能詢問甯執,也依然會有能夠給予回答的人。
既然如此,那放縱他的愉悅又有何不可呢?
顧梵音漫不經心的蒙住了那雙深邃不安的眼,緊緊和他依伴着,手腕輕輕往上一擡。
下一瞬,她松開手,刺破夜空的長鳴響起。
奇異卻又不熾熱的火光緩緩騰空,在即将消散的那刻,被靈力勾勒着往外渲染,把漆黑的一片映照的無比明亮。
像是天邊落下的翎羽,甯執擡手,已經隻剩下半分虛型的火焰凝在半空,兩秒後,又堅定溫柔的落在他的手心。
并不灼熱,也沒有更加舒适的觸感。
“你是在哄我嗎?”
頓了頓,他又淡淡的補了一句:“我說過的話并不會反悔。”
遲鈍沙啞的語調落下,甯執低着頭,像是要把那縷火光永遠的留在眼裏。
顧梵音沒說話,隻是挑起甯執袖口的輕紗,慢條斯理的順着力道把他按在樹上,而後者并未反抗。
“隻是一些讓你開心的小把戲罷了。”
“隻是”二字被她咬在唇齒之間,尾音上翹,像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甯執抿了抿唇,隻覺得蔓延開的那陣酥酥麻麻的癢意愈演愈烈,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心口,往下敲動,平靜又綿長的發出轟然的響聲。
“那就讓我再開心一點吧。”
甯執歪了歪腦袋,即使是被抵在樹幹上處于下風,他眼裏也沒有半分的慌亂和無措。
隻有被點燃的熱。
他伸手壓住顧梵音的脖頸,在後者輕佻縱容的目光中直接傾身吻了上去。
今夜的小把戲還是簡陋了些,顧梵音看着那雙猝然靠近的面容,心裏隻剩下最爲直白的想法。
……原來隻裝下一個人的眼睛會這麽好看啊。
此時的時間已經不早,在漫天的焰火散去後,兩道相互依偎的身影也徹底被初升的第一縷晨曦籠罩。
這本該是一個一切剛剛開始的時間,但事實并非如此——忙碌了一整個晚上并全程圍觀那場焰火的祈玉選擇直接找了上來。
祈玉仰頭看着那兩道清閑的身影,原本就疲憊的神色狀态更差,“你們……”
“噓,”顧梵音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半點沒有獨自清閑的愧疚感,她伸手壓住甯執随風飄蕩的長發,試圖把身上的人換一個動作繼續藏好。
然後,一番折騰之下,甯執也跟着醒了。
他睜開眼,意識卻并不模糊,“還很早呢……”
祈玉:“……”
他選擇無情打破眼前這人良好的氛圍。
“邊界已經清理完畢,隻是……并未找到失蹤的白竹上神。”
什麽……?
顧梵音眨了眨眼,隻感覺一個有點陌生但又有點熟悉的名字從腦袋裏晃過去了。
“啊,難怪總感覺有什麽事情忘記了。”
同樣忘記了這一茬的甯執:“……”
“他原來還活着?”
“……沒找到屍體,”祈玉身上的清雅氣質有一瞬間破功,“白竹上神隻是失去了蹤迹。”
“所以就是生死不明,”顧梵音淡定的接話,不僅沒有半點要繼續詢問的急切,甚至還平靜的打了個哈欠,“雖然有點遺憾,那他現在應該還沒死。”
畢竟逃出去的那一半天道還沒消失呢。
“隻是有沒有活着也就不太清楚了。
生死不能也說不定。
祈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