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一直跟着忙活的月稚都忍不住走向了正在角落裏自閉的墨酬舟,詢問道:“你怎麽這次辦事辦的這麽快?”
人是昨天死的,葬禮帖子是今天發的,那帖子甚至還遙遙的送往了各種小宗門,而且……居然還做得極爲精緻。
墨酬舟:“……”
他獨自蹲在牆角歎了口氣,默默的揉了揉自己昨天冒出來的黑眼圈。
修仙都救不了了!
沒有人知道他經曆了什麽!
大半夜被一個鬼魂吵醒,對方還不知道無師自通了什麽秘法,身體是飄渺的,但是能夠直接從半空中伸出一隻手來。
墨酬舟:……這一單沒有一屋子的靈石他辦不了!
顧梵音聽完挑眉,極其自然的劃開空間,然後墨酬舟就眼睜睜看着無數靈石從裏面嘩啦啦的流出來。
最頂上的一顆哐叽一下就砸到了他的頭上。
出于對靈石的熱愛,墨酬舟愣是站着沒躲開。
想到這裏,墨酬舟仰着天感歎的長舒一口氣,還沒說話,就注意到剛剛轉身的月稚又回過了頭,垂下眼睛盯着那塊紅腫,狐疑道:“你這腦袋怎麽回事?”
“要不要去找巫鶴拿點藥?”
墨酬舟可疑的心動了一會兒,然後就繼續搖起了頭,伸手摸了摸已經不太明顯的紅腫,臉上露出了月稚看不懂的笑容。
月稚站在旁邊猶豫片刻,最後還是丢下一個瓷瓶便轉身走了。
小小的藥丸咕噜咕噜從瓶中滾出來,正正好落在了墨酬舟手心,後者愣了愣,恍然發覺月稚的溫柔。
劍修的藥肯定不會有問題,墨酬舟捏着藥丸對着陽光看了看,然後就毫不遲疑的一口吞了下去。
剛入喉,一股濃郁的藥香便席卷了整個味覺,墨酬舟眯起眼,隻覺得原本有些疲倦的情緒都開始熱血沸騰起來了。
等等……墨酬舟低頭看着自己紅潤了過頭的手,缺失的那根神經終于遲疑地搭上了線。
熱,血,沸,騰?
腦子裏的回憶緩緩冒起來,墨酬舟看着月稚飄飄離去的背影,艱難的咽了口口水。
巫鶴的藥向來是對人調整,如果是讓一個中日練劍都絲毫不覺疲憊的劍修帶在身上修複的藥……怎麽可能是他這種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人能夠承受的藥量啊?!
墨酬舟擡手擦了擦鼻子流出來的鮮血,僵硬又遲緩的從地上重新起身了。
自願清除記憶後恢複正常的禦器門弟子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樣子,反性溫和的弟子也忍不住主動提出了幫助:“墨前輩?要不然我替你做一些事……”
“不!”墨酬舟冷靜的拿出帕子捂住滲血的鼻子,一邊走一邊奪了他手上捧着的東西,背影透着一股壯士斷腕的決然,“我來做!我還可以繼續——”
本來就是拿着他推過來的工作的禦器門弟子:“???”
他低下頭看着地上零落的兩三點血迹,對這位前輩的敬業精神有了最直觀的了解。
“啊,真是還有好多要學習啊……”
禦器門弟子還沒結束感歎,下一秒,就迎面撞上了來人。
“啊,對不起對不起……你有被摔疼嗎?”
弟子弱弱低下頭,局促的看着捂着被撞的腦袋後退的女子,臉上的表情更加愧疚了:“你是哪家來的,我,我用免費煉器的名額給你做些補償吧……”
“這個雲穹殿你能算得上是我的傑作哦!”
“啊?”女子聽到這話一愣,她面容豔麗,身上又穿着大片金紅的撞色,愣起來的時候反而有一種别樣的美感,“你是說?給我煉器?”
“這個雲穹殿确實不錯,不過小道友,你可知道我是誰?”
女子看見眼前這幅場景有些好笑,也并不打算爲難他,是留下一句話就從他頭頂輕飄飄的拍過,禦器門弟子這是突如其來的接觸弄得有些羞澀,等回過神來時,對面便隻剩下了一道奢華的香氣。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頂,原本總是遲疑的眼睛緩緩轉成了扭曲的檀香狀。
而就在對面的假山石上,正好目睹了這一切的甯執對着緩緩走來的女子嘲道:“九香樓的織梅仙子什麽時候這麽沒底線了?随便就要了顆年輕修士的心?”
既然走到他面前的女子聽到這話,毫不在意的勾着唇笑了笑:“這不是梵音仙子的小寵麽?怎麽人死了,你反倒在這麽個小角落裏藏着?”
“是見不得人……還是那位仙子,就是被你殺掉的呢?”
話音一轉,女子靠近甯執,笑眯眯的說出誅心之語。
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氣味不斷逼近,甯執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因爲用力過猛,還狠狠地撞在了尖銳的假山石上。
他垂下眸子沒有接話,看的眼前女子的眼裏劃過一絲訝然。
“甯公子,看來你果然藏着些不能說出口腌臜事呢。”
女子掩面一笑,窈窕的身段忽然冒出了幾縷蠱惑人心的媚氣,甯執擡眼,對上的那雙眼眸冷靜的吓人。
他輕嗤,毫不猶豫的直接用魔氣把人推開了。
“這可真是一個不得了的發現,梵音仙子寵愛的小公子,居然是個魔修呢……”
“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這裏,是有實力支撐,還是覺得那個人會從棺材裏爬出來保護你呢?”
“說話可要講究證據,”甯執一點沒有被拆穿真面孔的波動,隻是平靜的扯了扯衣袖,嘴角露出惡劣的弧度:“顧家叛逃的顧小姐。”
“讓我想想,是叫什麽名字來着?”
“顧驚鳥?還是顧驚蟲?”
聽到這些話,剛剛還字字珠玑的女子瞬間變換了臉色,那副輕挑的笑臉被撤去,她直直的撞上甯執那雙嘲諷的眼睛,極其不爽的強調:“是顧驚鵲!”
“不重要,這位飛禽小姐……說你在暗處做幫人煉器的生意?”
“是又如何?總不至于認爲我會幫你一個魔修……”
“一件金丹期武器便是十枚……”
“呵,區區……”
“上品靈石。”甯執平靜的落下最後的砝碼,眼睜睜看着眼前女子的臉色急劇變化,最後愣是強行扭轉了話語,直接點了頭。
“區區金丹武器,當然不會是什麽問題!”
甯執看着她,笑而不語。
兩人并沒有談論多久,敲定事情後就準備各自離開了,甯執轉身,而顧驚鵲看向他腰間若隐若現的匕首,突然開口道:
“你也把心落在那個人身上了吧。”
“那爲何還要殺了她呢?”
甯執一頓,背影忽然變得極爲落寞起來,顧驚鵲見好就收,說完話就往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獨自待在角落裏的人才敢遙遙望向熱鬧的人群,片刻,極其疲倦的握住了腰間的匕首。
指腹縮着那顆暗淡的紅寶石,臉上的面具終于被掀開一角,顯露出最本真的情緒。
“顧梵音,我後悔了……”
他閉上眼,錯過了空中突兀冒出的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