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道人的一句話,幾乎把江然架在了火上。
雖然江然不怕,可是平白無故的這般樹敵,總歸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林晚意的話落下之後,江然便無奈的歎了口氣。
他先是看了野狗道人一眼,其後又對林晚意笑了笑:
“林三小姐,你覺得,在下是什麽樣的人?”
“……江大俠是什麽樣的人,我又如何得知?”
林晚意微微挺直了脊背。
“既如此,那我大概得讓林三小姐知道一下。”
江然這一句話說完之後,在場所有人都覺得眼前恍惚了一瞬。
再定睛一看,江然已經到了野狗道人的跟前。
探手一抓,直取野狗道人的前心。
野狗道人大吃一驚,雙臂一橫,擋在胸前,卻隻是被江然五指一掃,坤字十三瘋魔爪之下,焉有幸理?
一道道血痕呈現,兩條臂膀更是被勁力震動,以至于中門大開。
江然五指一探,一把捏住了野狗道人的前心:
“跟我耍把戲?”
“住手!”
林晚意眸光一閃,掌中折扇當即打出:“何故出手傷人?”
她這扇子也絕非尋常。
甫一打出便似蝴蝶飛舞,軌迹千變萬化。
這便是林家絕學【曉夢千蝶】,折扇本身便是以特殊材質鍛造,輔以曉夢千蝶的手法,一經施展十有九中。
縱然是那十中之一,亦有補救之法。
可江然隻是回頭看了一眼,便順手一抄,一把将這折扇拿在掌中:
“林三小姐,我做什麽與你無關,你放肆了!”
再一抖手,折扇頓時被江然反手打回。
如奔雷急電,沒有那般的軌迹變化,有的隻是一個‘快’字。
快到這折扇從林晚意的耳邊掃過,她都未曾察覺。
一直到有涼意傳來,這才伸手一摸,方知道,江然回手一丢,已經傷了她的脖子。
“驚神刀好大的威風!”
獨孤雄也是眉頭緊鎖,衣袖一掃,一杯茶就已經朝着江然飛了過去。
江然扭頭看了他一眼,那飛到半空之中的茶杯,頓時砰地一聲炸裂。
碎片四散八方,其中多數朝着獨孤雄和他身邊的獨孤雁飛去。
獨孤雄臉色一沉,身形豁然站起,大袖一掃,遮擋在自己和獨孤雁的跟前。
可縱然如此,也擋不住這碎片之上裹挾的力道,不經意間,已經被這殘片所傷。
就聽江然冷冷問道:
“江某的威風大就大了,獨孤老家主有何指教?”
“伱!!”
獨孤雄在獨孤雁的攙扶之下,伸手自肩頭取出了一枚茶杯碎片,随手扔在了地上,咬牙說道:
“好好好,驚神刀果然英雄了得,今日來此,怕不是爲了紫月山莊殺人滅口的。”
“江某來此有何作爲,全靠你這一張老嘴。”
江然一手把那野狗道人提了起來,一邊說道:
“我倒是想看看,獨孤雄老爺子,能不能将自己的性命,說的活活斷送于此。”
孤獨兄聞言一愣,還想再說,卻被獨孤雁死死的拽住。
林晚意沉默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清風閣分舵那位商千虎:
“你不說點什麽?”
商千虎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确實是得說點什麽。”
江然的目光也落在了此人的身上。
就見他豁然站起,來到江然跟前單膝跪下:
“清風閣分舵商千虎,見過血刀堂太上堂主!
“您老人家想要殺人,何必自己動手?
“交代一聲,商千虎幫你殺了就是!”
“你倒是打的好主意。”
江然眉頭一挑:
“清風閣勢力蔓延東郡府,卻始終強龍不壓地頭蛇。
“紫月山莊,獨孤家,林家,以及大寒幫都是難啃的骨頭。
“怎麽,想要禍水東引,讓軒轅一刀幫你啃?
“你就不怕引狼入室,惹得翟清泉大怒,再把你活剮了點天燈?”
“這……”
商千虎幹笑一聲:
“江前輩說笑了,咱家閣主素來仁厚,豈會做點天燈之類的事情?”
“是嗎?”
江然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那我怎麽聽說,十三幫之一的清風閣,名字雖然是兩袖清風,實則最是沒有容人之量。
“尤其是閣主翟清泉,爲人偏激狹隘,卻好大喜功,還多疑成性。
“對于下屬,從來出手無情。
“倘若辦事不利,動辄點人天燈……商千虎,我看你是個聰明人,不如這樣吧,軒轅一刀雖然不如翟清泉那般狠毒,卻也算是兢兢業業。
“你将東郡府清風閣分舵拱手送給血刀堂做見面禮。
“從此之後,你歸入血刀堂如何?”
“這……這話怎麽說的?”
商千虎呆了呆:“江前輩,您可莫要害我!!”
“我這是讓你棄暗投明,怎麽算是害你?”
江然哈哈一笑:“當然,你若是不願意,我自然也不會勉強你。不過今天在紫月山莊發生了什麽事情,可都是人各一張嘴,出去之後,會怎麽說……江某可就不敢保證了。”
“這這……”
商千虎臉色一白,顯然翟清泉沒有他所說的那般仁厚。
一時之間,滿臉躊躇。
心中同時也知道,他身爲十三幫之一清風閣的舵主,來到東郡府發勢力,卻被本地勢力掣肘,久久未見成果,早就已經引得翟清泉不滿。
如今紫月山莊的事情,再被人口口相傳,依照自家閣主的性子,指不定會如何猜忌自己。
今天能夠見到江然,說不定還真的是一條出路……
正想到這裏的時候,就見江然表情古怪的看着他:
“我就随口一說,商舵主該不會真心意動了吧?”
“啊!?”
商千虎聞聽此言,隻覺得腦瓜子嗡的一聲。
倘若他‘猶豫過是否加入血刀堂’這件事情傳入翟清泉的耳朵裏,那自己真的是必死無疑了。
當即一個頭磕在了地上:
“江前輩饒命啊!!”
江然卻不看他,隻是一甩手,将野狗道人扔在了地上,繼而環目一掃:
“江某自問,行走江湖也有一段時日了。
“這江湖兇險,人心詭詐,可在座的都是老于江湖之輩,什麽把戲未曾見過?
“這道士方才所言究竟想做什麽,諸位應該一眼明辨才對。
“如今打蛇順棍爬,是把在下當成了三歲的頑童欺辱了嗎?
“還是說……諸位隻是想要看看,江某敢不敢在你們東郡府,在這紫月山莊殺人?”
一番話說到最後,江然一步踏出。
在場衆人隻覺得江然周身上下,忽然拔起一股驚天氣勢。
好似聖人臨凡,一身浩然正氣讓人不敢逼視。
與之相比,自身忽然渺小好似蝼蟻,更是龌龊不堪見人。
林晚意腦門上生出冷汗,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說道:
“江大俠切莫動怒,是我錯了。
“之所以這般作爲,隻是不服氣江大俠的名頭。
“如今方才知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還請江大俠高擡貴手。”
獨孤雄怒氣全消,低下頭幹笑了兩聲:
“江大俠武功蓋世,咱們都服氣了……這野狗道人也是,平日裏狗鼻子厲害得很,有本事分強弱,辯男女,今天也不知道怎麽的,忽然就跟抽了風一樣,看不出個眉眼高低……隻知道胡言亂語了。
“還請江大俠息怒,息怒啊。”
“可笑。”
唐畫意此時上前一步:
“你說息怒便息怒,咱們好端端的來了,未曾仗着武功比你們高就欺負你們。
“甚至未曾于坐席之上跟你們一争長短,甘心末座。
“卻被你們平白折辱……你們說打就打,說息怒就息怒,将咱們當成什麽人了?”
唐畫意這話出口,更是把幾個人都架在了半空之中,上不得,下不去。
最後比較光棍的還是先開口的林晚意:
“今日得罪了江大俠,認打認罰,絕無二話!
“便請江大俠示下吧。”
江然沉默了一下,輕輕搖頭:
“這話輪不到我來說……”
林晚意恍然,當即說道:
“既如此……爲表誠意,在下以及麾下所屬,願意供江大俠驅策三年!
“這三年之内,無論刀山油鍋,隻需一聲令下,林晚意絕無二話!”
獨孤雄詫異的看了林晚意一眼。
旁人不清楚,但是他卻知道,林晚意雖然是女子,可如今卻是最有希望繼承林家家主之位的。
更有甚者,數年之前,林家的老家主就已經将各項事務都交給她來處理。
她這才能夠以女子之身,前來紫月山莊還跟自己平起平坐。
因此,她這話不啻于将林家交給江然驅策三年。
隻是爲了一時的不忿,便要付出這樣的代價嗎?
獨孤雄面色不禁躊躇。
卻發現商千虎如今臉色變得極爲難看。
這讓獨孤雄心頭一動,頓時恍然。
東郡府的情況有些特殊,江湖勢力團結,以紫月山莊爲首十三幫一個都進不來。
這些年來,唯一能夠闖入其中的,便是清風閣。
可縱然是清風閣,也隻能在這裏建立一處分舵,還處處受到紫月山莊等勢力的打壓。
以至于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是舉步維艱。
如今林晚意忽然向江然投誠,而江然的背後,還有一個血刀堂。
三年驅策,血刀堂可以在這個時間,借由林家,随意踏足東郡府。
清風閣商千虎如何能夠接受這種情況?
可偏偏他無論是否能夠接受,如今也隻能咬牙忍了。
這便是形勢比人強!
不過真正讓獨孤雄在意的是,林晚意這個時候,爲什麽會做這樣的選擇。
明明還有其他的方式來平息江然的怒火。
何必要搭上整個林家?
獨孤雄很清楚,林晚意雖然是一介女流,更是後生晚輩,卻絕對不能小觑。
老頭僅存的一隻眼睛在眼眶子裏晃來晃去。
就見江然眉頭微微一揚:
“林三小姐,也不必如此……”
“既然做錯了事,總是得付出代價。”
林晚意笑道:“江大俠英雄年少,爲人正直,俠名遠播。爲您效命三年,也不辱沒。還請江大俠……成全。”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江然的嘴角則不免微微勾起:
“也罷,既然林三小姐執意如此,在下若是推脫,反倒是不夠敞亮了。”
眼看着江然竟然真的答應了,獨孤雄更是肯定了心頭的想法。
當即連忙說道:
“老夫年老,獨孤家的一應事務,如今都交給犬子處理,倒是不敢做出三小姐這樣的決定。
“不過……我這個孫女,雖然生的不算貌美,卻也小家碧玉。
“江大俠正是少年風流,老夫願意将孫女許給江少俠,不知道江少俠……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當場就有兩個人炸了毛。
一個是唐畫意。
不過她隐而不發,隻是微微眯着眼睛看向了略顯無辜的獨孤雁。
另外一個便是林晚意,她一下跳了起來說道:
“獨孤老家主,此言差矣!
“江大俠是人中之龍,你這孫女……隻怕是配不上的吧?”
說到此處,卻又感覺自己好似是傷了獨孤雁的心,當即連忙說道:
“雁兒,莫要怪罪姐姐說話難聽。
“隻是這件事情,可不能草率……”
獨孤雁則看向了獨孤雄,怎麽都沒想到,一言不合的,自己就得被爺爺拿出去做人情。
人是他自己得罪的,怎麽就得用自己的一生幸福去彌補?
一時之間整個人都是懵的,眼眶含淚,泫然欲泣。
獨孤雄則瞥了林晚意一眼:
“三小姐這話可當真難聽。
“不過,這件事情終究還得看江大俠如何決斷。
“雁兒,成婚這種事情,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江大俠武功蓋世,你若是能嫁給他,定能一生無虞。”
他這話不說還好,說完之後,獨孤雁的眼淚就徹底藏不住了。
啪嗒啪嗒的淚珠子,就跟斷了線一樣,一個勁的往下淌。
可饒是如此,她還保持着世家女子該有的姿态,盈盈下拜,抽泣着說道:
“是,雁兒聽從祖父的吩咐。”
江然嘴角抽搐,感覺自己好似是在逼良爲娼。
當即一擺手:
“獨孤前輩這盤算珠子都快蹦我臉上了,這件事情且不說你家姑娘不願意,江某更是萬難同意。
“倘若你今日便是這般的誠意,那便請前輩接我三招吧……
“三招之後,若你不死,此事便一筆勾銷。”
“啊?”
獨孤雄連忙擺手:
“且住!”
方才江然拿野狗道人,他和林晚意分别對出手。
他隻是應對,便已經讓自己和林晚意各自受傷。
倘若專心對付自己,誰知道自己會是個什麽下場,當即連忙說道:
“江大俠……”
話音至此,就聽一個聲音傳來:
“夫人到!!!”
這聲音此時傳來,獨孤雄和躺在地上的野狗道人同時松了口氣。
想來江然哪怕武功通天,在主人家的面前,也不好輕易殺人。
一時之間都有些死裏逃生之感。
倒是江然則下意識的看向了靜潭居士。
果然發現這人一聽到‘夫人’二字,整個人就跟被人用一根釘子給釘在了地上一樣。
直勾勾的瞅着廳堂大門之處,巴巴的等候,隻是除了這份呆滞之外,還有緊張和擔憂。
當時關錦秋給他寫的那封信裏說的很清楚。
自己已經時日無多,想要在臨死之前,看一眼焦尾琴……
靜潭居士琢磨着,這會關錦秋必然是拖着病體,爲了紫月山莊勉強自己奔波會客。
想到此處,他拳頭便握了起來,緊張和擔憂,全都化爲了怒火。
江然則跟唐畫意對視一眼,皆是若有所思。
卻也如同野狗道人以及獨孤雄所想。
當着主家的面,江然也不好繼續發難了。
不過這件事情到底還不算過去,等合适的機會再來處理也就是了。
如今他們來到這紫月山莊的目的,本就是爲了這位夫人……
想到此處,江然施施然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再擡頭,門外當先進來的便是孟修。
其後一個中年女子在幾個丫鬟的攙扶之下,緩緩現身于人前。
江然偷眼查看靜潭居士的表情,知道此人便是關錦秋了。
仔細打量了一番。
倒是覺得不怪靜潭居士和古希之對她這般念念不忘。
關錦秋确實是長着一副好皮囊。
哪怕如今年歲已經大了,卻也看不出多少老态,面容蒼白反倒是多了幾分柔弱之感。
她眉間眼角沒有一條皺紋,姿态端莊,卻也隐隐可見婀娜。
别說再年輕二十歲,縱然是現如今,也當得上一句美人的稱呼。
料想這樣的容貌出現在電視劇裏,多半會飄過“我喜歡孟夫人”這樣的彈幕。
江然的目光在她的身上一掃之後,便就落在了她身邊那四個丫鬟的身上。
這四個人看起來年紀都不大,隻是真容隐藏在面紗之下。
行動時矯健利索,下盤沉穩,應該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不過這倒是尋常了。
紫月山莊畢竟是紫月山莊,在自家夫人的身邊安排幾個會武功的丫鬟,平日伺候起居,關鍵的時候,則可以護住性命。
因此江然也沒有多看。
目光一觸即收之後,這一行人便已經來到了主位坐下。
關錦秋目光于場中一掃,便看到了獨孤雄身上有血迹,微微一愣,正要開口,卻先咳嗽了一聲。
面色也由此,更蒼白了幾分。
“你……夫人,你沒事吧?”
靜潭居士到了此時,總算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關錦秋聽得聲音,卻是身形一震,慌忙擡頭,眸光尋找。
最後落到了靜潭居士身上之後,便再也挪不開了。
……
……
ps:不用等了,今天單更……跟你們說個笑話,我又病了……自從陽了之後,免疫力實在低下。三天兩頭的……要了命了。其實已經病了三天了,今天實在是狀态不好,寫不了兩章,勉強寫一章吧。
這一次,我對自己隻有一個要求,别斷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