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給江然噎的半晌無語。
末了點了點頭:
“江少俠還真的是有些唾面自幹之能,在下佩服。
“隻是如今看來,這世人都小看了江少俠。”
“此話怎講?”
江然有些好奇。
“江少俠雖然是捉刀人,但是這野心卻是不小。”
江寒淡淡開口:
“殺陳子軒,收血刀堂。
“借落日坪一役,囚江某于此,更是想要以這毒藥控制我落花煙雨盟上上下下,唯你之命是從。
“如今十三幫之中,奔雷堂必然轉入下三流。
“除了我落花煙雨盟和血刀堂之外,餘下十家定會将奔雷堂勢力分食殆盡。
“根本無人留心我兩幫之事,卻不知道,你一人的勢力已經遠在其他十三幫任何一家之上。
“料想這也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待等你徹底掌握掌中勢力,十三幫必然多事。
“江少俠,伱難道想要将整個十三幫一口吞下?成爲天下第一大幫!?”
他開始說的時候,尚且還能保持冷靜。
然而越說越是激動。
眸子裏甚至還閃過了一抹瘋狂,最後一句話更不是質問,反倒是有些隐隐的期待。
江然聽着聽着,就感覺不對勁了。
這人腦補的能力不錯啊,感覺做這個落花煙雨盟的盟主,有點大材小用了。
他應該去做話本先生,跟大先生搶飯吃才對。
不過看他這模樣,江然心思微微轉動,便是輕笑一聲:
“倘若如此,你當如何?”
江寒深深地看了江然一眼,輕笑一聲:
“奉勸江少俠一句,爲上者,需得恩威并施,更要深谙權衡之道。
“毒藥可控人身,卻無法控制人心。
“若是将這手段,應用于全部十三幫,隻怕最後便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另有一事……需得叫江少俠知道。”
“……你但說無妨。”
江然眨了眨眼睛。
“奔雷堂的根基,除了奔雷訣和奔雷驚天掌之外,最重要的其實是天雷子的配方。
“相比之下,地盤倒是其次了。
“您倘若當真有心十三幫,還得于此多費費心思。”
“好。”
江然點了點頭,一笑說道:
“你先休息,回頭我安排人送你回返落花煙雨盟。”
“多謝。”
江寒躬身一禮,轉而重新坐下。
江然瞥了他兩眼,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待等從這地牢走出來之後,江然摸了摸下巴。
感覺江寒這人,除了是個腦補怪之外,也是一個野心怪。
此人前倨後恭,隻怕是因爲他自以爲自己野心很大,着意于十三幫,想要成就宏圖大業。
這才會提醒自己什麽恩威并施,權衡之道雲雲……
其後提醒自己奔雷堂的根基,也在于此。
卻不知道,江然對十三幫根本不感興趣。
任你天大的勢力,又有什麽了不得的?
你落花煙雨盟勢力不小,如今自己不還是一個階下囚?
對江然來說,最要緊的正事,還是拿人換賞銀。
不過,江寒有這樣的認知,對江然來說,卻也不是一件壞事。
他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整件事情之後,便回到了房間之内,讓人叫來了軒轅一刀。
跟他打聽了一下,天雷子的事情。
軒轅一刀聽完之後,也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說道:
“這是奔雷堂的根本!
“世人皆知,奔雷堂有天雷子,配方乃是絕密。
“天雷子便于攜帶,威力又遠在尋常暗器之上,故此,是最值錢的東西。
“奔雷堂便是借此積累下豐厚的身家。”
“所以,這天雷子他們也是會拿出來賣的?”
江然一時恍然大悟:
“怪不得當日左道莊的人,也有天雷子傍身……原來是這樣。”
軒轅一刀笑道:
“正是如此,恩師可是對天雷子産生了興趣?我這就着血刀堂弟子,前往争奪。”
江然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軒轅一刀給這一點一搖,弄的有點迷茫,這是什麽意思?
“這件事情不能操之過急。”
江然輕聲開口:
“天雷子如今是衆矢之的,你派人前去争奪,争不到也就算了,一旦拿到了,就會成爲其他十家的眼中釘,肉中刺……
“此事不占據大義名分,誰拿到手裏,都算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卻又非拿到不可……”
軒轅一刀點了點頭,明白了江然的意思:
“恩師所說不錯。”
“所以,想要拿到天雷子的配方,需得做兩手籌謀。”
江然輕聲開口:
“第一點,不能明着拿,若是有機會的話,可以暗中出手,旁人不知道此物何在,時間長了,便也隻能放棄。
“待等這風頭過去之後,可以将天雷子改個名字,重新拿出來。
“到時候哪怕人人都知道這是天雷子,卻也拿不出證據了。木已成舟,又有誰能輕啓戰端?
“第二點,若是隻能明着拿,那就得占據道理才行。
“奔雷堂如今局勢不妙,顧人龍,董懷宗,遲鱗三人的家人,必然受到牽連。
“一旦幫派之間互相傾軋,他們隻怕會有性命之虞。
“所以,一刀,你需得暗中派人尋找顧人龍後人的下落。
“關鍵的時刻,可以出手相幫。
“在旁人察覺不到的情況下,将其納入掌中才好。
“真要是到了不得不明着争奪的地步,我們就可以以爲顧人龍子嗣争奪天雷子的名義出手。
“隻要這方子落入了顧人龍子嗣手中,旁人便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至少明面上無可指摘。
“不過要當真到了這一步,還真得讓落花煙雨盟出手才行。
“而且,說不得,你們都得放棄對奔雷堂地盤的野心。”
軒轅一刀仔仔細細聽完之後,面上現出了驚色:
“恩師所言極是,一刀明白了。
“隻是那落花煙雨盟,又如何能夠幫咱們出手?”
“我和江寒已經談妥了。”
江然說到這裏,又對外面喊了一嗓子:
“來人。”
當即便有血刀堂弟子進了房間:
“參見堂主,參見太上堂主。”
“……”
江然擺了擺手:“你去将洛青衣叫來,就說我有事找他。”
“是。”
那血刀堂弟子轉身出去。
軒轅一刀站在一旁,有些奇怪的看了江然一眼。
卻被江然發現:“你看我作甚?”
“恩師不是說,不想理會幫派之事?如今,怎的又如此上心?”
軒轅一刀有些不解。
江然沉默了一下說道:
“我對幫派的事情,确實是不感興趣。
“但是,事到臨頭了,卻也不得不說點什麽了。
“一來天雷子的事情非同小可,落入旁人的手中,到底有些可惜。
“二來……正好有一批東西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如果能夠拿到天雷子的配方,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什麽東西?”
軒轅一刀問。
“火藥。”
江然嘬了嘬牙花子說道:
“左道莊準備拿來炸死咱們的火藥。”
軒轅一刀頓時恍然大悟,卻又有些疑惑:
“說起來,弟子回來到現在,都未曾看到那火藥在何處啊。”
“廢話,那火藥還在落日坪下呢。”
江然翻了個白眼。
軒轅一刀聽了之後,整張老臉都是一愣,繼而泛白:
“恩……恩師不是說過,那批火藥,早就已經被您着人給……給弄出去了?”
“我上哪找人弄出去啊。”
江然一陣無語:“這件事情,我早有懷疑。
“但是百珍會的人當時在落日坪上上下下,搜索了那麽長的時間,都沒有找到他們搬運火藥填充地下的入口。
“我一個人就算是有通天徹地之能,卻也沒有本事找到他們這麽多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吧。
“無非就是詐了他們一下而已……料想那少莊主也不敢跟我賭那一場。
“畢竟,他們當時還以爲大局在握呢。
“再加上程天陽恰好于那個時候從地下鑽了出來,我不等他開口,便堵住了他的話,這才讓那‘少莊主’信以爲真。”
軒轅一刀良久無言。
感覺自己好似已經在生死之間走了一圈。
誰能想到江然這般膽大包天,竟然撒下這樣的彌天大謊。
偏偏那少莊主還真的被騙了。
“如今想來,那‘少莊主’臨死之前,說不定也動過念想,想要嘗試一下跟咱們同歸于盡。不過,爲師也是沒給他機會。
“總歸來講,這件事情就此平穩度過。
“此事之後,程天陽已經告訴我,落日坪下另有入口,可以直入火藥藏匿之地。
“這是左道莊以左道法門硬生生挖出來的。
“隻是後來這一段時日,大家都在三仙山上尋找滿盛名。
“也就沒有機會将這火藥神不知鬼不覺的取出來了……好在現如今人也走的差不多了,你今明兩天就安排一下人手,趁着夜色悄然将這批火藥帶出來。
“如果再有天雷子的配方到手。
“一直到你死,都不需要擔心血刀堂沒錢了。”
軒轅一刀聽到這裏,也是禁不住心頭生出了一片火熱,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兩個人剛把這件事情說完,洛青衣已經在血刀堂弟子的引領之下進了門。
“公子。”
洛青衣看了江然一眼,輕輕抱拳。
江然略微猶豫,這才開口:
“青衣,我有件事情,需要請你幫忙,可能會有些冒險。”
“公子盡管吩咐。”
洛青衣卻是沒有絲毫猶豫:
“您幫我報了大仇,我本就無以爲報,這條性命都可以交托在您手中,何況區區冒險?”
江然微微點頭:
“今夜子時,你潛入栖鳳山莊地牢,救出江寒。
“此人中了我的四季散,已經可以爲我所用。
“你和他一起,作爲他的‘救命恩人’回到落花煙雨盟,監視他将四季散下給落花煙雨盟中其他堂主服用。
“此事一成,落花煙雨盟上下,可暫且聽你号令。
“你需得和軒轅一刀互爲犄角,守望相助,在奔雷堂之事告一段落之後,便可自行返回我身邊,也可以繼續留在落花煙雨盟。
“一切随你心意。”
洛青衣聞言眉頭微蹙,有些猶豫。
最後卻還是點了點頭:
“是,青衣明白了。”
江然知道他顧慮的是什麽。
這人跑到自己身邊,不單純隻是因爲自己幫他報了大仇。
尚且還有郭沖那一出戲在當中橫着呢。
不過江然對此并不介意,其後開口說道:
“這件事情并非全無風險……江寒此人是否值得信任,尚未可知。
“事情稍有絲毫不對之處,你需得即刻逃命,決不可拖延。
“一切以你的性命爲主!”
“多謝公子,青衣明白了。”
洛青衣點了點頭。
江然又讓軒轅一刀将落花煙雨盟中的主要結構跟洛青衣說了一遍。
免得到時候江寒騙他一知半解,糊弄了事。
待等事情說完之後,江然便讓洛青衣先出去準備。
今夜即将遠行,自然是得準備好遠行之用。
又跟軒轅一刀叮囑了一番之後,就讓他趕緊做事去了。
這些事情大概其的吩咐完了,江然這才稍微吐出了一口氣。
感覺這幫派的事情,果然是比較累人的。
今後能不幹,還是别幹了,畢竟不是啥正事。
“但……也未必不是正事啊。”
江然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闆發呆。
幫派雖然累人,但是人手充足,如果需要找人的話,可遠比自己一人要快。
自己雖然不會主要忙在幫派上,但是能幫的忙幫一把,讓軒轅一刀擴充勢力,回頭自己看上哪個通緝犯,吆喝一聲,自然有人幫忙收集線索。
這豈非比自己一個人單打獨鬥要快得多?
轉動念頭思緒,稍微考慮了一會,倒是覺得這事大有可爲。
隻不過效果如何,還得留待以後慢慢看。
現如今正好有遮掩的一個機會,便拿來試試,看看他們能夠做到什麽程度就是。
……
……
其後無事,待等子夜時分,栖鳳山莊這頭果然傳來了騷動。
雖然讓洛青衣救江寒,隻是演一場戲,而且這場戲主要是演給落花煙雨盟的人看的。
但是該有的流程還是得有。
爲了确保這件事情的真實性,江然還讓洛青衣下了狠手。
雖然不會真的殺人,卻也會讓幾個人‘死在’這一夜騷亂之中。
之後便是栖鳳山莊和血刀堂出動大量人手,去追殺尋找逃走的江寒,以及那個救走江寒的‘叛徒’。
整整一個晚上的熱鬧之後,毫無收獲,這才無奈罷手。
第二日軒轅一刀也告辭離去,準備爲了奔雷堂的事情忙碌。
待等他走了之後,江然便去找了靜潭居士,說是焦尾琴已經做好,可以啓程出發了。
靜潭居士連忙想要一睹爲快,江然便讓他看了一眼。
這焦尾琴本就是真的,靜潭居士自然看不出破綻,連聲稱贊西門風手段了得,又找江然确定了一番,真的不用殺之滅口?
江然則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告訴他,這件事情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靜潭居士也就沒有多問。
當日午間,栖鳳山莊山腳下便準備好了馬車。
一應用具都在馬車之中,連帶着車中還放了一個古希之。
靜潭居士告訴他,雖然這一趟沒有拿到焦尾,但是也得給錦秋一個交代,所以此行他們還是得走一趟。
本來是不想讓古希之跟着去的,但是古希之強烈要求,不想留在栖鳳山莊,也就隻好将其放到了馬車上。
山腳下,衆人依依惜别。
鳳銜枝對江然是千恩萬謝,表示将來江然不管有什麽事情,隻需要找人捎個話過來,栖鳳山莊上上下下,唯命是從。
阮玉青也看着江然,有些不舍,歎了口氣說道:
“此一别天高路遠,願君珍重,事事順遂。”
江然凝望阮玉青,微微一笑:
“阮姑娘,山水有相逢,你我後會有期。
“待等我手中事了,定會去水月劍派看望你。”
“那我就在水月劍派,等你大駕光臨。”
阮玉青微微抱拳,又跟唐畫意告辭,轉了一圈之後,便不再停留,轉身揚長而去。
她走的潇灑,倒是讓唐畫意有些意外。
瞥了江然一眼,輕聲說道:
“她倒是未曾糾纏,出乎我的預料。”
“……人家糾纏什麽?”
江然有些納悶。
“哼,你自己心裏有數。”
“???”
這邊阮玉青剛走,那頭顔無雙也來了。
她來的目的,那就更不用說了。
江然也早就準備好了,西門風驷馬倒攢蹄,直接就讓百珍會的人給扛着走了。
顔無雙則看着江然說道:
“江少俠,你身家巨富,随身攜帶到底是不方便的。
“若是有機會,有合适的地方,可以置辦成産業,若是你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我百珍會願爲代勞。”
江然跟她客氣了兩句之後,便目送他們一行離去。
最後又和鳳銜枝告辭一聲,飛身上了馬車,打馬上路。
……
……
三仙山,落日坪!
一道身影正在爬山。
這人身手利落,落日坪的山崖筆直,無處借力,他卻飛身而上,全然不覺爲難。
哪怕有幾次都險些失足跌落,卻憑借其高明的輕功硬生生化險爲夷。
最終成功登頂落日坪上。
借着陽光一照,便見這人滿臉都是炸傷的傷痕。
表情凝重的擡頭看了一眼天上日頭:
“早晚有一天,給你摘下來……這都十月的天氣了,還天天在頭頂上作威作福,當真豈有此理……”
其後環顧落日坪,有些納悶:
“不是說好,有什麽品茶賞琴大會嗎?
“人呢?
“我不會又來晚了吧?
“說起來……我要來找什麽人來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