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二人雖然感覺這事情爲難。
不過江然既然是成竹在胸,也就沒有多問。
三個人在這殘垣斷壁之中找了一會,總算是找到了摘星手。
這東西不染鮮血。
先前那人戴着摘星手,被江然打碎了拳頭,将他的血肉骨頭渣滓倒出來之後,這摘星手上,竟然連一點血氣都沒有。
“好輕啊,好似蟬翼一般。”
葉驚霜将這摘星手放在掌中輕輕颠了一下。
這東西從外表看,好似有金屬的質感,但是伸手去摸,卻沒有半點堅硬冰冷。
而且輕若蟬翼,嘗試着戴了一下,也沒有絲毫異物感。
江然拿過來也戴了一下。
發現這東西确實是極爲高明,風火岚山大概是爲了讓任何手掌大小的人,都可以将這東西戴上,所以打造之時給它留下了一定的伸縮性。
葉驚霜的小手戴上去服服帖帖,江然這大巴掌戴上去,也沒有分合緊繃的感覺。
這讓江然不得不感慨一下,風火岚山果然不愧是風火岚山。
将這東西收好之後,江然便領着霜雪二人,又帶上了道淵真人以及密室之中的武千重,一起離開了這裏。
這一次江然也沒有任何故布疑陣,直接來到了公主府。
找人将武千重和道淵真人關起來。
又讓霜雪二人各自回去休息,他便自顧自的去找到了長公主。
此時天色還早,長公主這邊也未曾醒來。
到了門口,門外的丫鬟對視了一眼,然後就默默的給江然打開了房門。
畢竟先前的經曆告訴她們,江然要進去,就可以進去,什麽時候進去都行,不通報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即如此,那也沒有什麽可客氣的了。
江然進門,瞥了一眼長公主床榻的方向,然後就來到桌子跟前,端起茶壺,輕輕晃了一下,便說道:
“來人。”
“江公子。”
門外的兩個丫鬟當即進來。
不敢正大光明的去看長公主,隻敢在行禮的時候,偷偷摸摸的瞥一眼。
就聽到江然說道:
“去給我泡一壺好茶。”
兩個丫鬟趕緊點頭答應。
長公主如今還在睡,江然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也不知道兩個丫鬟想到了什麽,竟然臉色微微一紅,這才躬身退下。
茶來的很快,片刻之後,門外就傳來了丫鬟的聲音。
得到了江然的允許之後,兩個丫鬟方才進了門。
給江然換了一壺茶。
江然便翻開一個茶杯,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一邊喝,一邊往床上看。
長公主開始的時候,側卧休息,就江然進來之後的這一段時間,她整個人就好像是睡在了鐵鍋裏一樣,翻來覆去的翻騰。
偏偏江然也不說話,就任憑她翻騰。
心中卻在考慮一會到底如何跟長公主談。
他的心裏有一個計劃。
但是這個計劃,需要長公主的配合。
隻是……一旦如此,有些事情兩個人就有必要開誠布公了。
可先前雖然有錦陽府那一次,也有血蟬的人跟他說,長公主早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
但還是那句話……
眼見未必爲實,更何況隻是從别人說的?
如果血蟬從來都沒有告訴過長公主自己的身份,而長公主對此也當真從來都不知道。
那自己因爲血蟬的幾句話,就過來找長公主攤牌……
想到這裏,江然便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
江然坐在那裏,一邊喝茶一邊看自己,長公主就已經睡不下去了。
翻來覆去的在那烙餅。
如今江然不僅看,她還笑……
長公主又如何能夠繼續躺着?
忍不住翻身而起,抱着被子怒視江然:
“本宮睡覺,有這麽好笑嗎?”
“啊?”
江然看了看她,笑着搖了搖頭:
“沒有沒有,睡覺什麽好笑的,我也沒有笑你……”
“那你在笑什麽?”
長公主根本不信。
“我在笑我自己。”
江然輕輕歎氣: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做事就變得瞻前顧後了。
“既擔心有些事情是虛情假意,又擔心中了敵人詭計,好生可笑……”
“嗯?”
長公主聽到這裏,就相信江然确實不是在笑話自己了。
她眉頭微蹙:
“伱怎麽了?”
說着,站起身來,猶豫了一下之後,來到了江然的跟前,歪着頭看着他,臉上全都是好奇。
江然的手指頭在桌面上點了一下:
“長公主對魔教有什麽了解?”
江然的話題轉的好像是在飛。
長公主神色微微一頓,繼而微微别開目光:
“還不是跟過去一樣嗎?我記得,在錦陽府的時候,咱們就已經讨論過了這個問題。”
“公主殿下,可知道今天晚上我見了什麽人,做了什麽事情嗎?”
“說來聽聽。”
長公主坐在了江然的對面。
江然瞥了一眼:
“你現在對我,是越來越不設防了……”
睡覺的時候,穿的衣服當然不會很多。
偏偏長公主有些時候還頗爲豪放,比如坐下的時候……
經過江然這一提醒,長公主方才恍然。
可這個時候如果轉身回去急急忙忙的換衣服,豈不是落入了下風?
她便淡淡一笑:
“我什麽時候對你設防了?”
“當真沒有?”
江然看着長公主。
長公主微微一愣:
“你這話意有所指……到底怎麽了?”
江然的手指頭在桌面上輕輕點了點:
“今天白天,我去了道一宗……然後發現,道缺死了。”
“什麽?”
江然一個開場白,直接讓長公主差點原地升天:
“這……這是怎麽回事?
“堂堂國師,怎麽會死?皇兄知道了嗎?誰殺的了他?”
“你聽我慢慢跟你說……”
江然便從今天早上拜訪道一宗。
路上遇到了武威候和宇文昴,然後去了道一宗之後,這一路經曆的事情,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長公主聽的一時沉迷。
雖然道缺的手法不算高明,但卻很管用。
就好像江然後來告訴道缺的法子也不是很高明……可高明的法子未必管用,這種爛大街的手段,反叫對手容易中套。
然而事到如今,長公主也沒聽明白,江然要表達的到底是什麽:
“道淵既然都已經被你拿下了,還留下了應付其他血蟬卧底的計劃,一切都很順利啊。”
“長公主聽我繼續往下說……”
江然又将他帶着道缺真人回到了自己在京城的一處據點。
這話說完之後,長公主就很是詫異:
“你在京城之中,竟然還有其他去處?”
“如何?”
“金屋藏嬌否?”
“尚未。”
“以後呢?”
“說不定。”
“哼……”
“哼你個頭。”
江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輕聲說道:
“變故卻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當我給道淵搜身的時候,發現了一件東西……此物名曰【暗香來】。
“乃是一種追蹤的絕佳手段。
“然後我等來了血蟬高手……”
長公主更加高興:
“那不是更好?你正可以将他們一網打盡啊……”
“我最初的時候,也是這麽想的。”
江然笑道:
“但是血蟬的人對我卻很客氣。
“他們跟我說了一些事情……所以,我猜想回來問問長公主。”
“……什麽事?”
長公主看着江然。
就見江然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輕聲開口:
“你有沒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
長公主一時沉默。
江然輕笑一聲:
“無妨,你若是當真有事情瞞着我的話,現在告訴我,我保證既往不咎。
“可若是你這一次還不跟我說實話,到時候讓我調查出來了,那從此之後,你我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就當誰也不認識誰!
“如何?”
長公主更加沉默。
半晌幹笑一聲:
“你莫要被旁人離間你我之間的關系……”
“哦?”
江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我之間是什麽樣的關系?”
“……本宮穿成這樣跟你相對而坐,你說會是什麽樣的關系?”
她擡頭間,也是萬種風情。
江然卻隻是笑而不語。
長公主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她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可以慢慢想。”
江然喝完了自己杯子裏的茶:
“等你想好了,自己來找我說……”
說着,起身要走。
“且慢!”
長公主眼看他要離去,終于忍不住開口喊了一聲。
繼而微微苦笑:
“少尊何必這般絕情?”
江然的腳步微微一頓,房間裏一下子落針可聞。
長公主擡起眼眸,看向江然。
就見江然緩緩回頭,臉上帶着一絲若有似無得笑意:
“少尊……”
“本宮從最初的時候開始,就知道,你是魔教少尊!
“昔年魔尊江天野之子!”
長公主深吸了口氣說道:
“你問本宮,瞞着你的事情是什麽……
“隻有這一件!
“除此之外,本宮對你,毫無保留。”
江然笑了笑:
“這一件還不夠?”
這麽說着,他也重新坐下。
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長公主的膽子可真大……
“竟然真的敢告訴我。”
“不,本宮的膽子一點都不大。”
長公主看着江然:
“不然的話,從開始的時候,就該跟你開誠布公。
“可是,本宮不敢!
“你雖然是捉刀人,但你是魔教少尊。
“一聲令下,天下都可能爲之傾覆。
“面對你這樣的人,本宮不可能從一開始的時候,就跟你開誠布公。
“隻能是如履薄冰,小心查探。
“一點一點的去了解你……如此,方才有可能,讓你我之間,産生幾分情分。”
“情分?”
江然眉頭微微一挑。
“……交情的情!!”
長公主咬着牙點出了重點,然後沉默了一下說道:
“隻是現如今,似乎給出去的有點多,也跟最初的設想不太一樣。”
“那敢問長公主一句……最初的時候,你想要跟江某産生幾分情分的目的是什麽?”
江然笑着說道:
“是打算利用江某這一聲令下,天下都可能爲之傾覆的能耐嗎?”
“是!”
長公主點了點頭:
“當今天下亂局叢生,我皇兄雖然勵精圖治,可終究是守成有餘開拓不足。
“本宮既然知道你的身份,又如何能夠不借此做些什麽?
“更何況你還是朝廷在冊的捉刀人。
“本宮一手促成執劍司,由此和你結緣,便是理所當然。
“而你……身爲捉刀人,同樣也是盡職盡責。
“掌中兇犯數不勝數……其實,那會本宮就在想,如果魔教之中,全都是你這樣的人,這天下,或許就不是現如今的模樣了吧。”
江然輕輕轉動茶杯,盯着裏面的茶葉,好像是在發呆。
長公主則忍不住說道:
“你不會因爲這一點,就真的打算跟本宮從此陌路吧?
“雖然本宮确實是隐瞞了這件事情……但你不也同樣隐瞞了自己的身份嗎?
“本宮也完全可以理解你爲何隐瞞。
“魔教少主的身份,對于尋常人來說太過可怕。
“你不想讓旁人知道的心思,本宮可以體會。
“而本宮在不知道你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的時候,自然也不敢随意将這件事情暴露。
“萬一你看到機密被本宮知道,然後對本宮先那啥,再殺又當如何?”
“你倒是看得起自己……”
江然撇了撇嘴:
“還先那啥……哪啥?”
“什麽叫看的起自己?”
長公主博然,一下子站起身來,讓江然欣賞了一番什麽叫波濤洶湧,繼而怒氣沖沖的開口:
“本宮哪裏不值得了嗎?”
江然目光一轉:
“倒也确實是說得過去……”
“就是嘛……而且,這一路走來,本宮對你也早就已經是推心置腹了。”
長公主說到這裏,偷偷瞥了江然一眼,低聲說道:
“你我之間,如今何止交情?情意也總得有點了吧……占便宜的時候沒夠,這個時候倒是跟本宮翻臉無情。
“還什麽你我從此陌路……
“那豈不是本宮的便宜都被你占光了,然後你轉身就想跑?”
“說正事就說正事,别扯這些沒用的。”
江然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既然你早就知道江某的身份,其後更是對我推心置腹,爲何始終不講這件事情,實情相告……”
“本宮心中,自然也是有顧忌的。”
長公主猶豫了一下說道:
“二十年前,本宮尚且年幼,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本宮其實并不清楚。
“但也知道……魔教如今之所以不出江湖,甚至連蹤影都不見。
“是因爲當年五國亂戰和魔教之間有過一場争鬥。
“你父母當是都死在了那一役之中。
“此事本宮雖然未曾參與,但是跟我金蟬王室也脫不了幹系……
“本宮本是打算……待等調查出當年的事情之後,方才跟你攤牌,打開天窗說亮話。
“結果,沒想到血蟬竟然想要利用這件事情離間你我……”
“哦?”
江然擡頭看了長公主一眼:
“你回到了京城之後,重新調查過這件事情?”
“嗯。”
長公主點了點頭:
“不管是因爲事情牽扯到了你的父母大仇。
“就算僅僅隻是爲了你……我也不能讓這件事情不明不白。
“本宮也知道,你之所以答應跟本宮回到京城,應該也不僅僅隻是爲了那些黃金。
“畢竟堂堂魔教少尊,想要錢還不簡單?
“所以,趁着你這一段時日一直都在調查血蟬的空當,本宮就在幫你調查二十年前的陳年往事。”
她說到這裏,站起身來,走到了書桌案前。
打開了一側小櫃子上的抽屜,取出了一沓子紙遞給了江然:
“如今調查出來的東西并不多……
“這也是仗着本宮身份之利,方才能夠找到這些邊邊角角。
“不過有一件事情,大概是你身爲魔教少尊,也全然不知的……”
“什麽事?”
江然一邊随手翻看,一邊問道。
“當年的魔教之中,有叛徒。”
長公主輕聲開口說道:
“此人洩露了江天野和他夫人的行蹤,如此方才被五國衆多高手,聯手襲擊……
“最終,這才殺了他們。”
長公主說到這裏的時候,江然也已經看到了紙上的記載。
其上并未寫出此人的名字。
隻是以‘黑’代稱。
其人給金蟬王朝送了一封信,長公主将這封信抄了下來,上面寫的是:
【三日之後,江天野夫婦攜子往駱駝嶺。】
【随行者有魔教七大高手,問心齋齋主,七情殿殿主,六欲堂堂主等人護送。】
【餘已備下笛族‘血蠱’于行囊之中,務求一擊必中!】
看到此處,江然擡頭看了長公主一眼:
“這封信,隻有這些内容?”
“沒錯。”
長公主說道:
“這封信的原件就在金蟬秘庫之中,你若是不信,本宮可以帶你去看。”
“好。”
江然點了點頭:
“我們什麽時候去?”
“……你還真不信啊?”
長公主瞪大了眼睛。
“師父常常教導我,害人之心可以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江然說道:
“有鑒于你先前對我的隐瞞,我現在對你說的話是不是應該信任,當然得有所保留。”
“……那你師父說沒說過,你這樣很容易被人打死!!”
長公主有些咬牙切齒。
江然卻淡淡一笑: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