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是武功高強,身在水中也難以和水中惡獸糾纏。
顔無雙雖然自認爲武功不錯,卻也不覺得自己能夠憑借一個人的能耐,就鬥的過這般多的蝾螈異獸。
若不是江然的金剛法相護持,方才跌入水中的時候,恐怕就已經成爲了它們的美餐。
因此,她隻能任命的聽從江然吩咐,拽着他使勁的往岸上遊。
隻是她受了傷,江然身上累贅還多,因此頗爲沉重。
這一路拖拽,可謂艱難。
中途嗆了好幾口水,換了好幾次氣,眼看着臨近,卻感覺自己氣脈已盡。
心頭也禁不住開始焦急。
扭頭去看周遭,那些黑影還在徘徊,不斷撞擊,隻好使勁拽了拽江然:
“這一下,咱倆隻怕……真的……真的要死在一處了……”
“堂堂百珍會副會首,竟然這般沒用?”
江然看了她一眼:“遊到岸邊都做不到?”
“我好歹也是爲了救你才受的傷。”
顔無雙惱怒無比:“你拖我百珍會下水,累得我如今身陷險境,還在這裏說我沒用……江大俠,你這可不是俠義之道!
“我跟伱說……我……”
她說到這裏,終究是無以爲繼,腳下一沉,咕噜噜嘴裏直冒泡,就要跌入其中。
江然反手将她摟住,一口真氣提氣,整個人便飛身而起。
金剛法相自此消散,那些水中惡獸頓時飛身而至。
江然順勢踩在了一頭惡獸的腦袋上,身形如劍,隻一閃便已經越過了先前顔無雙似乎無論如何也難以跨過的天塹,來到了岸邊。
兩個人腳踏實地,顔無雙這才回過神來:
“你……你明明可以帶着我跳過來……”
“太遠了不行,近了還可以。”
江然說話之間,手中碎金刀已經出鞘。
刀芒一展,一頭已經跟着沖上岸的異獸便已經被他一刀斬成了兩半。
血腥氣刹那于這方寸之地蔓延。
“它們竟然能夠上岸!?”
顔無雙吃了一驚。
“如果是蝾螈的話,應該是水陸兩栖……”
江然随口說話,刀鋒接連閃爍。
這些異獸兇悍,同伴身死并不會讓它們退縮,反倒是激起了兇性。
隻可惜,它們面對的是比它們還要兇殘的江然。
它們不死不休,江然便讓它們徹底死絕。
前後不過幾刀的功夫,岸邊就已經屍橫遍野。
餘下的異獸總算是不敢再沖,停止了腳步之後,盯着江然和顔無雙兩個人,緩緩的退入了水中。
還有幾頭似乎心有不甘,最後叼着同伴的屍體退去。
見此情景,江然便收回了碎金刀。
看了一眼身邊狼狽至極的顔無雙:
“怎麽樣了?”
“……托你的福,尚在人世。”
“那就好,我們走吧。”
“你還是人不是了?”
顔無雙瞪大了雙眼:
“我都快死了,你還讓我走?第一次跟你走,就遇到了天上阙。第二次跟你走,我們就掉進了這陷阱裏面。
“這一次,你是打算直接挖坑把我直接埋了嗎?”
“是你自己說沒事的。”
江然搖了搖頭:“既然有事的話,就暫且休息一下。可還能運功?”
“氣脈受損,需得徐徐圖之。”
顔無雙哼了一聲,盤膝坐在了地上,正要運轉内力,便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過來,我給你運功。”
江然開口。
“不必!!”
顔無雙立刻擺手:“不敢勞煩江大俠大駕!”
“……也罷。”
江然也不在意:“那你在這裏稍微等一等,我看看周圍沒有什麽可用之物。”
說完之後,也不在意顔無雙想些什麽,直接轉身進了黑暗之中。
這岸邊往裏是一片空地,隻不過被黑暗籠罩。
顔無雙本想慢慢凝聚真氣,然而耳邊總是響起一些細微之處的聲音。
這些聲音若是換個環境,倒也無妨。
可此時此刻,便好似一種魔咒一般,在她的心頭抓撓不休。
讓她不受控制的心生恐懼。
同時,又想到了那些被江然逼退的水中異獸。
這些異獸兇猛嗜血,方才是被江然殺怕了,如今隻剩下自己一個人,萬一它們卷土重來,待等江然回來,隻怕就能看到自己的骨頭架子了。
想到這裏,她輕輕地咽了一口口水,低聲喊道:
“江……江大俠,你還在嗎?”
聲音空空傳遞,最終消弭于無形之中。
沒有得到江然的半點回音。
這讓顔無雙的心一個勁的往下沉……這人該不會是把我扔下,他自己跑了吧?
又叫了兩聲,始終不見江然回應。
顔無雙便徹底被恐懼包圍,隻是身爲百珍會副會首,她絕不可能在任何情況下,展現自己的軟弱。
因此,她隻是深吸了口氣,強撐着調運内力。
隻是體内本就賊去樓空,徐徐圖之尚且還好,這般急功近利,反倒是容易走火入魔。
一刹那,神智都渾渾噩噩,感覺周遭光影古怪,扭曲異常。
這份古怪,更添鬼氛。
讓顔無雙體内氣脈運轉時斷時續,不經意之間,更是險些行差踏錯。
眼看着就要噴出一口鮮血,就聽啪嗒一聲響。
随着聲音傳出,還有火苗散開。
這光芒引起了顔無雙的注意,擡頭一瞅,就見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去而複返。
正蹲在地上用打火石擊打火星,引燃一團引火之物。
“……你沒走?”
顔無雙下意識的開口,隻是一說話,又覺得鼻塞的厲害。
她渾身上下濕漉漉的,内力未生,潭水又冷,這幾種情況凝聚一處,轉眼便是受了涼。
江然頭也不回的敲擊火石,總算是點燃了一團火焰:
“火折子之類的東西都已經進水,用不了了。
“我在不遠的地方,找到了一些幹柴和引火的東西,不過,最麻煩的還是這火石不好找。
“好在是找到了……你身上的衣服全都濕透了,若是你不想讓我給你運功的話,便自己脫下來烘幹吧。
“否則我擔心你支撐不住到從這裏出去。”
“……”
顔無雙現如今已經後悔說不讓江然給自己運功的話了。
然而她這樣的人,說出來的話就是釘在地上的釘子,那是得算數的。
當即點了點頭:
“有心了。”
江然輕輕挑動火焰,讓這火光越來越亮,待等其熊熊燃燒之後,這才放下了手裏的木枝。
走到了一旁盤膝坐下:
“顔會首随意就好。”
然後自顧自的閉上了雙眼,開始運轉内功。
顔無雙看着江然就這般坦然的坐在那裏,一時之間猶豫不決。
良久之後,方才哼了一聲,伸手解下了自己的黑衣,一件一件的脫下,隻剩下了亵衣亵褲。
她内中所穿,多是輕便舒适的衣服,如今被潭水浸透,有不如無。
好在江然雙眼緊閉,這才讓她稍微安心。
拿起一旁的樹枝,挑起衣物在火焰旁邊烘烤。
滋滋啦啦的水聲入耳,顔無雙卻心中無奈,這得烤到什麽時候?
要不跟江然求求情?
就讓他幫着自己運功烘幹得了……
“你這得烤到什麽時候?”
江然的聲音便在此時傳入她的耳中。
顔無雙率先起了變化的是臉,整張臉紅到了耳根子後面。
連忙用衣物擋住了自己的前心:
“江大俠……難道你沒有聽說過什麽叫非禮勿視嗎?”
“聽說過。”
江然說道:“那江某不看就是,顔會首便在此地,慢慢烘烤,在下告辭。”
“……你站住!”
顔無雙連忙喊了一聲。
“恩,顔會首還有什麽吩咐?”
顔無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感覺江然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之中,帶着三分戲谑。
這人……莫不是很喜歡看自己落得這般窘境?
仔細想想,這倒未必沒有可能。
此人看似俠義,實則面厚心黑。
落日坪上演了那麽大的一場戲,幾乎将整個江湖都給騙了。
其後略施小計,借西門風之口,引自己和百珍會入了天上阙的局。
所行所爲,實在是跟光明正大沒有半分關系。
心黑手辣或許有些過分,但這貨絕非什麽好人就對了。
想到這裏,她深吸了口氣,覺得不能囿于當前困境,便開口說道:
“你可有辦法能從此地出去?”
“既然是陷阱,肯定是有出去的辦法。”
江然看了一眼不遠處潭水水面:“我現如今好奇的是,這些異獸到底是原本就在這裏自然繁衍,還是說,有人後來将它們養在了這裏?”
“恩……”
顔無雙明白江然的意思。
如果是自然繁衍的話,那倒是沒有什麽可說的了。
可若是後者……這裏如果本身是一個無法讓人脫身的陷阱,又何必圈養這些異獸吃人?
想到這裏,她看了江然一眼:
“那接下來咱們怎麽辦?”
“等你穿好衣服之後,我們就走一走,逛一逛,我看那邊空間不小,探索一番說不定能夠有些收獲。”
江然一邊說,一邊又擡頭看向了他們落下來的方向。
那位置距離這裏不算太近,四野空空,無處着力,估摸着除非有可以淩空踏虛的輕功,否則的話,是不可能從原路爬上去了。
顔無雙點了點頭:
“那你轉過去。”
“……爲什麽?”
江然問。
“你這話不覺得問的多餘了嗎?”
顔無雙眉頭微蹙:“我是一個姑娘!”
江然一時啞然,便老老實實的轉過身,背對着顔無雙:
“我倒是沒想到,堂堂百珍會副會首,竟然還在意男女之别。”
看江然老實,顔無雙稍微松了口氣。
她重新将衣服使勁的擰了擰,攢幹了裏面的水分,這才架起來重新烘烤:
“百珍會副會首就不能在意男女之别了?
“我是副會首,難道你就可以不把我當成女子了?”
“這話有道理。”
江然點了點頭:“顔會首不僅僅是女子,而且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子。”
“你現在就算是說我好話,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我做過什麽必須得讓顔會首原諒的事情嗎?”
“你将我百珍會拖入天上阙的謀局之中,你不會以爲咱倆同曆一場生死,我就把這事給忘了吧?”
“這倒不會。”
江然探出手來:“不過先前你我已經說過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江大俠,你覺得我很好騙嗎?”
顔無雙說到這裏,又覺得有些氣悶,因爲她确實是被江然騙來的。
從這方面來看,她好像确實是聽好騙的:
“雖然先前我對江大俠有些誤解,可如今看來,江大俠也絕不是那種俠義爲懷之人。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顔會首,嘴臉過于市儈了,先收一收,莫要吓到人。”
“……”
顔無雙下意識的揉了揉自己的臉:
“現如今你我都落入這樣的境地之中,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不如開誠布公,好好談談?”
“我是捉刀人。”
江然笑道:“顔會首可了解什麽是捉刀人?”
“自然了解。”
顔無雙眉頭微蹙:“所以呢?”
“天上阙的圖謀你今夜也有所見,雖然還不能完全确定,他們真的想要掀起這天大風雨。
“可如今他們幾次行事,皆有傾覆之意,到底還是不能大意。
“如果真叫他們得逞,這大亂之世,我這捉刀人,又該如何安身立命?”
“……你武功蓋世,亂世之中,不應該正是建功立業之時?”
顔無雙有些詫異的看着江然:
“憑你的本事,如果這天下亂局到來,你說不定便是一方霸主。”
“那非我所願。”
江然輕聲開口,語氣不沉,但是顔無雙卻從這話裏聽到了真心。
她想了一下說道:
“你是捉刀人,我是買賣人。
“從這方面來看,你我果然都不是那種期待天下大亂之人。
“隻不過,捉刀人有亂世之中的做法。
“亂世之中的買賣,更能賺大錢……
“你不想要的,未必是我不想要的。”
“你這話可是要殺頭的。”
江然眉頭一挑。
“私底下說說而已,出了這山洞我就一個字都不認。”
顔無雙笑的有點無賴:“所以,就算天上阙真的有什麽圖謀,想要掀起什麽風雨。
“你拖我入局,對我來說,有百害而無一利。”
“但是對我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
江然的嘴角微微勾起。
“……”
顔無雙多少明白了江然的意思。
她沉吟了一下,卻又笑了起來:
“你太小看我百珍會了,百珍會是百珍會的百珍會,而不是我顔無雙的百珍會。
“關鍵的時刻,總是得下得了狠心,舍得下負累。”
“百珍會願意壯士斷臂的話,我并不介意啊。”
江然笑道:“反正将你拖入這一局,本就未曾想的如何深遠,隻是懷疑此地之事和天上阙有關系,想要借你百珍會醫用而已。
“如今有了更深層次的好處,我樂見其成。至于具體能夠用到什麽程度……其實都無所謂,反正是白撿的。”
“……”
顔無雙一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最後搖了搖頭:
“方才你我所談之事,未免太過于虛無缥缈。
“不如趁着現如今有功夫,我們聊聊這紫月山莊?”
“紫月山莊的事情,倒是沒有什麽可說的。不過是天上阙的一步閑棋……若不是我着意于此,他們自己隻怕都要舍棄了這一子。”
江然說道:
“而當我跌落在這陷阱之中的那一刻,整件事情,我就已經明白了個七七八八了。
“等出去之後,把該殺的人殺一殺,該做的事情做一做,就可以啓程去錦陽府了。
“顔會首……有沒有興趣,再陪我去一趟錦陽府?”
“不去!!”
顔無雙想都不想就拒絕了:“你休想再害我。”
錦陽府的事情其實極端隐秘,縱然是百珍會這樣的組織,想要弄清楚當中發生了什麽都不可能。
但是今天晚上顔無雙可是親耳聽到了天上阙的人以及江然,都提到了錦陽府。
由此可以想象,錦陽府如今必然是一個風雲彙聚之所。
而江然,在這當中,也扮演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
隻是顔無雙不知道,這個角色代表了什麽。
如果這個時候,自己和江然一起現身于錦陽府,百珍會的位置便會跟江然綁定在一處。
這是絕對不行的!
江然笑了笑:
“焦尾琴都誘惑不了你?”
“不過是一件十二天巧……舍棄也就舍棄了。我又豈能拉着百珍會,跟你一起陪葬?”
顔無雙深深地吸了口氣:
“江大俠,咱們不如商量一件事?”
“你說。”
“從這山洞出去之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自此之後,一别兩寬,誰也不認識誰,你看如何?”
顔無雙笑道:“焦尾的事情,我必然三緘其口,縱然是有人持萬金來詢,我也咬死了一個字都不說,可好?”
“不好。”
江然斷然搖頭。
“……江大俠,你莫要太過分!”
顔無雙怒道:“這件事情跟我百珍會,本就沒有任何關系,我們也不想卷入其中!”
“百珍會是做買賣的。”
江然淡淡說道:“風雲彙聚,固然是兇險重重。可同樣的,對于百珍會來說,這難道不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更何況,百珍會的買賣能夠做到這麽大,若說沒有朝廷的關系于其中……
“顔會首,你覺得我會信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