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歌滿臉迷茫的看着江然和唐畫意。
不明白怎麽稀裏糊塗的自己就恢複記憶了?
至于說在無生樓内的記憶,倒是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了……
無非就是日複一日的修煉,然後按照單子上給出的目标,進行刺殺罷了。
江然則又詢問了一下,關于無生樓樓主的事情。
隻可惜,盡可對于她的了解也很淺顯。
當年是因爲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沒有什麽惡意,再加上彼此目标一緻,然後就上了賊船。
而在無生樓内的日子裏,他見到此人的機會都很少。
更别說有什麽了解了。
江然聽完之後,就點了點頭,讓他暫且回去。
一切等明天的事情結束之後再說。
金歌帶着一臉的迷茫離去,不過料想有了記憶之後的他,或許在對待白露這件事情上,也會有新的想法。
房間裏就剩下了江然和唐畫意。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後唐畫意忽然咧嘴一笑:
“無生樓的樓主,如果是她的話……
“不可能的。
“如果是她,她怎麽會殺你呢?”
江然在懷疑什麽,唐畫意很清楚。
那個人給江然做了年夜飯,又是個女子,還會十八天魔錄上的武功……
再加上,哪怕一直到最後,也沒有人見到過青央夫人和江天野的屍體。
這裏面的東西,就顯得有些耐人尋味。
江然就算是有所懷疑,也是理所當然。
可是……無生鎮中,江然被無生樓的人刺殺。
如果那個人是青央夫人的話。
她怎麽會殺江然?
就算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會殺江然……唯獨她絕無可能。
江然端起茶杯,想要喝一口,卻又重新放下。
想要說話,但是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最後他笑着搖了搖頭:
“如果是她的話終有一日,她會出現在我的面前。
“如果不是她的話……這般行徑,也必有目的。早晚有一日,真相也會浮出水面。
“此時此刻,倒是無需爲此煩惱。”
“……說是這麽說,但是看伱肯定還是不甘心的。”
唐畫意說着,擡起手來,抓了江然的一縷發絲,在手指上纏繞着玩。
江然給她鬧的有點癢癢,便歪了歪頭,奪回了頭發:
“要玩玩你自己的。”
“小氣!”
唐畫意翻了個白眼:
“就不能大方點,借我玩一會?大不了,我要給你玩一會?”
江然眉頭一挑:
“你打算給我玩一會?怎麽玩?”
唐畫意正要說話,忽然感覺不對勁,然後搖了搖嘴唇:
“姐夫,你最近怎麽變成登徒子了?”
“這頭可不是我起的。”
江然到底還是放下了手裏的茶杯,正打算再說點什麽,将這一茬略過去。
就見唐畫意把臉湊到了跟前:
“那我今天晚上來找你好不好……”
江然當即點頭:
“一言爲定,說話不算話的是小狗。”
唐畫意頓時瞪眼:
“你想得美!你房間裏又是葉驚霜,又是葉驚雪的,再加上我,你這床能容得下嗎?
“将來肯定得請巧手匠人,打造一張大大的床,不然的話,這麽多人……可怎麽睡啊?”
“……害臊不害臊了?”
江然翻着白眼,在她腦門上點了一下:
“黃花大閨女,瞎說什麽葷話。”
“和你在一起,又有什麽需要顧慮的。”
唐畫意哼了一聲,然後問道:
“明天,你到底打算怎麽做?”
“明天啊……明天其實就是一個戲台子。”
江然笑着說道:
“有人搭台想要唱戲,那咱們就配合他們,好好的把這場戲唱完。”
唐畫意眼珠子在眼眶裏轉了轉,末了微微點頭:
“那就等着看,明天到底是一場什麽樣的好戲。”
“嗯,對了,讓唐員外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唐畫意輕輕點頭。
江然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後,笑了笑:
“那就這樣……”
這一日到了晚間,江然又被陳牧和甄誠請了出去。
這一次不再是去見那些名不見經傳的。
而是真的見到了一些江湖上有名望的人物。
青國江湖上的大勢力,統合起來,便是六門兩院四世家。
四大世家分别是葉家,林家,蕭家,秋家。
兩院則是佛儒兩院,一個是大梵禅院,一個是玄機書院。
再有便是六門。
百木門,少庭門,弈劍門,鐵掌門,金剛門以及無影門。
晚間甄誠和陳牧給江然介紹的,便是大梵禅院和玄機書院的高手。
當然,見到了大梵禅院的人,總是不免再提一提,戒惡三僧。
當時戒妄跟着江然,結果遭遇了赢神刀。
甄誠對此事親眼所見,知道不是江然所爲,算是給江然背書了。
這件事情大梵禅院找不到江然的毛病。
這一夜見面,雖然是舊事重提,可江然的話風雨不透,大梵禅院的人也摸不準脈絡,便隻能不了了之。
不過得此一晤,江然也和大梵禅院的人約定,待等日後有暇會親自去大梵禅院拜訪一下。
一群大和尚欣然應諾。
至于說六門四世家的人,這會也基本上都到了,但甄誠卻沒有給江然引薦百木門的高手。
而其他五門,更是提都沒提。
四世家除了秋家之外,其他三家也都不想見客。
這引薦的環節,到此就算是告一段落。
除了和大和尚們翻了翻舊賬,江然倒是跟玄機書院的一群人聊得不錯。
這幫人博覽群書,見識非凡。
閑談起來,很是有趣。
和玄機書院的青蒼先生聊到半夜,江然這才盡興而歸。
晚上自然也不見唐畫意偷偷鑽來,小丫頭嘴巴膽子大,身體膽子小,江然也隻好放她一馬。
本想着這一晚就到這了,轉日清晨,就該前往埋伏‘魔教’。
卻不想,江然這邊剛剛坐下和葉驚霜說了沒兩句話的功夫,門外就傳來了楚雲娘的聲音:
“公子,可曾睡下?”
江然看了葉驚霜一眼。
葉驚霜搖了搖頭,表示不明所以,江然便輕聲說道:
“尚未,有事?”
“可否請公子一叙?”
楚雲娘的語氣很是端莊。
葉驚霜輕笑一聲:
“這兩日就見她坐立難安,估摸着,明日之會就在眼前,再也按捺不住了。
“她到底是楚南風的後人,不可怠慢,你去吧,我先睡下了。”
“好。”
江然點了點頭:
“那你先休息,我去去就來。”
說話間,江然站起身來,走到了門前。
伸手拉開房門,楚雲娘正俏生生的站在門外。
擡頭看向屋内,和葉驚霜四目相對,楚雲娘微微一禮,葉驚霜也對她點了點頭。
江然笑道:
“大晚上不睡覺,跑到我的房間裏尋我,楚姑娘就不擔心,人言可畏?”
“人言如何能夠跟公子相比?”
楚雲娘深吸了口氣:
“公子可以跟我來一下嗎?我有話想要和您說。”
“……好。”
江然點了點頭,跟着她出了門,順手帶上了房門。
楚雲娘走在前頭,江然就跟在她的身後。
看她身形款款,不知不覺的,倒是少了幾分初見之時的剛強。
這讓江然不禁反思,自己這樣對她,是不是算是消磨了她的劍意?
兩個人一前一後,最後來到了楚雲娘的房間裏。
房間之内點着油燈,領着江然進了門之後,楚雲娘又順勢關上了房門。
再回頭,就見眸中生電。
江然眸子裏正閃過一抹詫異的時候,楚雲娘已經到了跟前。
尚未見勢,鋒芒已經到了跟前。
是劍!
很快的劍!
當意識到有這把劍的時候,這把劍就已經快要貫穿咽喉。
然而江然的速度更快。
屈指一彈,就要點中劍刃。
可就在此時,楚雲娘的劍刃忽然不見蹤迹。
江然的指力破空,突的一聲,将窗戶上的紙,打破了一個窟窿。
油燈的火光掀起陣陣漣漪,是楚雲娘倏然轉身,劍鋒已經朝向了江然的小腿。
江然擡腳,那劍鋒又自消失。
江然見此一笑,順勢一掌送出,獵獵風起,遮天蔽日。
楚雲娘面色一白,掌中無中生有,劍氣陡出,直指江然掌心。
砰的一聲!
鋒利的劍氣和江然的掌力碰在了一處,劍尖在距離江然掌心不及半寸的之後,便止步不前。
楚雲娘至此并未敗下陣來,還可以一鼓作氣,和江然比拼一下内力。
但是她卻已經歎了口氣,順手後退一步,手中長劍已經地到了左手,翻轉劍刃背在身後。
江然一步跨出,伸手捏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跟前。
燈光之下,四目相對,兩個人的距離卻是有史以來最近的一次。
江然說話時候的吐氣,楚雲娘都能夠清晰感覺到:
“你不怕我殺了你?”
“如果是最開始的話,我會怕……我可以死,但不能死的這般毫無意義。
“可現在……我不怕了,因爲你不會殺我。”
楚雲娘看着江然,眸子裏确實是沒有什麽恐懼,隻是輕聲說道:
“這些時日以來,我一直在觀察你。
“我發現,你這個人對自己人一直都很好……而我,似乎也已經被你當成了自己的人。”
“别給自己臉上貼金。”
江然啞然失笑:
“你隻是我的階下囚而已……”
他用另外一隻手,在楚雲娘的臉上,輕輕劃過:
“實際上,如果我願意的話,你不僅僅隻是一個階下囚。”
“可你不是這樣的人。”
楚雲娘沉聲說道: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見未必是真,耳聽未必是虛。
“這世上的一切,都莫要這般輕易笃定。”
江然放開了握着她脖子的手,緩緩坐下:
“你武功既然恢複了,什麽不走?”
“……走容易,然後呢?”
楚雲娘笑了笑:
“再想有這種能夠近距離和你在一起的機會,隻怕是不可能了。”
“你難道還留戀上了?”
江然似笑非笑的看了楚雲娘一眼:
“這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不是留戀……”
楚雲娘有些嫌惡的白了江然一眼:
“人人畏懼魔教,魔教少尊就在我的面前。
“若不想一見你就被你打死,趁着這個你尚且還不會殺我的機會,我想留在你的身邊,仔細的看看你。”
“然後呢?”
“然後決定……該如何對你。”
楚雲娘歎了口氣:
“我大概是命不好……”
“仔細說說。”
“昔年家祖楚南風,打下天下一人的名号。
“不僅僅隻是因爲他武功蓋世,也是因爲他的運氣比較好。
“未曾一出江湖,就遇到你這樣的人。
“就算是去挑戰天下第二的聞人天縱,也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之後,再去動手。
“倘若他和我一樣,剛出江湖沒幾日的光景就被魔教的聖女給抓了……隻怕也不會有後來的天下第一。”
江然哈哈大笑,繼而擺手:
“我魔教聖女,自尊自愛,可不會去随便抓男子回來。更何況,是一個無名小卒。
“至于你的話,多半也是承蒙祖上餘蔭,這才讓我高看你一眼。”
“……這麽說來,還真的要感謝祖宗。”
楚雲娘說到此處和江然對視一眼,卻是相視一笑。
楚雲娘笑過之後,卻又歎了口氣:
“如果家祖知道我如今這般編排他的話,将來我戰死江湖,到了九泉之下,隻怕也得被家族痛罵不孝。”
“今人今事今非,和過往之人,沒有半點關系。
“就算是痛罵,大不了你也跟他拔劍一戰?”
“……不愧是魔教少尊,三句話沒說完,就開始教唆我欺師滅祖。”
“還是你心中有這念頭,否則的話,外人又有什麽能耐可以動搖一個人的心。”
江然輕聲說道:
“莫要小看心境之中的定力和冷漠。
“最簡單的一個例子,有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姑娘,然而這姑娘不喜歡他。
“那就算這男人做什麽事情,這個女人都不會動搖。
“能夠三言兩語就被扭曲的人心,往往本身也不是那麽正。”
“……這話意外的竟然很有道理。”
楚雲娘詫異的看了江然一眼。
江然卻笑了笑:
“行了,少廢話了,說說吧,你恢複武功不走,今天晚上更是直接在我面前展現了出來,到底想要做什麽,說什麽?”
“我想知道……你明天想做什麽?”
楚雲娘看着江然,神色前所未有的認真。
江然見她這麽認真,便認真的說道:
“我打算把七安鎮到場的青國江湖衆人,盡數打死在這裏。”
“……騙人的。”
“實話!”
“不……你在騙我。”
楚雲娘看着江然:
“雖然你的表情,語氣,神态,包括小動作,都在告訴我,你說的是實話,可實際上,也是如此,你的話就越是不可信。
“你這個人,總是喜歡将真話說的像假話。
“把假話說的像真話。”
江然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眉頭緊鎖:
“這不好啊……你還是走吧。
“莫名其妙被人如此細緻入微的觀察,總感覺将來會出問題。”
“可如果我說……我願意加入魔教呢?
“你還會趕我走嗎?”
楚雲娘忽然語出驚人。
江然倒是沒有被驚到,他隻是靜靜的給自己倒了杯茶。
湊到跟前呷了一口,然後皺了皺眉頭:
“涼的?”
“……你以爲下人房間裏的茶,能和你房間裏的一樣,每時每刻都有人盯着給你換熱茶嗎?”
楚雲娘哭笑不得:
“不做下人,永遠不知道這到底有多辛苦。”
“其實我的本意,并不是讓你這般鞍前馬後的,主要是你太認幹了……
“我都沒說什麽,你就自己忙活上了,我也不能打消你的積極性嘛。”
“……這話雖然我聽不是特别懂,但是莫名的就很生氣……”
楚雲娘看着江然:
“如何?”
這問的還是她先前的那個問題。
江然則笑了:
“有意思,這一下如果你真的死了,九泉之下的楚南風,說不定真的要跟你不死不休。
“古今不孝者,你是想做第一人嗎?”
百年之前,楚南風一個人一把劍,殺入魔教總壇,帶領一大群正道好手,将魔教打的四分五裂。
百年之後,楚雲娘竟然告訴江然,她想要加入魔教?
這可是一個背叛了祖宗的決定啊。
楚雲娘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着他。
江然想了一下說道:
“我想要一個理由。”
“你。”
楚雲娘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給出了一個理由。
江然摸了摸自己的臉:
“雖然我确實很英俊,但是爲了我下這麽大的狠心,實在是沒有必要。
“美色誤人,不分男女啊。”
“……你要點臉行嗎?”
楚雲娘實在是沒忍住,不過當看到江然眼角的戲谑時,便知道自己強行撐起來的場面,到底還是被江然這一句話給鬧崩了。
她有點惱怒的坐了下來:
“你确實長得很好看……
“但我又不是因爲喜歡你,所以才想要加入魔教。
“我隻是覺得……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我們或許不是敵人。
“魔教行事随心所欲,詭谲多變。
“唯一能夠讓魔教改變的,不是一個人,一把劍,而是魔教魔尊。
“家祖武功蓋世,能夠将魔教打的四分五裂,可縱然他用盡全力,魔教也是百足之蟲。
“如今世人都快要忘了家祖的豐功偉績,而魔教……卻又随着春風而起,又有了你這樣武功蓋世的驚世魔尊。
“可見,想要憑借武功斬滅魔教,這不可行。”
江然輕輕點頭:
“因爲……魔在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