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來了這麽多的人,葉東來總算是放下了心。
回頭去看,使館那邊一片兵荒馬亂,卻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使館這邊沒事吧?”
他還惦記着江然殺的那兩個人。
要說此人果然是膽大包天,視王法如無物。
青國這邊的将軍,他說殺就殺,全然不帶絲毫猶豫的。
江然一笑:
“找不到溪月公主,這場戲就唱不下去了。
“待等咱們到了皇宮,你以秋葉使官的名義,引溪月公主觐見青帝。
“這事雖然于理不合,但隻要這麽做了,溪月公主才算是真正的‘活’了過來。”
葉東來明白江然的意思。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是爲了打這老虎,而是爲了證明他們來了,公主還活着,并且求見青帝。
如果青帝不見,其心若何天下可鑒。
所有的事情都将會呈現在水面之上。
反之,求見青帝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在水面之下。
他可以用各種手段來刺殺溪月公主,隻要他成功了,就可以推脫的幹幹淨淨。
你們說溪月公主還活着,在哪裏?
被殺了?被殺之前爲何不來見朕?有朕在,誰敢刺殺公主?
到時候反将一軍,就說葉東來害怕擔責任,假傳溪月公主還活着,又将罪責推到青帝的頭上,好引起秋葉對青國的不滿,破壞聯盟。
更有甚者,可以說葉東來是金蟬派來的卧底。
到時候葉東來被困在青國之中,如何說法還不是任由别人拿捏?
總歸來講,能說的能做的太多。
沒有真憑實據,誰敢懷疑青帝?
因此,水面之下交手,最是受制于人,還是得将事情拿到台面之上來說,方才有一線生機。
這個時候如果青帝還想加害溪月公主,那他自己的責任就推脫不了。
哪怕表面上不是他下的手,但溪月公主已經到了青國,并且見到了他的情況下,他還讓人把溪月公主給弄死了。
這責任怎麽都逃不脫的。
心中懷揣着這些東西,葉東來的心思也逐漸沉澱下來。
江然則對唐畫意等人說道:
“不需要這麽多人一起去……”
他的目光于在場衆人身上一一掃過。
然後點了幾個人的名。
首先金蟬長公主。
她這一趟來青國,主要是爲了面見青帝,這件事情還牽扯到了江然的一個任務。
因此不管怎麽說,她都得跟着江然一起去皇宮。
其次便是柳木成。
他雖然不會武功,但作爲金蟬使官,入宮這事他自然也得跟着。
然後就是葉驚霜,葉驚雪,還有洛青衣和吳笛了。
唐畫意聽完之後很是不滿:
“爲什麽不帶我去?”
“你也去……不過不是正面去。
“皇宮大内這一類的地方,往往會有一些高手潛藏。
“這一趟和之前不一樣,之前我是不擔心驚動任何人,這一次卻得隐秘行事。
“所以我要伱暗中尾随,随時和我互換身份。
“另外……”
他目光一轉,看了時邈一眼:
“我找到了玲珑亭的線索……”
“在哪?”
時邈這一路走來就跟一個隐形人一樣。
一直到了此時,方才眸子裏閃過了一抹殺氣。
江然啧啧贊歎,感覺就她這種情況,根本就不能跟着一起進皇宮。
跟她說話,随時可能會被人大喊一聲有刺客……
與之有些類似的便是田苗苗了。
這兩個人都屬于那種很容易被戳穿的人。
江然輕笑一聲:
“現在不能告訴你,你想要去的話,得去找幾個人,和你一起行動。”
“找什麽人?”
時邈眸子裏劍芒閃爍。
江然便看了唐畫意一眼。
唐畫意恍然:
“那行吧,那我先帶他們走,回頭再潛入皇宮找你。”
“小心行事,若是有什麽不對勁的話,盡可以大聲呼喊。
“事情可以敗露大不了我帶着你們打出皇宮。
“但你們的性命卻不能有分毫差錯。”
江然認真叮囑。
“知道啦。”
唐畫意一笑,領着時邈和田苗苗幾個人便脫離了退伍。
餘下幾個人,江然着重看了一眼長公主單玉蟬:
“準備好了嗎?”
“少廢話。”
長公主哼了一聲。
葉東來忍不住瞥了一眼,心說這女護衛好大的脾氣?
除此之外更加納悶的是,江然所說的上一次……所以他們還闖過幾次皇宮?
事情大概的安排好了之後,江然一行人便快馬加鞭的趕往皇宮。
因爲他們這一行人如今已經是青帝的主要目标,所以行走的時候,也盡可能的選擇一些狹窄的小巷子。
眼看着皇宮就在眼前,小巷子的盡頭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弓着腰,雙手攏在袖子裏,低眉垂目,須發皆白。
是一個看上去很貴氣的老太監。
“諸位貴人請停步。”
頗爲尖利的聲音,讓江然想起了徐慕。
猜測這多半又是一個青國皇宮之中,不世出的老太監了。
當即江然一笑:
“老人家還請讓開,咱們年輕人橫沖直撞沒個輕重,萬一将您撞的缺胳膊少腿的,反倒是咱們的不是了。”
“貴人倒是牙尖嘴利。”
那老太監話音至此緩緩擡頭:
“不過,今日有老奴在此,諸位想要打這過去,隻怕絕無可能。”
“尊駕是?”
葉東來神色沉着,卻也沒有過于擔憂。
畢竟他們這一行已經今時不同往日。
有江然在,什麽高手他都不怵。
那老太監卻搖了搖頭:
“貴人還沒有資格知道老奴的名字……”
言說至此,他微微一笑,滿臉的燦爛。
葉東來卻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妙的感覺,卻又不知道這感覺從何而來。
茫然環顧一圈,再擡頭,就發現一個巴掌已經到了自己的跟前。
匆忙之間,趕緊提起一掌。
就聽老太監笑道:
“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且讓老奴送你歸天!!”
兩掌相對,砰的一聲悶響。
葉東來隻覺得手掌所觸及的,好似是一座鋼牆。
其内蘊含着洶湧澎湃的恐怖力道。
然而更讓葉東來驚愕的是,這恐怖力道全然沒有對自己造成任何傷害,反倒是對面的人,于這兩掌一碰的刹那,倏然倒飛而去。
狠狠地撞在了不遠處的牆壁上。
牆壁嘩啦一聲倒塌,碎石亂飛。
老太監滿頭鮮血的從石頭堆上爬了起來,臉上的笑容就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身後滿地的碎石,再看葉東來。
百思不得其解。
然後他就發現,葉東來臉上的迷茫不比自己少。
“……你!”
這老太監拿手一指葉東來,用另外一隻手擦了擦腦門上的鮮血。
這一幕引得葉驚雪沒忍住噗嗤一聲樂了出來。
老太監當即對其怒目而視:
“你笑什麽?”
“你管我笑什麽?我看你方才笑的也很開心,這會怎麽不笑了?”
葉驚雪許是和唐畫意一起厮混的時間太長,身上多少沾了點小妖女的氣息。
老太監當即給氣的臉色通紅。
他凝望了一眼在場衆人,不信邪的雙手往下一壓。
呼啦一聲,一股罡氣圍繞着他周身轟然而起,引得他發絲飛揚,他擡眸看向了江然等人:
“老奴苦修玄功六十載歲月,今日不管爾等究竟施展了什麽陰謀詭計……
“也必死無疑!!!”
言說至此,他身形一晃,單掌往前推去。
風聲驟起,卷動窄巷兩側放着的柴火,木車,醬缸一類的東西,有的飛起,有的炸開,一個碩大的手掌虛影呈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掌勢直接籠罩整個窄巷,讓人生出無處可逃之感。
江然歎了口氣:
“對你們這些老太監,我一直都沒有什麽惡意。
“本想讓你知難而退,卻沒想到……可惜,今日我實在是沒有時間在這裏和你浪費。”
言說至此,他緩緩擡起一隻手,搭上了那滿是罡氣的大手印。
砰的一聲!
便好似是初雪遇驕陽。
那罡氣手印在和江然手掌碰撞的一瞬間,直接消散的無影無蹤。
老太監的手掌則毫無遮攔的和江然的手掌碰在了一處。
這兩掌一對,老太監周身頓時一震。
下一刻,他雙眼圓瞪:
“這不可能……”
緊跟着整個人倒飛而去。
人在半空之中,周身上下噼裏啪啦響個不停。
帶等落地的時候,渾身經脈已經斷了個七七八八。
江然目光在他身上隻是掃了一眼,便輕聲說道:
“走。”
現在是争分奪秒的時候,沒用功夫在這裏浪費。
衆人跟在江然身後,一邊走,一邊去看那老太監,有的歎息,有的搖頭。
老太監還沒死,将這些視線盡數收入眼底。
一時之間,又氣又怒,禁不住猛地噴出了一口鮮血,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而越過了這個老太監之後,眼前便是一片坦途。
轉眼之間,皇宮已經就在眼前。
眼看着一幫人沖過來,似乎想要沖撞皇宮。
宮門之前的禦林軍當即上前一步,就要喝止,然後就見葉東來伸手入懷,取出一物高舉:
“在下乃是秋葉使官葉東來。
“我朝溪月公主平安歸來,求見青帝再談結盟事宜!!!”
門前兩個禦林軍聽到這話,頓時不敢怠慢。
與此同時,皇宮門前街道上的百姓,也将這話聽到了耳朵裏。
這就是葉東來有意爲之。
他故意以内力将這話喊出去,就是爲了讓百姓也聽到。
将溪月公主尚且還活着的事情,做成事實。
青帝縱然權勢滔天,可以堵住一人之口,卻又如何能夠堵的住這悠悠衆口?
禦林軍不敢輕易放人,但是葉東來有青帝親賜的令牌,他們自然也不敢阻攔。
葉東來也沒有立刻進去的打算,隻是讓他們往裏面通傳。
這個過程之中又引起了一些百姓的注意,很多人都湊過來圍觀。
一時之間也是議論紛紛。
“溪月公主?是秋葉來的溪月公主?”
“年紀不大,但是雍容華貴,果然是貴人啊。”
“不是說溪月公主死了嗎?”
“别瞎說,讓人聽到了。剛才那個大官不是說了嗎?溪月公主平安歸來,顯然是沒死啊。”
“這可太好了,本來以爲溪月公主被歹人害了,現在還活着,是不是說明咱們就不用怕金蟬打進來了?”
“這可不?這可是大大的好事啊。”
百姓的讨論很快有了結果,不少人都是喜形于色。
甚至有人開始納悶,爲何青帝還不召見溪月公主?
這是在等什麽?
如此又過了一會之後,皇宮忽然宮門大開。
爲首出來的卻是一個老太監。
老太監眸光一掃,很快便鎖定了溪月公主,輕輕點頭,然後高聲說道:
“宣陛下口谕,請溪月公主一行入宮觐見。”
葉東來聽到這話總算是松了口氣。
回頭看了江然一眼,這事情到這就算是成了。
江然微微一笑其實到了這個時候,青帝也不是完全無計可施。
破罐子破摔的手段便是,直接說葉東來等人是假冒的,這公主也是假的,直接找禦林軍将他們給圍了,然後打進天牢。
不過如此一來,這事情就很容易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還有一種辦法,便是先假意召見。
待等進了皇宮大内之後,再關起門來打狗。
所以到了此時還不是掉以輕心的時候,便對葉東來輕輕點頭。
葉東來會意,當即依照禮儀,該感謝的感謝,該客套的客套。
老太監也迎上前來,見過了溪月公主,然後說一些擔憂啊,喜悅啊之類不要錢的話。
熱熱鬧鬧的将一行人請進了皇宮大内。
隻是按照規矩,這個時候尚且還不是和青帝見面的時候。
兩國相交,規矩多的厲害。
爲了避免君前失宜,還得稍微了解一下青國殿前規矩。
這都是題中之意。
就算是青國的公主到了秋葉,也得經過這一套。
這老太監自稱德公公,是皇宮大内的太監總管。
一路領着衆人進了皇宮大内,一邊走一邊介紹,最後領着衆人來到了一處宮殿之内,讓他們暫且在這裏休息。
待等流程走完了之後,于宮内休息一晚,明日便可以見到青帝。
說完之後,他就先行退下。
溪月公主則看了看兩側使喚的太監和宮女,一揮手,讓他們也各自退下。
整個殿内一時之間就剩下了江然等一行人。
“接下來該怎麽做?”
溪月公主想都不想直接詢問江然。
葉東來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公主殿下,您是一國公主,豈能事事詢問這金蟬驚神刀?”
雖然青國狼子野心,那些事情青帝已經做到份上了,顯然是不足預謀。
可作爲秋葉公主,什麽事情都請教金蟬的一介草民,這顯然不合規矩。
柳木成聞聽此言,連連點頭,感覺這話着實是有道理。
自家公主也犯這個病!
溪月公主瞥了葉東來一眼:
“不問他,難道問你?”
葉東來眼淚差點掉下來,這是被公主嫌棄了啊。
偷偷看了江然一眼,就發現這人還在那笑。
他随手從桌子上拿起了一壺酒,給自己倒了一杯,湊到鼻子跟前聞了聞,頗爲失望:
“還以爲這皇宮大内,會準備什麽好酒呢……結果還是不如千蘊山莊。”
“廢話……”
長公主橫了他一眼:
“金蟬的皇宮大内都沒有多少千蘊山莊的好酒,青國距離千蘊山莊十萬八千裏,他上哪去弄?”
葉東來一愣,忍不住看向了這個女護衛。
結果這目光就被長公主捕捉到了,當即眼睛微微眯起:
“你看什麽?”
“……這個,姑娘去過金蟬皇宮?”
葉東來小心的問。
他知道江然的身份,那是江然在他面前親口承認的。
現如今這個脾氣很大的女護衛,又提到了金蟬皇宮……而世人皆知,江然這一趟是護送金蟬長公主單玉蟬入的青國。
難道說……
“本宮自小在宮内長大,你說本宮去沒去過?”
長公主也沒有藏着掖着:
“本宮知道你在懷疑什麽,沒錯,本宮便是金蟬長公主單玉蟬。”
葉東來倒吸了一口冷氣,整個青國都在尋找單玉蟬。
結果她竟然跟着自己跑到了青國皇宮。
這件事情……對他來說,這是大大的不利。
可事情發展到了現在,他也是無可奈何。
如果不是江然一路運籌幫忙,他甚至走不到現在這一步,公主更是早就橫死江湖。
現在單玉蟬借着他們的順風車,到了青國皇宮。
事情傳回秋葉,聖天子又該如何自處?
他下意識的去看了一眼溪月公主,就發現自家公主全然不将這當回事。
顯然早就已經知道了。
當即葉東來深吸了口氣,索性也看向了江然:
“即如此,咱們接下來到底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
江然笑道:
“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等着明天面見青帝就是。
“如果實在不放心,也可以今天晚上夜探皇宮。”
就江然自己的計劃而言,今天晚上夜探皇宮是有必要的……
因爲他還得去幫着白露和金歌這兩個苦命鴛鴦,将追雲弓和逐月箭拿回來。
做這件事情最好的時機,便是今天晚上。
葉東來則臉色一黑: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見到了青帝之後又該如何?”
“到時候我自有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