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剛走到門口,就恰巧遇見了去而複返的墨酬舟。
墨酬舟聞到濃郁的血氣,心裏有了種不妙的預感,看着明顯不太對勁的人,強迫自己冷靜的詢問:“怎麽回事?梵音仙子呢,她不是去找你了嗎?”
甯執緩緩轉了轉眼珠,從地上撿起沾着雪的骨鞭,開口像是悲歎的長調:“你不會再見到她了。”
墨酬舟手裏拿着的東西一下就落了下去,他捂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口,完全不敢置信:“你殺了顧梵音?!”
“怎麽可能——她可是天道!”
“天道?”聽到這句話,甯執擦着血迹的手愣了愣,“她怎麽可能是天道?”
他根本沒在她身上發現半點天道氣息!
墨酬舟崩潰的抓了抓頭發,原本風流無雙的樣子瞬間坍塌,他看着遲疑的甯執,差點就要叫出聲:“她做這一切難道沒告訴你??”
“顧梵音煉化了甯珏身上的天道氣息!爲此自己都差點被片成片了。”
“出來的時候完全就是一個血人……”
聽到這裏,甯執腦袋裏的那根弦突然斷掉了,他猛然回過頭,像是斷了片一樣,突然想起那個人對自己說的話。
那句“我選擇了你,那你就是天道之子”原來竟是這個意思……
痛苦到了極緻,甯執上的所有情緒反而徹底消失了,他僵硬的扭過頭往前,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就連墨酬舟都沒來得及阻攔一下。
不知跑了多遠,甯執獨自倚靠在一個荒僻的角落裏,愣愣的看着嵌進手心的上,忽而感覺到眼角冰涼。
那是淚……
那是淚啊……
他仰起頭望着天空,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瘋狂伸出手去摸自己的頸邊。
沒有了,那道時時刻刻提醒他的印記……已經不會再留下任何溫度了。
甯執閉上眼,任由自己被突然暴漲的魔氣吞沒。
身上是撕裂般的痛,壓着他臉色都變得像是紙一樣的慘白。
喉嚨深處滿是血的腥氣,強烈至極的耳鳴讓他聽不到任何聲音。
甯執自嘲的笑,溫熱的水一點一點落在手上,緩緩滲入血脈裏,硬生生把那顆被人小心縫補的心髒再次燙穿。
甯執自己都忘了,上輩子的他體内融合了一縷上古魔氣,也就是在此基礎上,才能真正仙魔雙修。
那股魔氣并不安分,時常會帶來撕裂般的疼痛,過去的魔尊并不在乎,在強烈的目标下,早已習慣了時常伴随的疼痛。
原來這縷魔氣氣一直陪着他到了現在。
可爲什麽,他從未發覺呢?
甯執躺在巨石上,心裏隻留下了一個最不願去揭開的真相。
因爲顧梵音。
因爲那個能壓制所有魔氣的人。
那道契約,他從始至終都是受益者。
這正是太可笑了——原本以爲的束縛竟是最安穩無聲的保護。
她騙了他,那個口口聲聲說着會來保護的人,再也不會出現了。
被裝點的極爲豪華的密室内躺着兩具失去了全部氣息的屍體。
墨酬舟愣愣的站在不遠處,連說話的聲音都從身上遠去了。
甯執居然真的殺了顧梵音。
他蹲下身子,腦海裏想過無數道想法。
或許以後沒有大方的雇主了,
也不會再有最安穩的後盾,
也不知道禦器門還願不願意接單,說不定這個給了他安身之處的雲穹殿也要不了了之……
可僅僅過了一瞬,那些想法就全部消失了。
墨酬舟強撐着站起身去試探顧梵音的鼻息,明知道再無可能,也依然抱着最微末的希望。
這個人怎麽就死了呢?
這個無所不能的人……怎麽會就這樣潦草的倒在地上?
墨酬舟手指僵硬,像是再次回到了那個親眼看着父母自相殘殺的冬天。
好冷啊——他想,該找顧梵音要靈石買碳火了。
如果她實在吝啬,那他自己出靈石也不是不行。
反正隻要她醒過來,雲穹殿就能度過無數個冬天。
可是……
“你在做什麽?”
是在幻聽嗎?
墨酬舟僵硬的眼珠子微微轉動,下一秒就對上了從地上爬起來的顧梵音。
顧梵音嫌棄的挪開他的手,下一秒就把手搭在了旁邊的另一具屍體身上。
“嘶——甯執下手真狠,”顧梵音摸着傷口感歎了一句,然後理直氣壯的指使墨酬舟:“還快把人扶起來?再晚幾秒他就要真的死掉了。”
什麽……?
墨酬舟機械性的扶起了怎麽看怎麽沒有氣息的禦器門弟子,原本清晰的思緒瞬間打了死結。
誰能告訴他——爲什麽屍體能爬起來,甚至還能救人?
修仙界什麽時候集體進化了嗎?
怎麽都沒有人來通知他——
“愣着幹什麽?想把人捂死嗎?”
顧梵音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把人驚的差點跳起來。
墨酬舟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捂住了那人的嘴巴和鼻子。
……可能是怕他說出什麽可怕的話吧,墨酬舟默默的想。
“咳咳咳——”
禦器門弟子狠狠咳了好幾聲,他看着一地的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雙茫然的眼睛可憐至極,甚至說話都帶着顫音:“……我,我死了嗎?”
墨酬舟下意識接話:“死了?”
他看着弟子驚恐的臉色,也開始茫然:“好像又活了?”
顧梵音當場給了他一個暴栗。
“他是被甯珏的殘魂附身了,得益于甯珏被天道氣息溫養的魂魄,讓這具身體也跟着沾了光。”
“既然都被我從黃泉拉出來了,就不要再想死去的事了。”
死,死掉了……
禦器門弟子腦袋像是被人猛然敲了一悶棍,徹底空了。
“啊,啊……”他捂着腦袋呆呆的叫了兩聲,突然目光定了定,用極其認真的語氣喃喃自語:“我怎麽就死了呢……?”
“雲穹殿還沒修完……還沒超過師兄的作品……還沒告訴師父他真的要秃了……”
“砰——”
顧梵音毫不猶豫的給人喂下一顆迷藥,直接拎着領子丢給了墨酬舟。
“找巫鶴給他清清記憶,然後……滿足他的一切要求。”
“懂了嗎?”
墨酬舟一臉呆滞:“……懂了。”
顧梵音扭頭:“那還不快去!”
說完看着他一臉迷糊的樣子,又忍不住補了一句:“給你自己也喂一顆吧。”
墨酬舟依然呆愣,回話卻極快:“那也可以什麽都要嗎?”
顧梵音:“……”
顧梵音:“……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