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說完這話,原本神色慈祥的大師臉色跟着嚴肅了起來,顧梵音見狀,毫不在意的輕笑:“無妄?”
“那股惡念與他心魂相交,爲了壓制,以秘法相束,卻緻使無妄自身情緒淡漠,我可有說錯?”
“啪啪啪,”正是無人發聲的時候,突如其來的掌聲便格外突兀。
顧梵音偏過頭,看着倚靠在樹幹上的甯執,眯着眼笑了笑。
“說的可是一點沒錯。”甯執起身,看向無妄的眼裏多了些探究。
雖不知這股惡念來源于何處,可甯執壓制這麽久還能顯露名聲,無妄此人定然并非池中物。
隻可惜……上輩子,甯執可沒親眼看過這麽個人。
“貧僧淨塵,請梵音仙子入我決明寺一叙。”
淨塵大師歎了口氣,目光身邊站姿挺拔的徒兒身上掃過,微微彎了彎腰。
“師父!”無妄皺眉,當即我想将人扶起來,卻被淨塵大師錯身躲過。
淨塵擡眼看着顧梵音,清明的目光裏是一絲對徒弟的擔憂。
“也罷,”顧梵音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長發一揚,扭頭帶着甯執就走了。
“這條路……”甯執挑眉,想起牧南星臨走前的告誡,腳步并未停下。
要往決明寺,自然并非是一條直路,隻是顧梵音随手選的這條更加僻靜,遠遠望去都透着一股安甯的幽森。
淨塵大師看了走在前方的兩人一眼,目光落在甯執身上,兀自搖了搖頭。
“師父,那甯執……”
無妄自己情感淡漠,卻對師父的情緒極爲敏銳,還沒繼續詢問,就被淨塵平靜的目光打斷。
“如何能以未發生之事定人秉性,”他說完緩慢的撫了撫胡須,目光所至之處,原本滿身散漫的少年有過一瞬間的凝滞。
倒不愧有大師之名。
甯執垂下眼,一點點拉平了嘴角。
走過一段寂靜之處,再往前就是一大片空地,說是空地,卻也不盡然,那裏安置着好幾個簡陋的木屋。
“這是?”
顧梵音擡眼看見了幾個佛宗弟子,他們正在一邊誦讀經文,而躺在地上的人個個都極其狼狽,目光空洞又絕望。
“此世災難總有些避無可避,無非便是爲這些人尋一個安身之所罷了。”
淨塵垂下目光,雙手合十,原本立在身邊的乾坤杖也緩緩騰空,平平無奇的杖身被金光剝落,露出了更多普度的安甯。
牧南星說的不假,佛宗與俗世靠的極近。
顧梵音看到這一幕,心裏有些波動,但很快又重新恢複平靜。
千百年來,她看過的慘狀實在不知凡幾,可即使再遇到這種狀況,也終究做不到心如草木。
甯執也難得沉默,他忽然覺得眼前這一幕灼熱的刺眼,忍不住擡頭,卻發現不知從何時起,遠山之上,太陽已經升了起來。
那點陽光照耀着,籠罩着……卻唯獨讓他感到陰冷。
“如何?不想去我們便離開。”
顧梵音察覺到他在心神不甯,忍不住擡手想去觸碰他的墨發,結果一個沒注意,甯執突然擡起了頭。
那隻手落在他的脖頸上,隔着皮膚的觸感,依稀能感覺到灼熱的呼吸。
散亂的陽光從少年垂下的墨發上劃過,然後随着風一點點攀升,淺淡了甯執眼裏濃得化不開的情緒。
顧梵音訝然,還沒從突如其來的美貌沖擊中回過神,就聽見旁邊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響。
原來誦經已經結束了。
那些并沒有靈力附身的百姓正仰看着淨塵師徒二人道謝。
等他們脫身,已至日中。
決明寺内部仍然算得上清幽,顧梵音兩人被當做貴客,送來的膳食也極力做的精美些。
然而,一眼望去,全是佛宗特質佳肴,美則美矣,味道極爲慘淡。
顧梵音嘗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還沒說什麽,就聽見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墨酬舟手裏拿着一個乾坤袋,一馬當先的走了進來。
“你來的有些晚了。”
顧梵音起身,把乾坤袋裏裝着的菜肴全都取了出來。
“這不是出了些意外麽……”墨酬舟支支吾吾,眉眼卻分明帶着幾分喜色。
“月稚臨時被滄瀾宗主傳喚回去了,月祈年又素來跟她寸步不離。”
“我帶着牧公子去取膳食,所以這才遲了些。”
“牧南星,你說,”顧梵音挑眉,讓兩人坐下後,饒有興緻的刨根問底。
“墨公子隻是收了份歉禮。”
牧南星并不點破,與往來的佛宗子弟微微颔首,看上去對這裏不算陌生。
“那位什麽公主送的?”
顧梵音随意看了他一眼,草草嘗了幾口味道,便把碗筷放下了。
她早已不需要進食,隻是爲了投喂人類,才養成了規律的習慣罷了。
膳食過後,顧梵音獨自與淨塵長談許久,就連甯執都沒聽到他們說了什麽,隻知道,顧梵音出來的時候,臉上表情還算松快。
然後笑眯眯的宣布:“這幾日我們便住在決明寺,有什麽問題麽?”
牧南星掃了眼想說什麽的甯執,溫和道:“如此最好。”
“若是參與到九霄令争奪中,恐生變故。”
“這也是你看出來的?”甯執偏頭看他,懶洋洋掀起眼皮,“預言,可真是方便啊。”
“若公子願意信任,自能發現其中玄妙。”
牧南星微笑,白綢被風吹亂,露出了右眼下一顆小小的淚痣,倒真像是位不問世事的仙人。
墨酬舟揉了揉眉心,自以爲沒聽錯那些夾槍帶棒:“甯執這是與他有仇?”
顧梵音目不斜視:“他鬧别扭。”
甯執冷笑:“……你在找死?”
“好好好,沒鬧别扭,”顧梵音就着陽光趴在樹幹上,有些困倦的打了個哈欠。
半張臉耷拉在樹枝上,墨發被風吹動,看上去有幾分歲月靜好的安甯。
甯執瞥了她一眼,懶得繼續搭理。
待在佛宗的日子比想象中要甯靜,一日後,月稚兩兄妹也相須趕來,還帶來了隐世世家的九霄令持有者的信息。
“巫家巫鶴,牧家牧北枳,還有顧家顧驚雲。”
“都是這一代的佼佼者。”
月稚說完看向牧南星,後者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主動解惑:“九霄塔十年一開,參與者皆隻有一次機會。”
“且,到了元嬰中期便無法再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