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決鬥?”顧梵音微微坐正,終于從記憶的犄角旮旯裏找到了這麽個詞,“就你?”
顧梵音擡起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随後從鼻尖發出一聲嗤笑:“你一個金丹,要和甯執生死決鬥?”
四長老這次沒答話,一個金丹對一個築基下生死決鬥,若不是特殊情況,是不會被允許的。
但是……
“我滄瀾宗也不做欺人之事,甯執可以帶自己的武器上台。”
四長老口中的武器,自然是指那把挑翻了好幾個人的骨鞭。
顧梵音每次連懶散的身形都挺直了,當着衆人的面揉了揉耳朵,語調上揚:“那還要我們感謝你的恩賜?”
“你們劍修平日與人對打原來都是赤手空拳的啊……”
衆人皆是沉默,四長老冷笑着偏過視線,擺明了就是要在這裏給他們一個教訓。
林縱雙手緊握,即使再不想把那些事情擺到台面上來,此時也隻能開口:“甯執那塊令牌不是滄瀾宗的名額。”
“是月族的。”
隐世四大世家都會有一兩個直達九霄塔的名額,月族勢敗,他們手上那個自然就到了繳獲的林縱手裏。
經手月族一案的四長老應當比誰都清楚,那塊令牌,給了顧梵音并無半點不妥。
可即便如此,四長老也隻是怔了一下,絲毫沒有悔改之心。
林縱難掩失望,手裏的長劍發出清晰的铮鳴,像是又回到了他師尊傳位那天。
可現在,那些曾經正直的同行者,已經開始緩緩模糊了面貌。
“四長老,與一個小輩爲難,你可還記得青蓮劍尊的教誨?”
“林縱——”
“吵夠了嗎?”甯執不鹹不淡的打斷了他們的争執,兩名劍修碰撞的氣勢仿佛沒給他帶來一星半點影響,就算是面對着怒目圓睜的四長老,甯執的聲音也依舊平緩:“不就是個生死決鬥?”
“不過他的命可還不值得我見血……”
“你有什麽要求?”四長老從那股憤怒的情緒裏抽離出來,轉身盯着倚在玉枕上淺笑的少年,眼裏的兇煞還未褪去。
“甯執,”顧梵音沉着臉,語氣十分危險,“你不必答應。”
“我可沒有林宗主那樣讓下位者爬到自己頭上來的好脾氣。”
“你覺得我會輸嗎?”甯執覺得好笑,手腕一擡,長長的骨鞭乖順的俘在他身側。
幾日不見,這條骨鞭上的兇煞之氣卻是愈發重了,剛一露面,就讓底下時刻關注着這裏的弟子徹底垂下了頭。
那條骨鞭上沒有顯而易見的魔氣,可卻怎麽看怎麽讓人覺得,這不是該出現在這裏的東西。
甯執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能入滄瀾宗的從來都不是什麽廢物,可再天才的人,沒有成長起來……就隻是一串不值得被記住的名字而已。
“顧梵音,注意言辭。”
說話的是一直默默站在幾人旁邊的三長老,比起一身兇氣的四長老,他看上去簡直是和藹可親。
就連勸慰,都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者。
四長老擰起眉,并不領情。
顧梵音把手搭在那條骨鞭上,沉默片刻,突然改了決定:“雲穹殿的人金貴,想讓甯執下場,自然也要準備好相應的籌碼。”
甯執看了她一眼,嘴角終于勾起了一個正常的弧度。
顧梵音果然不講道理——甯執撫摸過她指尖停留的地方,偶然掩蓋住心理肆虐的破壞欲,溫吞着開口接話:“我也沒什麽看得上的,唯獨就看四長老不順眼……”
“不如這樣,要是我赢了,四長老去雲穹殿做點苦活,如何?”
被直接指名的四長老臉黑了。
甯執笑了,他慣是會抓痛點,要是讓一個自诩高潔的人去做他眼裏最低賤不過的事……會有什麽意外的樂子也不一定。
就比如,藏在那具肮髒身體裏冒了個頭的心魔。
執掌刑罰者,眼裏最不該有的便是權力欲。
“甯公子……”
“我應允了!”
比阻止更快的,是四長老的應答。
顧梵音迅速一錘定音:“……那自然是最好了。”
她偏頭笑着看甯執,甯執挑眉,直接提起長鞭就翻身跳了下去。
二号比試台裏他們的位置算不上遠,甯執繡着金紋的玉蠶長衫在空中一晃而過,骨鞭撕破風聲,甯執落地片刻,便就出現了一條清晰的裂痕。
“這到底是什麽……”
顧梵音笑眯眯:“是龍骨哦。”
她說的太過輕巧,除了林縱,并沒有任何人輕易相信。
畢竟龍算得上是傳聞中的生物,此世唯一有記載的一具遺骸,早就被封印在了南海。
“請賜教!”
李由緩緩執劍,目光落在味道清晰的裂痕上,手腕有些後退。
他雖是四長老門下弟子,但能得到的資源也依然極其有限,平日裏尚且能引以自豪的賜劍,在骨鞭的襯托下也過于樸實無華。
甯執沒錯過他細微的表情,垂下目光,連正眼都欠奉。
“真可憐,”甯執神色冷淡,眼中的諷刺不知是對着對面的人,還是在對着那把被輕易否定了的長劍。
唰——
厚重的比試台被直接打裂,骨鞭目的明确,直直怼向了李由手裏的長劍。
李由比甯執高了一整個大境界,可即便如此,面對甯執兇戾的骨鞭,他仍像是從骨髓處被凍住了一樣,根本避不開!
“嘭!”甯執身形如鬼魅,靠近的那一瞬間,底下那些弟子根本看不清他的影子,一個個掐着神經瞪直了眼,聽着自己身邊此起彼伏的驚呼。
“啊……”
同是滄瀾宗弟子的修士忍不住捂住了眼,就算隔了這麽遠,他也依然能感受到台上傳來的血腥氣。
甯執冷笑,擡眼看着李由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要害,不急不緩的偏轉方向,尖銳的骨鞭刺破李由肩膀,愣是硬生生在上面開了一個碩大的血洞!
李由隻覺得眼前一黑,痛得直吸氣,連握着劍的手都在發顫。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怎麽可能隻是一個築基……!
那一瞬間的壓力,分明比四長老還要可怕!
甯執踩着鞭子下落,空着的左手散漫的擦了擦濺到臉上的血迹,目光冷淡,唇角卻挂着詭異的笑:
“隻會躲可不行啊,”他說,“會一點點被絞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