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是比我想象的還要固執。”
甯執垂下眼,指尖微挑,直接從流明镯裏拎出了那條兇戾的骨鞭。
“甯執,你冷靜一點,”祈玉沒有抽出身邊的劍,隻是把門關好按實,試圖再次安撫他:“她這樣一定有理由。”
“況且,她是天道化身,實在沒有太多需要擔心的地方。”
“那又如何?”甯執按着鞭子,眉宇間隐隐染上幾分戾氣,“天道又如何?”
“我要去找她,僅僅隻是因爲我想。”
“你……”聽到這樣平淡卻又極爲深刻的話,祈玉眼神怔了怔,難以自制的想起了自己方才擔憂的情緒。
他無法宣之于口的,甯執已然交出了一份合格的答卷。
“我如今并不能随意離開天界……”
“我不需要你同去。”
“……答應了顧梵音的事,我必然要做到,這裏封存了三道劍氣,你帶在身上,隻當是個簡單的護身符。”
祈玉取出錦囊刻下自己的烙印,落在門框上的影子挺的筆直,仿佛無論在哪裏,都是一樣的坦坦蕩蕩。
甯執收回了鞭子,原本挑釁的神色忽然淡淡散去了。
他沒有拒絕祈玉的好意,雖然也并不可能有用上的時候。
門開了——
甯執緩緩走出去,隻擡眼看了看天色便收回了目光。
顧梵音獨自一人去的地方自然不做他想,定是那個危機四伏,卻又猶如無主之地的魔界。
或者更直白些,那裏,是煉虛。
得到一縷上古魔氣尚且讓甯執苦不堪言,更何況原本就屬于老巢一樣的煉虛呢?
顧梵音氣息隻能壓制,卻并沒有讓那股魔氣從他身體消失,這也無異于代表着……就算是那個人,在上古魔氣之上,也并非是無所不能。
甯執想到這裏,原本還有些淡然的情緒就忍不住開始焦灼起來。
憑借着體内的魔氣迅速尋找到了魔界的大緻所在,甯執看着如同天塹一般阻斷兩界的溝壑,眼裏泛起幾分惡心。
他并未修習鬼道,可僅僅隻是站在這裏,那些被埋葬于此地的冤魂,便像附骨之蛆一樣順着氣息攀爬了上來。
甯執冷臉擋下,不耐的動作裏隐約帶着幾分憂色。
隻是,就算是甯執也想不到,顧梵音此刻壓根沒往這邊來。
與甯執能夠憑借魔氣找尋到位置的方法不同,顧梵音……冷靜的迷路了。
她先前在那些金絲上留下了印記,隻要被觸碰過,就無法在她面前遮掩。
可問題是……
具體位置找到了,要往那邊去,眼前卻隻剩幾條歪歪扭扭的路和一座阻隔的大山。
顧梵音:“……”
意料之外的情況出現了。
顧梵音抿了抿唇,試圖撕裂空間,卻發現落點像是被卷入了混亂的空間亂流中一般,渾渾噩噩無法确定。
顧梵音:……那這就的确沒什麽辦法了。
一股無奈,在顧梵音眼底迅速蔓延。
想到還被藥暈在床上的甯執,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最爲直接的做法。
起身躍起,邁起輕功便朝着目的地直接飛了過去。
底下的天界人往往隻看見一道紅色的虛影,再一眨眼,那道虛影便完全的消失在了原地。
而顧梵音尤嫌此法不夠快,遇到障礙物也不躲,直接抽出火刃斬斷,若是驚擾了他人,便在天上揮灑财寶,憑借着橫沖直撞,顧梵音再次拔高了速度。
越靠近兩界的交界,那裏的人煙便越發稀少,如風一般掠過的身影極快,那裏的冤魂還沒來得及找尋對象,顧梵音便已經抽身離去了。
從始至終,顧梵音隻感覺到飛越溝壑時底下生出的幾分涼氣。
魔界并非是個秩序井然的地方,相反,它松散的像是容納怪物的廢墟。
底色灰白,盤旋在粗糙巨石上的小路,更是沾滿了各種腥氣的血色。
不遠處便是魔族人生存的地方,最中心的位置有一座高山,頂端是終被黑色的霧氣所籠罩,無論怎麽窺探都看不真切。
一到魔族人聚集的地方,顧梵音就感受到了幾分難以抑制的厭棄,這種情緒并不來源于她自身,更像是……某個被煉化天道的附屬品。
厭棄魔氣,還是厭棄這些已然被完全放棄,卻再次從淤泥中爬出來的人?
顧梵音覺得有些好笑,她緩步停留在隐秘的角落裏,毫不猶豫的摒棄了這具讓她感受到不自在的軀體。
靈魂出竅,在隐約察覺能做到的那一刻,顧梵音就毫不猶豫的做了。
她懸在空中看着自己失去了靈魂即将往下倒的身體,手腕一擡,以金絲做引将身體卷起,找尋片刻,選擇直接丢進了撕裂開的空間裏。
已經沒有了靈魂的軀體……倒也能算得上是死物。
儲存死物,沒有什麽比她的空間更方便了。
“……快到時辰了,”被金絲留下印記的魔族少年正半跪在地上朝前方的長者彙報,他音調沙啞,言語中卻藏着幾分壓抑的喜意,“事到如今……絕不能再出任何差錯!”
“的确如此,”面前的長者也難掩激動的情緒,緊握着手心放置在胸口,目光虔誠的注視着遠處沉眠的山脈,連萎靡的精神都好了幾分,“……我魔界之主終将蘇醒!”
魔界之主?
顧梵音往前飄了飄,這些魔族修行還不足以讓他們捕捉到顧梵音的蹤迹,因此,毫不掩飾的顧梵音聽到了更爲清楚的消息。
“沒想到天界的那位上神居然會是如此好的魔氣載體……被各處靈脈溫養過的軀體,實在是我魔界的機遇。”
長者露出了貪婪的目光,顫抖着嗓子,用沙啞的音調低聲呐喊着:“再多撥些魔族去守着……那樣的軀體,注定隻能爲尊貴的魔界之主所享用。”
就站在他們身邊聽完了所有内容的顧梵音:“……”
這可真是……有趣至極。
若不是情況不允許,顧梵音定然要把那天道扯過來看看。
白竹被這樣擄走,它才是在中間下黑手最大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