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靜的夜晚,清風吹拂着樹葉飄動。
草叢中時不時傳來蟲子的鳴叫聲。
顯得格外安甯!
原本在所有人都該休息的深夜,一間書房内的燭火任在閃爍。
一個體型微胖,鬓角有幾絲花白的男子坐在上方。
男子手裏拿着一張沾血的請帖,眉頭緊皺。
晃動的燭光映射在臉上,透着幾分威嚴和森寒!
片刻
右布政使張康年把請帖丢在了桌面上。
目光投向下方的中年文士,沉吟道:“此事,你怎麽看?”
梁師爺坐在椅子上,臉色凝重。
開口道:“宴無好宴,就怕是場鴻門宴!”
“唉~!”
張康年長歎一口氣:“本官又何嘗不知道宴無好宴,隻是目前尚不清楚漢王的目的是什麽,又掌握了多少?”
梁師爺摸着胡須,若有所思道:“漢王自從就藩一來,做了不少利民的舉措,深得藩地百姓愛戴!
據說,這些舉措都是由長史楊士奇謀劃。
漢王隻是一個……隻懂得享受的傻子罷了!
王府的權力,都掌握在楊士奇的手裏!
屬下也私底下接觸過幾次,此人的确是難得的治世之才!
胸有有着萬千抱負想要施展!
以他不過二十多歲的年齡,也沒有足夠的功名,想要在朝廷施展抱負是絕無可能!
所以,此人把滿腔的抱負都投入到了藩地之中。
和整日渾渾噩噩的漢王,倒是相得益彰!
但是以屬下對此人的觀察,雖然想要施展抱負,但也不是不知人情世故的書呆子!
他隻管漢王藩地的事情,對地方上的政務從未插手過!
所以,屬下以爲楊士奇是絕對不會想要和您爲敵的!
更不會作出把王都事活活用刑緻死的事情!
畢竟,他隻是一個區區五品長史。
就算功勞再打,這個官基本也做到頭了。
再想去中樞,除非陛下欽點,否則再無升遷的可能!
所有人都知道,王都事是您的親信!
對王都事動手,就是在打您的臉面!
以楊士奇的品級,又怎麽敢以卵擊石,和您作對呢?”
張康年點了點頭,也贊同這個分析。
以自己和楊士奇的身份地位,差距不是一星半點。
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
兩人更無仇怨!
楊士奇即便要展示治世之才,也沒有平白樹敵的必要。
更何況和當地布政使搞好關系,對他施展才幹也有幫助!
所以,楊士奇不可能平白弄死自己的人。
要是真要撕破臉,早就已經動手了。
又何必拖到現在。
所以,漢王此次的動機,應該和楊士奇無關。
想了想,沉吟道:“在王府,還有另一個能說動漢王的,就是道澗大和尚。
不過據本官觀察,這個大和尚平日隻是誦經禮佛,從不幹涉王府的事情。
一個脫離世俗的和尚,更不會爲了利益和本官爲敵!”
幸虧朱銘沒有聽到這些評價。
要是聽到誰評價那個整天慫恿自己造反的黑心大和尚與世無争,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超凡脫俗和與世無争,那隻是做給外人看的。
隻有拿幾個有限的人,才知道這個大和尚有多麽的腹黑!
梁師爺眉頭緊皺,臉色凝重道:“除開這二人,還有一個能對王府大小事務指手畫腳,并且地位淩駕于二人之上的……
就隻有那位被皇帝新冊封的漢王妃了!”
張康年點了點頭,贊同道:“據說這位王妃出身邊塞,從小受盡苦難,差點還死于朵顔衛之手!
現在一朝富貴,性格自然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前沒見過,沒吃過,沒用過的東西,都會變得更爲貪婪!
她自小在邊塞生活,何曾見過封地的富庶繁榮!
起了貪戀,也實屬正常!”
還好周姐此刻沒有聽到這些話。
要是她知道二人竟然把她一個大都市來的美少女平定爲一個沒見過世面的村姑……
非得掀桌子不可!
但是經過二人的這個分析,反倒和今天的事情對上了!
梁師爺低聲說道:“這位王妃自幼生在邊塞,自然也會混迹于馬市,接觸西域來的客商,弄到精鹽的配方也就理所應當了!
至于和西域人合夥,那隻是一個幌子,找的一個白手套應付朝廷罷了!
有漢王府當靠山,還需要與人合作?”
馬市,朝同邊疆少數民族互市的一種固定場所,因以交換或收買馬匹爲主。
明朝建國之初,戰争頻繁馬匹缺乏,元璋曾分遣使臣到邊疆各地買馬。
張康年眯起眼睛,恍然道:“看來,這位王妃是看上了食鹽交易,這才和本官過不去啊!”
如果是因爲食鹽的利益糾葛,借着打殺王都事來警告自己。
那就說的過去了。
畢竟,食鹽雖然是屬于大明朝廷的。
但是每年收上去的鹽稅,比起宋朝來差得實在太多了!
别看宋朝一直打敗仗,朝廷卻依然有錢。
那是有鹽稅撐着。
反倒是一直打勝仗的大明朝,真正收上來的鹽稅少之又少。
至于具體去了哪裏,就見仁見智了!
幾乎是整個勳貴集團和朝廷重臣們雨露均沾的共同利益,也沒人會傻乎乎的告訴皇帝!
要不是有客觀的油水,又怎麽會答應安排王都事的上門女婿接管吏目職務,掌握鹽引呢?
不就是因爲贅婿沒靠山,更聽話。
出了事兒還能背黑鍋嗎?
陳吏目倒賣鹽引的好處,可都獻上來了的!
所以,漢王妃現在也做食鹽生意,自然要對自己進行打壓。
讓出這個市場。
隻是……
張康年還有一點想不明白。
漢王妃貪财想要壟斷精鹽生意,對于一個長期受苦受窮的女人來說,無可厚非。
可是作爲王府幕僚的長史楊士奇,竟然視而不見。
就不怕事情鬧大,一旦捅到了朝廷,漢王沒法交代?
一個藩王竟然想要經商,而且還想把朝廷擠開,自己來幹。
這是視皇帝與何地?
視皇明祖訓爲無物啊!
就算是無法無天被稱爲敗家子的秦王也不敢這麽玩啊!
張康年摸着胡須,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
冷笑道:“一個無知婦人竟然如此貪心,本官決定明日準時赴宴!
真要撕破臉皮,那本官就以官府名義退出食鹽市場!
既然不知死活,本官就送他們一程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