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霧繼續往下吞咽之前,甯執那群人終于被帶了進去。
那道黑霧在眼前逐漸回旋,并應透露出幾個難以察覺的禁制。
通過禁制的那一刻,視野有一瞬間的恍惚,甯執低頭,臉色平淡的壓住了咽喉湧出的那道血氣。
靠的太近了。
他身上殘留的那縷上古魔氣甚至有了反應。
不能,不能讓她發現——
甯執垂下眼,陰郁的情緒在心裏不斷翻滾,縮在袖口裏的手腕被掐的青紫,他熟練的斂下眼裏的情緒,面上的神情卻都未曾動搖過半分。
隻是往前走的步伐隐隐帶着幾分急切。
這樣的異樣自然瞞不過時刻關注他的顧梵音,飄着的魂魄微微一頓,忽然往下一飄,直接靠在了甯執背上。
“……”
雖然有所預想,但真正感受到自己體内的上古魔氣微微被壓制的那一刻,甯執依然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你是誰?”
周圍的風聲凝滞了一瞬,甯執緩緩擡頭,正好對上一臉不耐的魔族。
那魔族手裏還拿着一把帶着腥氣的長槍,粗犷的眉頭狠狠擰成一個川字,落在甯執身上的目光寫滿了不善。
“誰讓你到這邊來的?”
甯執低了低頭,故意停頓了片刻才開口:“我是來伺候尊主的,這裏是什麽不能來的地方嗎?”
聽見他語氣裏些微的示弱,原本不耐的魔族也平緩了語氣,指了指旁邊隐匿的碑石,解釋道:“這裏是尊主沉睡的地方。”
“你倒是幸運遇上了我,若是再往前兩步,可沒有人會繼續聽你解釋。”
這魔修說的并不是謊話。
甯執縮回伸出的腳,看着眼前這個神色高傲的魔族,繼續找話敷衍了幾句。
一邊道謝,一邊順嘴誇他。
秉承着順手打探消息的意思,甯執任由原本早該結束的話題越拖越長。
直到,那魔修試圖上前摟他的肩。
無聊的都在打哈欠的顧梵音:“?”
那雙狹長的眼睛緩緩眯了起來,顧梵音冷笑,大有他敢伸手就直接跺爪子的意思。
敏銳察覺到空中彌漫着的殺氣,甯執眼裏劃過一絲無奈,他側身避過,後續卻又爲了不打草驚蛇而被迫繼續敷衍魔族。
而敷衍到最後的結果就是……甯執被下了品酒邀請。
甯執:……已經開始後悔了。
這個邀請一出,他很明顯的感覺到身邊的風立刻喧嚣起來。
真是一點都不藏着掖着了啊……
這一刻,眼底的情緒轉變成深藏的笑意,甯執壓住自己想要把人從風裏扒出來的沖動,安撫着拒絕了眼前被恭維的過分熱情的魔族。
終于擺脫的甯執獨自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與周圍算得上是繁華的景象不同,這條路,越往裏走,便越是尖銳陰暗。
好在,這條路雖然難走,距離卻并不長。
甯執很快就看見了路的盡頭。
隐約镌刻着沉重字符的石門外駐守着許多魔修,甯執暗暗的把周圍的看守全部記在了心裏,趁着沒人發現又原路返回。
低垂的夜色沒有星光,甯執感受着空氣中熟悉的魔氣波動,神色有些散。
他下意識找了個僻遠的地方坐下,靠着長相崎岖的大樹,指腹緩緩摩梭着匕首上的暗紅色寶石。
黑色長袍被風吹起,顯得他的身影更加單薄。
就連在睡夢中,甯執都未曾舒緩表情,過了夜半,唇間更是溢出幾聲低啞的痛呼。
并沒有睡着的顧梵音睜開眼,凝望着甯執微微收縮的手指,再次隐隐的察覺到了幾分不對。
顧梵音盡可能的貼近甯執,虛空中落下的手緩緩凝實了一些,輕柔的撫摸甯執緊蹙的眉心,“我在這……”
她并不擅長哄人,隻能用最簡單的語句在他耳邊極盡安撫。
如果這樣不奏效的話……
顧梵音就決定用手動入睡這種方法了。
目光所及之處,光線無比的昏暗。
原本渾渾噩噩難以熟睡的甯執眉間的日結被緩緩撫平,垂下的腦袋也被另一隻手輕柔托起。
“還好……”顧梵音松了一口氣,話音還沒落下,甯執就自然的在她手心上蹭了蹭。
“啊呀?”
居然還有這種意外之喜——
顧梵音壓了壓唇角,毫不猶豫的再次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徹底的相擁在了一起。
一直到第二天晨光初醒。
甯執從睡夢中醒來,原本緊緊牽着他的人已經再次消失不見,頭頂的樹葉落在肩上,像是平靜的代表了另一個人的問候。
“不在了嗎?”
甯執的聲音帶着一些飄渺和幹澀。
思緒仍有些散亂,甯執站起身,捏了個淨塵訣就朝着魔族的駐地去了。
那裏零零散散站了不少人,或高或低,或胖或瘦,唯一相似的就是,那些人眼裏都帶着最爲懇切的恭敬。
這種恭敬并非是面對朝他們走來的那些魔族長者,甯執藏在衆人之中看的分明,那些長者過來時,他們恭敬的目光都齊齊的偏移了一瞬。
呵,甯執輕嗤。
那些人就算隐藏的再好,心裏頭那點肮髒的欲望也會透着眼神鑽出來。
眼前被黑霧籠罩着的山巅之上,沿途尖銳的頑石也開始散發出淡藍色的熒光,隐匿在深不見底的深淵氣息裏,就像是底下深埋着的怪物突然睜開了眼睛。
“你,你,你,随我來。”
就在這時,爲首的老者在魔族中點了幾個人,甯執壓了壓兜帽,順着他的視線走了出去。
原本平靜的氣氛再次變得劍拔弩張起來,甯執縮減着自己的存在感,隐匿在黑暗裏的眼眸卻有些嫌惡的微眯着。
“咚咚咚——”
好幾聲清晰的脆響從風中傳來,甯執側目,隻見那些原本瞪着他的人都面色猙獰,一個個捂着膝蓋彎下腰,身邊還掉着幾顆被砸碎了的山石。
“怎麽回事?”還沒挑人的長者有些不悅,他并不認爲有誰能在這個地方進行襲擊,因此,他看着這些試圖引起注意的人便更是不爽。
揮手一指,直接把人挑去了最麻煩的地方,甯執跟着前人離開,聽見後面争吵的動靜,唇角忍不住勾起了輕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