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說自己來到青國,剛要調查厲天羽的身世,就立刻出現了一個相關人員?
江然不太敢相信自己的運氣,竟然能夠好到這個程度。
亦或者,她之所以跟自己說這麽多,無非就是希望可以穩住自己……
待等到了秋氏一族的族地之後,再把追雲逐月箭和厲天羽的事情說出來?
好叫人來拿這一場天大的富貴?
若是後者的話,江然其實并不怕。
厲天羽的身份不能見光,他和長公主的身份也不能。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何必在意?
可若是前者的話……
江然心中想着,忽然微微一笑:
“追雲弓和逐月箭?
“聽上去還不錯……”
“何止不錯。”
白露下意識的開口說道:
“那是一件神兵!
“有人說,它其實是十二天巧之一,但是誰都知道,十二天巧目前已知的隻有六件。
“餘下的六件究竟是什麽……在那半部十二天巧錄未曾現身江湖的情況下,誰也說不清楚。
“不過我卻知道,若是身懷追雲逐月箭法,配合追雲弓和逐月箭,幾乎可以做到一人敵萬軍!
“昔年金氏戰神,便是由此而來。”
“秋少夫人好像對金氏一脈的事情,很是了解?”
江然順口問道。
白露到了此時卻住了口,搖了搖頭:
“我所說的,有一部分是道聽途說,有一部分則是内子當成閑話說給我聽的。
“江公子若是覺得這内容過于虛無缥缈,就當我從未說過……
“不過,那句話公子一定得記住。
“莫要讓他輕易将這箭術示人……否則,恐怕會引來大禍。”
“好。”
江然很痛快的點了點頭:
“秋少夫人諄諄叮囑,在下自會放在心上。”
白露聞言好似松了口氣。
江然也順勢起身告辭,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坐下。
剛剛坐穩,就聽到身後佯裝睡覺的長公主低聲嘟囔:
“和人家小媳婦聊得不錯啊?”
“還行。”
江然聞言一樂。
“……招蜂引蝶。”
說着翻了個身,屁股對着江然,不再言語。
江然微微搖頭。
少時,出去處理屍體的也都回來。
夜色逐漸深沉,這一夜逐漸無話。
轉眼到了次日,一行人便繼續上路。
不過走的還是一些人迹罕至的山野崎岖小路,雖然因此導緻速度不快,卻勝在安全。
這一路上江然也在悄然觀察白露他們幾個人。
那個叫阿文的少年,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蘇醒,這情況有點出乎了江然的預料。
但至此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一直照顧這個少年的是白露的弟弟。
他叫白子慕。
不長時間的觀察之下,江然就發現這個孩子的性格,比想象之中的還要好的多。
不說溫文爾雅,然而接人待物很是恭順。
他身爲主人家的弟弟,對下人家的孩子,也是照顧的無微不至。
心思細膩,有些時候就連大人也遠遠不如。
再看他身上衣着現如今雖然是有些狼狽,但是不難看出原本料子的質量極好。
可他卻不像是養尊處優出來的少年。
手腳麻利,行走于山林之中的時候,一不留神就上了樹。
要說他身懷武功的話,這倒也好解釋,不過江然問過,知道他至今爲止還沒有真正習武過。
那這麻利的上樹本領,又是從哪裏學來的?
除此之外,最讓江然在意的一點便是,這孩子時不時的就去看厲天羽的大長弓。
趁着沒人在意的時候,江然便湊過去問了一嘴:
“喜歡弓箭?”
白子慕當即點頭:
“以前我……”
可惜,話說到這裏的時候,白露恰好過來,打斷了他的話,将他給帶走了。
凡此種種,都讓江然對這兩姐弟的來曆産生懷疑。
再聯想昨天救人的時候,那個黑衣人說過,秋大公子應該是偷偷摸摸和這位白露在一起的。
這到底是秋大公子運氣太好,天賜良緣……還是另有玄機?
與此同時,江然還發現,白露有些時候也在看厲天羽。
隻不過,她看的不是弓箭,而是人。
雖然她很小心,隐秘到了極緻。
可終究瞞不過江然的耳目。
這讓江然對她的身份,不免懷疑加重。
而每當這種時候,江然忽然就會很想念唐畫意……
如果有她在的話,稍微施展一下心魔念,恐怕也不用自己在這猜來猜去。
這一天到了晚上,仍舊是平平安安。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再走四天,就能抵達秋氏族地。
但意外這種東西,總是在不經意之間就出現了。
厲天羽回來禀報的時候,江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你看到了什麽?”
“一座客棧。”
厲天羽說的時候,表情也很是古怪:
“是一座小樓,就在這山中,門前牆壁上,挂着笊籬(zhaoli),我不會看錯。”
江然當然知道他不會看錯。
厲天羽的眼力從來都很值得信賴。
隻是江然聽着他的話,卻感覺這畫面,似乎似曾相識。
一側的白露臉上現出緊張之色:
“這荒山野嶺之間,平日裏連個趕路的都沒有。
“怎麽會平白無故的出現一座客棧?
“隻怕當中是有古怪……我們還是不要去了。”
江然聞言若有所思的說道:
“若是沖着咱們來的,就算不去,難道他們就不會找上門來?
“反之,若不是沖着咱們來的,那今天晚上有一頓好飯,有一桶熱水就在眼前,又豈能棄之而去?”
白露微微一愣,然後就感覺江然這話實在是有道理。
飯不飯的倒是無所謂。
一桶熱水對于她的吸引力,遠比那飯菜大得多。
然後便想着,江然他們這幫人武功高強,就算是真的遇到了什麽事情,料想也絕對可以轉危爲安。
便輕聲說道:
“即如此,就聽公子裁決。”
“那咱們就去看看?”
江然目光掃了一圈,自長公主和柳木成的身上一一走過。
柳木成眼觀鼻鼻觀口,好似沒看見。
長公主則翻了個白眼,走了個形式。
江然則是一樂:
“即如此,沒有人反對的話,那咱們就去。
“天羽前頭帶路。”
“是。”
厲天羽當即點頭,領着衆人朝着他發現的那座客棧趕去。
果然不過片刻之間,一座小樓就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
它坐落于林中深處,四周别說路了,連一條山野小徑都沒有。
好似平白出現的一般。
這讓白露下意識的有些緊張,好在白子慕就在她的身邊,她這才感覺自己多了幾許力氣。
江然則是手搭涼棚,凝望着這座小樓,并未立刻趕過去。
而是眉頭緊鎖。
與此同時,葉驚霜也輕輕拽了拽江然的衣袖,指着那座樓說道:
“夫君……你看那座樓,有沒有覺得有些眼熟?”
“有。”
江然很肯定的點了點頭。
繼而看向了洛青衣:
“青衣,伱覺得如何?”
洛青衣撓了撓頭:
“說不出來……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棟一模一樣的。”
正說到這裏,他忽然一拍大腿:
“哎呦,我想起來了,那不是在去紅……”
剛說了一個‘紅’字,他忽然醒悟過來,當即趕緊改口說道:
“去夫人娘家之前,曾經在山外見到的那棟樓嗎?
“當時我和公子夫人,便是在這樓裏再見的。”
所謂的夫人娘家,自然是紅楓山。
江然輕輕點了點頭。
他的記性一直很好,所以沒記錯的話,這座小樓确實是那個時候見過。
就在即将抵達紅楓山之前。
他在這小樓之中,見到了一個看上去深藏不漏,卻又偏偏表現的好像不會武功的‘老王’。
同時,也是他和唐畫意自蒼州府分别以後,再次重聚之所。
隻是,當他們離開這客棧之後,再回去找,這客棧就沒了蹤迹。
好似從未出現過一樣。
卻沒想到,再度出現,竟然會在這青國的深山老林之中。
這未免太過詭異?
亦或者是……江然三個人都想錯了?
不過是兩棟一模一樣的小樓而已,并非是當時在金蟬見到的那一棟?
白露聞言:
“你們在這客棧住過嗎?”
“大概吧……”
江然的語氣并不是很笃定。
“那倒好了。”
白露點了點頭:
“若是住過,或者以前見過,那應該和二房無關。
“而且,幾位看來當時也是全身而退,想來确實是個可以住人的地方。”
江然則略略思忖,點了點頭:
“沒錯,我們走。”
聽他這麽說,衆人再不多言,當即朝着那客棧走去。
轉眼之間就到了院子裏。
隻是客棧之内,并沒有什麽聲音。
也沒有人因爲他們的到來,便出來迎接。
一直到衆人來到了門前,輕輕敲了敲門,門内方才傳出了動靜:
“誰啊……”
江然輕聲開口:
“來主顧了,還不開門做生意?”
聽到他的話之後,這個客棧裏似乎安靜了一瞬間,緊跟着稀裏嘩啦的聲音便從客棧之中傳了出來。
方才詢問的聲音,更是急急忙忙的開口:
“客官稍等,稍等,我這就來開門……”
說着,急急忙忙的腳步聲這才來到了門前,趕緊伸手拉開了門栓,将客棧大門打開。
一個店小二打扮的年輕人,便這樣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他看着江然,滿臉堆笑,正要說些什麽,卻又注意到了不遠處的白露一行人,當即笑道:
“客官快裏面請,敢問諸位,是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
江然一笑:
“這個天色了,不住店的話,難道要露宿荒郊野嶺?
“有什麽好酒好菜,都拿上來吧,又跑了一天,也都餓壞了。”
“是是是,您諸位裏面請。”
說着先是引衆人進了門。
然後又對着廚房喊了一聲:
“貴客到,好酒好菜準備着嘞。”
說着又回頭招呼白露等人。
江然目光掃了一眼,便随口笑道:
“怎麽不見這客棧的掌櫃?”
“掌櫃的身體有恙,在後面歇着呢。您要是有什麽吩咐,盡可以問我。”
那年輕人笑嘻嘻的說道:
“若實在是想見掌櫃的,我也可以給您叫去。”
“倒也不必,我……”
話剛說到這裏,就聽得一個沉重的腳步聲,從二樓踩着吱嘎吱嘎發響的樓梯,緩緩的來到了樓下。
江然順勢看去,就見一個身材魁梧,滿臉憨厚的中年人,帶着特有的憨笑,來到了衆人跟前。
正想開口,卻又好像是忘了要說什麽。
張着嘴站在那裏,一語不發。
身邊的小二哥禁不住退了他一把:
“老王,貴客面前,不可放肆。”
“是是是。”
老王連連點頭:
“我……我腦子笨,不會說話,驚擾各位貴客了。”
說着轉身要走。
就聽江然輕聲說道:
“且住。”
腳步頓時一凝,就聽江然輕聲問道:
“你不記得我了?”
“……啊?”
老王回頭看江然,仔細瞅了瞅,便搖了搖頭:
“小人眼拙……腦子笨,記性也不好,難道先前在什麽地方見過貴客?
“我,我記不得了……”
“嗯。”
江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輕輕揮手:
“去吧。”
“多謝貴客。”
老王說着,趕緊離去。
一側的葉驚霜看了江然一眼,發現他一直都在看着老王的兩條腿。
似乎是察覺到了葉驚霜的注視,便低聲跟她說道:
“有傷。”
聲音很輕,隻有他們兩個人能夠聽到。
葉驚霜一愣。
有傷的自然不會是江然他們這邊的人,那隻能是老王。
而這個老王……正是當時紅楓山之外,那棟小樓客棧之中的那個老王。
他果然會武功。
隻是當時他完好無損,并無傷勢,尚且能夠隐藏的住。
然而此時,他身上有傷,就瞞不住江然了。
葉驚霜心中不禁有些隐憂。
江然卻隻是捏了捏她的手,讓她安心。
白露雖然聽不到他們說什麽,但是看兩個人舉止親昵,再看一側的葉驚雪,不免有些同情。
姐妹二人效仿娥皇女英,可如今看來,這位江公子獨愛一人啊。
衆人随口閑談了幾句,江然要的酒菜就已經送了上來。
沒等衆人動手,江然便拿出筷子挨個嘗試了一下,繼而招呼衆人吃喝。
如此做法,就算是白露他們都明白,江然這是在查看這飯菜是否有毒。
隻是如此一來,卻又讓白露對他刮目相看。
他明明身份在這幫人裏乃是最重的,可是試探菜中是否有毒這種關鍵的事情,卻是他親自來做。
這般體恤下屬,實非常人所及。
不過有他這句話,衆人吃的也就頗爲放心。
江然則順手拿起了酒壺,先是聞了聞,頓時眼睛一亮。
然後不動聲色的将這些酒,全都倒進了自己的酒葫蘆裏。
要說這一段時日以來,最讓江然覺得難熬的是什麽……那就是酒快要喝完了。
他酒量甚豪,平時都是當水喝的。
一葫蘆酒也就是一天的量。
這段時日因爲不怎麽進城的關系,每每節衣縮食,嘴裏早就淡出個鳥了。
尤其是過去喝的都是縱意高歌一類千蘊山莊的陳釀,如今再喝尋常人家的散釀,便感覺有些難以入口了。
卻沒想到,今天在這小樓之中,倒是遇到了好酒。
衆人吃吃喝喝,倒是頗爲痛快。
就在這吃喝之間,江然忽然看了一眼門外。
不過片刻,就聽到轟然一聲巨響,房門已經被人一掌推開。
一個披頭散發,一身黑衣的中年人,緩緩踏入客棧之中。
他的眼神也是頗爲驚異。
環目四顧,眸光先是在江然等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到了白露的身上。
仔細的看了兩眼之後,這才看向了客棧其他的地方,笑着說道:
“這地方我來過沒有十回,也有八回了,倒是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在這裏開了一間客棧。
“我說秋少夫人,你果然福大命大。
“同行之人幾乎全都死絕了,我在屍體堆裏找了好久,始終沒有看到你這張如花似玉的臉。
“便知道,你果然還活着。”
白露在看到這個人的一瞬間,臉上便禁不住流露出恐懼之色。
如今聽到他這話之後,更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竟然是你親自前來追殺?”
“不然呢?二公子對于這件事情何等重視你應該明白。
“所以,本來就不應該抱有僥幸心思。”
那黑衣人一步上前,在鄰桌緩緩坐下:
“給你兩條路,将孩子交給我,畢竟是秋家血脈,二公子就算是想要家主之位,也不忍心滅了他大哥這一脈的骨血。
“既然生下來了,還是得好好養大,想要成爲家主不可能了。
“但是留在小少爺的身邊當個伴讀,總是可以的。
“第二條路,我殺了你,然後将這孩子帶走。
“話就說到這,我給你三息的時間自己做決定……”
江然聽到這裏,總算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人是誰啊?”
白露手指都在輕輕顫抖,聽到江然的話之後,開口說道:
“江湖上有神人鬼三仙,縱橫江湖二十年不敗。
“他是三仙之中的鬼仙柳槐殇!
“江公子,此人不可力敵,我們快跑!!!”
“三息時間已經到了。”
柳槐殇此時擡頭,雙眸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泛起了一抹幽綠之色:
“看來你是讓我出手了!!”
話音落下,整個人豁然而起,卻就在即将站起的那一瞬間,一隻手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所有的勢頭盡數壓下,整個人按在了椅子上。
一個憨厚的聲音笑道:
“客官……您,您吃點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