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江然說的。
當副閣主循聲去看的時候,江然正随手擒住一人的咽喉,咔嚓一聲響,扭斷了那人的脖子。
他輕輕拍了拍手,話還沒來得及說,兩道寒芒便已經驟然落下。
江然身形一晃,一退一進之間,兩把兵器被他踩在腳下。
雙拳一擺,隻聽得碰碰兩聲響。
一左一右兩個殺手,便被江然打的頭骨變形,面皮好似波浪。
身形各自跌飛而去,眼看不活。
再擡頭,那副閣主便目光炯炯的看着江然:
“你……到底是什麽人?”
“副閣主可以将我當成路過的好人。”
江然笑道:
“見不得諸位在這裏陰謀害人,所以打算過來懲奸除惡。
“隻是沒想到,還沒等我動手呢,諸位倒是發現了門内有叛徒……這,還真挺有意思的。
“你要是想找阿鋒的話,他方才趁着你不注意的時候跑了。
“但具體去了哪裏,我和他也不太熟悉,倒是沒辦法給副閣主指路了。”
“阿鋒?”
副閣主眯着眼睛,然後冷笑一聲:
“看來閣下對他的了解也不算太多。
“伱隻怕是爲人利用。”
“那不重要。”
江然搖了搖頭:
“這世上爲人利用,或者是利用他人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帶我來到此地,就已經算是幫了忙了。
“至于說利用我的事情……大概和我原本想做的事情,也沒有太多的差别。”
“……你不是說,你是路過嗎?”
副閣主面具之下的臉都陰沉了一下。
這人撒謊都不走心了嗎?
“我的話你聽聽就算了,别太當真。”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手下一直未曾停止。
不斷有殺手靠近,然後被他一招打翻在地,全都是非死即傷。
葉驚霜和葉驚雪跟在他的身後照應兩邊,身後也無人能夠近身。
葉驚霜本就劍法高明,又有葉驚雪在一邊護持。
兩個人一旦放開手腳,要說殺敵姑且還有點不足,但自保卻是綽綽有餘。
副閣主一隻手背負在身後,冷眼看着江然:
“閣下就不怕,今日來得去不得?”
“不怕。”
江然輕笑一聲:
“尊駕是覺得,身後這些土雞瓦狗,真的能夠對我造成些什麽影響?
“不過是插标賣首之輩罷了……”
一句話說到此處,周遭紅光頓時抖動,吹動暗影泛起漣漪。
江然腳步往前,一步踏出,暗影之中便有刀意奔湧。
這暗影所在,便是火光背面,是牆根角落,是人的影子……
當那刀鋒自腳下的影子裏透出的刹那,縱然是身經百戰之人,亦是完全想不到會有此一招。
頃刻之間,被這刀鋒貫穿者不計其數。
整個珍玉堂内,便隻剩下了零星幾個人還能站在當場。
除了江然三人之外,對面的副閣主,以及一對頭發花白的老者,還有一個方才于人群之中開口說話之人。
隻是此時此刻,在場衆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這不僅僅那是因爲江然這一下大招清場,引起了他們極端的恐懼。
更重要的是,例如副閣主這樣的人,他們的手中會有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信息情報。
這一招觀滄海一出,副閣主便已經知道面前站着的這人到底是誰了!
“江然!?”
副閣主脫口而出的兩個字,卻是叫在場所有活着的驚滅閣殺手,各個都有一種天靈頓開之感。
恐懼便好似一隻怪獸,可以透過肉身,攥緊他們的心髒,讓他們難以喘息!
“走!!!”
一聲斷喝,首先動身的是兩個老者。
隻是他們身形一晃,再一次現身,卻還在這珍寶堂内。
并且,他的肩膀上各自多了一隻手。
江然的手。
就在他們想要脫身的那一瞬間,江然擒住了他們,并且給帶了回來。
江然其實越發的感覺,縱意流光訣當真是一門極爲好用的輕功。
形如流光一閃,眨眼來去,誰能尋蹤?
待等那兩個老者反應過來的時候,想都不想,一左一右兩掌便已經打在了江然的身上。
隻是細看之下,便能夠發現,這兩掌雖然是打了上去,但是距離江然的身體,卻又有半寸的間距。
任憑他們如何催動内力,這半寸便好似是天塹一般,怎麽也無法落到江然的身上。
反倒是一股大力反震而來,兩個人同時悶哼一聲,身形倒飛而去。
“江然!你豈有此理!!”
副閣主看着一左一右兩個老者的屍體,一時之間勃然大怒。
江然感覺這話沒來由:
“在下都未曾對他們出手,怎麽就豈有此理了?”
副閣主一時語塞,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就聽一陣笑聲從一側傳來:
“江大俠果然名不虛傳,武功膽氣,都是第一等的豪傑。
“今生若是能殺了你這樣的人……那才算是不枉此生。”
“哦?”
江然回頭看了這人一眼,笑道:
“閣下說這話,就不怕先被我所殺?”
“江大俠武功蓋世,自然是不将我這樣的人放在眼裏的。
“卻不知道,江大俠敢不敢容我三年。
“三年之後,我再來找江大俠。
“想來屆時,不會再讓江大俠失望。”
江然聞言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給你三年時間,讓你去苦修一場,再來找我,說不定就會變成一場有趣的争鬥。
“至少比現如今這種掃興的結果來說,這三年說不定很值得一等……
“你覺得,江某是會說出這樣話的人嗎?”
那人聽到江然前面的話,眼角還有笑意。
但是聽到最後,終究是知道沒有幸免的可能,眸子裏的色彩刹那間就徹底暗淡了下去。
他輕輕歎了口氣:
“看來,江大俠也不過是這紅塵之中的一介俗人。”
“正是。”
江然點了點頭:
“塵世如潮人如水,哪有這麽多的遺世而獨立……”
“即如此,江大俠且看招!”
他言說至此,腳下猛然一震,身形卻是倒飛而去,兩袖之中嗤嗤嗤的聲音接連不絕。
葉驚霜本還想出劍抵禦,卻隻覺得周遭有風聲呼嘯而起,環繞一圈,形成了一層無形罡氣。
那飛針到了跟前,隻是一晃便掉頭就走。
其勢更急,速度更快,那人本是想借此拉開距離,趁着江然等人應付飛針的時候,飛身而走……
卻沒想到,如今身形剛剛轉過,還沒到窗前,便已經被這飛針貫穿周身。
屍體跌撲到了窗下,終究是死在了當場。
“這是不滅罡氣……”
副閣主一路看到現在,緩緩閉上了雙眼:
“左道莊的天意倒懸不滅神功,素來是不傳之秘。
“江大俠明明是正道大俠,卻不知道從何處學來的這左道莊鎮莊絕學?”
“副閣主難道不曾耳聞,左道莊莊主都已經死在了我的手裏?”
“……”
副閣主沉默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這滿地屍身,終究是歎了口氣:
“我不想死……”
“副閣主這話倒是叫我意外。”
江然一笑:
“那你是打算自我手中搏命殺出一條血路,繼而逃出生天。
“亦或者是……打算束手就擒,搖尾乞憐,求我放你一馬?”
“若是前者得活,我當奮力搏殺。
“可是……”
副閣主說到這裏,緩緩跪了下來:
“我願意效忠于你,還請江大俠饒我一命!”
葉驚霜和葉驚雪對視了一眼,就聽葉驚雪說道:
“江大哥别相信他,這種人嘴裏的話,是一個字都不能信。”
江然點了點頭,卻并未言語,而是開口說道:
“你把臉上的面具摘了,讓我看看你到底是誰。”
副閣主似乎經過了一場心理鬥争,終于他緩緩揭下了臉上的面具。
呈現在江然三人眼前的,是一張頗爲蒼老的臉龐。
可雖然蒼老,但是雙眸之中卻滿是精芒。
江然看了看他的臉,忽然深吸了口氣:
“竟然是你!!”
而對面的副閣主聽到這話,歎了口氣:
“讓江大俠見笑了……
“在下……在下……哎……”
他歎了口氣,好似萬念俱灰:
“隻盼着江大俠,莫要将這件事情告訴我大哥……”
“你大哥是誰?”
江然問。
“我大哥自然是……”
副閣主的話剛說到這裏,忽然一頓,忍不住看了江然一眼:
“江大俠既然認出了老夫,爲何不認得老夫的大哥?
“你……你該不會沒認出來吧?”
這話一出口,葉驚霜頓時做出恍然之色:
“我就說嘛,江大哥你什麽時候變得見多識廣了……這都不像你了。”
“……”
江然臉色發黑,感覺這話聽的是相當别扭。
明明也是有人說過自己是見多識廣之輩的。
副閣主眼見于此,便知道自己猜測沒錯,一時之間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想要咬牙切齒,卻又不太敢。
然後就聽江然說道:
“所以,你到底是誰?”
“……在下,在下申屠鴻!”
副閣主總算是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然後江然繼續做出那種‘原來是你’的表情,心裏卻納悶,這鼈孫到底是誰?
好在旁邊的葉驚霜和葉驚雪是真正見多識廣的。
一聽到申屠鴻三個字之後,首先瞪大了雙眼的是葉驚霜:
“申屠鴻!你竟然是申屠鴻!”
所以,申屠鴻到底是誰?
“一宗二會五劍七派十三幫……二會分别是山海會和百珍會。
“這申屠鴻,便是山海會的二當家。”
葉驚雪輕聲說道:
“山海會會首申屠烈的親弟弟!”
葉驚雪這番話說完,江然總算是感覺舒坦起來了。
“原來是山海會的二當家……這倒是幸會了。
“隻不過,你好端端的山海會的二當家,沒來由的跑去當什麽勞什子的殺手?”
江然端詳了一下這申屠鴻,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至于什麽山海會的二當家,江然倒是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百珍會的副會首又如何,還不是任憑自己捏扁搓圓?
“……”
申屠鴻被這個問題問的,隻覺得渾身難受。
這簡直就好似被人扒光了衣服之後,研究他怎麽長成這樣……還得讓他自己說,那是一種極端的羞恥感覺。
他深吸了口氣:
“既然江大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你也應該明白。
“殺了我對你來說,絕對不是最好的選擇。
“我大哥……他雖然對我不假辭色,也從未将我這個弟弟放在眼裏。
“但是,他卻是将自身的名聲看的比什麽都重。
“你殺了我之後,若是不将我的事情說出去,他便會調查我因何而死,他也一定可以調查出來。
“自小到大,他想要做的事情,從來都沒有做不到的。
“到了那個時候,他一定會知道是你殺了我。
“他不會在意我死不死,但是他會在意,有人不将他放在眼裏。
“我給他丢人是死有餘辜。
“你殺了我,也讓他丢人,那你便也該死!
“他一定會率領山海會找你尋仇!
“而你若是殺了我之後,将我的事情說出來。
“他要是知道了,會更加恨你……因爲我加入驚滅閣,這對他來說更加丢人。
“他會率領整個山海會和你魚死網破。
“不必懷疑,他就是這樣的人。
“但……如果你不殺我,我可以跟你保證。
“我在山海會所擁有的,是你所擁有的。
“我在驚滅閣所得到的,也全都是你的……
“不會有人尋仇,日子會很太平。甚至,你就算是想要山海會,我也未必無法做到!”
“這麽聽,确實是有點意思了。”
江然摸了摸下巴:
“說起來……”
他的話剛說到這裏,忽然眉頭微蹙,扭頭看向了外面。
紅光耀眼,火焰沖天。
有人在這小玉莊内放了一把火……
江然順手扣住了申屠鴻的肩膀,申屠鴻臉色一緊,到底是沒敢掙紮,任憑江然拿着他出了門。
來到了有火光的院子,往裏面一瞧。
就見到一具具白袍殺手的屍體,正在裏面被烈火焚燒。
江然見此方才想起來,這些白袍殺手應該都是被驚滅閣洗腦的殺手,五人一組,手段極爲狠厲,他們修煉的武功威力巨大,但是卻對身體有着緻命的影響。
方才珍玉堂内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這幫人卻沒有出手。
看來是被阿鋒用什麽手段,盡數弄死在了此處。
而門前此時還有一個人,便是先前申屠鴻拿來指證阿鋒的那人。
隻是如今,這人被挂在了門上,一把短刀刺穿了他的胸口。
江然認得那把刀,是阿鋒的刀。
他想了一下,把這屍體給弄了下來,就見門上寫着一行字:
“多謝江大俠相助,來日定有報答。”
江然看完之後歎了口氣,問申屠鴻:
“你覺得,我是不是一個心慈手軟之人?”
“……”
申屠鴻覺得江然問這話,簡直不要臉……
心慈手軟?去跟珍玉堂的那些死屍說行不行?
可他卻是不敢搖頭,反倒是點了點頭:
“您……您自然是心慈手軟的。”
江然一笑:
“那就沒有以後了……”
阿鋒吃了他的毒藥,不走還好,這一走,用不了幾日,就得毒發身亡。
除非他當真認識什麽了不得的大夫,否則的話,沒有幸免的道理。
而看着這火光,江然稍微搓了搓手,似乎在借火取暖。
他對申屠鴻說:
“今天有人提到了殺心關,我很想知道申屠二當家,當時殺的人是誰?”
“……是我的發妻。”
“夠狠。”
江然輕輕點頭:
“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情。”
“你說!”
申屠鴻立刻擡頭。
既然要做事,那自然是不會死了。
就聽江然說道:
“青國有人要殺長公主,這不算什麽稀奇事。
“金蟬之内也有人想殺長公主……這就有點古怪了。
“你借這副閣主的身份,幫我将金蟬于驚滅閣下單之人邀約出來,我想要見他一面。”
“這……”
申屠鴻有些猶豫。
江然看了看他,笑的很是燦爛:
“怎麽?不行?”
“……行。”
申屠鴻當即點頭:
“不僅行,而且還很容易。
“此人如今應該就在斷流峽附近。
“我現在就可以借先前約好的暗記,将其請出來。”
“這倒是不錯。”
江然輕輕點頭:
“既然這樣,那就有勞了。”
“那我,這會就去?”
申屠鴻試探着問。
江然點了點頭:
“去吧。”
申屠鴻站起身來,又看了江然一眼。
江然揮了揮手:
“快去快回。”
申屠鴻終究是苦笑一聲:
“你要是想殺我,當不至于在背後動手……可,可你就讓我這樣走了,我卻是不敢離開。
“想來江大俠應該還有手段,不妨施展一番也好叫我安心……”
“……”
江然撇了撇嘴:
“這要求,還真的是……長這麽大第一次聽到有人求着讓我給他下毒的。”
他自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瓶子扔給了申屠鴻:
“喝了它。”
“是是是!!”
申屠鴻趕緊接過,仰頭就灌。
眨眼之間就給喝了幹幹淨淨。
似乎還有點意猶未盡……因爲這玩意真甜啊。
江然看着被他扔在地上的瓶子,歎了口氣,這不是浪費嘛。
擺了擺手:
“趕緊去……”
“是是是。”
吃了毒藥的申屠鴻,精神抖擻,大踏步而去,不過轉眼的功夫,就沒了蹤迹。
江然則掃了一眼這小玉莊,火勢已經開始蔓延,門内已經再無活口。
便對葉驚霜和葉驚雪說道:
“咱們也跟着過去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