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之被人打的很慘。
江然幾乎不敢相信,這會是那個天龍神劍。
他的劍都斷了,還死死的握在手中。
四肢有多處血迹,被人以重手法斷了筋骨。
胸前塌陷一處,肋骨斷了數條,掌力傷及髒腑。
整個人如今是奄奄一息。
若非是他内功深厚,護住了心脈,吊住了一口氣,隻怕早就已經死去多時。
“特娘的,十幾年沒見,沒想到再見面,竟然就是最後一面。”
軒轅一刀看到古希之的時候,兩隻眼睛瞪的溜圓。
又瞥了一眼靜潭居士:
“你打的?這麽多年了,你總算是得手了?”
“……”
靜潭居士懶得搭理他,對江然說道:
“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是這老東西的武功,絕不在我之下。
“能夠将他傷到這種程度的,不會是尋常人物。
“這老東西雖然爲人古闆,恪守教條,但……總歸來講也是個好人,卻不知道是什麽人将他打成這樣。”
江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知道靜潭居士的意思還是想要讓自己救人的。
這兩個人雖然争了一輩子,嘴上是誰也不繞過誰。
可終究是君子之争,非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小人,如今見到古希之這般模樣,靜潭居士顯然也是心中不忍。
他微微沉吟,打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瓶子,倒出了一粒丹丸塞進了古希之的口中:
“他的傷勢不輕,這枚丹藥先給他保住性命。
“其他的,等到了長青府再說。”
“好。”
靜潭居士對江然抱了抱拳:
“多謝江少俠。”
“言重了。”
江然擺了擺手,又看了軒轅一刀一眼。
這老頭看似莽撞,其實也是人精,當即點頭:
“來人,将這老東西擡走,好生照顧,可千萬别死了。”
當即便有血刀堂的弟子過來,把人小心翼翼帶走。
“我就說他一直跟在咱們屁股後面,怎麽驿站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他卻沒有出現。”
唐畫意收回看向古希之的目光,對江然說道:
“靜潭居士說的沒錯,這是個老好人,素來少與人結怨。
“這一次,隻怕是跟你背後這東西,脫不了幹系。”
江然若有所思的說道:
“可倘若當真如此,爲何不是直接對我出手?”
“許是他們打算出手的時候,碰到了古前輩?”
阮玉青在一邊說道:
“古前輩雖然對咱們橫挑鼻子豎挑眼,不過若是真的發現有人意圖不軌,必然不會放過。
“說不得,便是就此産生了沖突。”
江然點了點頭:
“阮姑娘言之有理。”
唐畫意聽完之後,頓時感覺不服:
“我說的就沒有道理了?”
江然一愣:
“誰說伱說的沒有道理了?”
“那你怎麽不說,厲兄言之有理?”
唐畫意理直氣壯。
江然想了一下,誠懇的問道:
“你有病嗎?”
說完之後,轉身便走。
阮玉青沒忍住,險些笑出聲來,但是看‘厲天心’對着江然背後運氣,想要拔刀的模樣,到底是沒好意思笑出聲來。
路上撿到了一個古希之,算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其後衆人便正式抵達了長青府。
長青府多青山,一眼望去,多是層巒疊翠。
隻是這山多不大,往往是一座座聳峰,筆直林立,直指青天。
當然,也有巍峨高聳如三仙山。
但一些小小山峰,甚至可以在長青府的府城之内看到。
山峰之上甚至還有建築。
上下依靠着一條繩索,還有人徒手攀爬,顯然已經成了習慣。
此地風景,就跟蒼州府截然不同了,江然一時之間倒是覺得開了不小的眼界。
進城之後,先跟江然等人分開的便是程天陽了。
他雙手抱拳,對江然說道:
“江少俠我等還有事在身,便在此地跟諸位告辭了。
“待等身上的事情了結,再尋江少俠把酒言歡。”
跟程天陽不過是在那驿站偶遇,其後一路結伴也是因爲順路而已。
現在人家到了地頭,自然是得去結算營生。
江然當即笑着說道:
“好,程總镖頭自去就是。咱們山水有相逢,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程天陽抱拳一禮,便招呼天陽镖局的人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趕去。
江然等人目送一程,一直到他們消失在了街道上之後,甯九鸢這才上前一步:
“江少俠來這長青府,可有去處?”
“打算尋一家客棧小住兩日,籌備一下十月初八三仙山的事宜。”
江然一笑:“說起來,江某還是第一次準備此類之事。還得細心研究一下,到時候需要準備一些什麽東西。”
甯九鸢聞言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江少俠,前次秋辭驿之事,多虧了少俠援手,方才取下了我師弟腦中金針。
“長青府是我栖鳳山莊的地頭,如今您來了,若是讓您住在客棧之中,傳出去隻怕會被江湖上的同道笑我栖鳳山莊沒有待客之道。
“九鸢鬥膽,請江少俠去我栖鳳山莊做客,不知道江少俠以爲如何?”
此言一出,唐畫意和阮玉青就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
先前便聽大先生說過,栖鳳山莊對于江然手裏的這一張焦尾琴很感興趣。
如今到了長青府地界,甯九鸢立刻就邀請他們入府做客。
這裏面……有沒有什麽玄機,可就難說了。
就在此時,一陣笑聲響起。
唐畫意和阮玉青聽到這笑聲,頓時下意識的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怎麽把他給忘了。
衆人回頭,就見軒轅一刀分開人群走來:
“原來你這丫頭是栖鳳山莊的人,還說什麽自己是翠悅軒李湘竹?”
甯九鸢一愣,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
幹笑了一聲:
“軒轅前輩,晚輩……”
“住口!”
軒轅一刀冷哼了一聲:
“你叫我前輩,叫我恩師卻隻是少俠?這是什麽道理?”
“這……”
甯九鸢先前能夠對軒轅一刀伶牙俐齒,那是因爲有千鈴萬仞陣,再加上還有江然道無名等人作爲靠山。
如今軒轅一刀成了江然的弟子。
自己背後所能依靠的,就隻有栖鳳山莊……可是這栖鳳山莊尚且不能上一宗二會五劍七派十三幫的名列之中。
跟這血刀堂,根本沒法相提并論。
今日哪怕栖鳳山莊莊主親臨,看到軒轅一刀也得老老實實執晚輩禮,恭恭敬敬的說話。
自己這輩分面對軒轅一刀,除了聽他教訓,實在是沒有其他的話可以說了。
尋思半晌,隻能苦笑一聲:
“晚輩先前多有得罪,前輩盡管罰我就是。”
“哼。”
軒轅一刀擺了擺手:
“懶得跟你小輩一般見識。
“這栖鳳山莊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我血刀堂勢力未曾蔓延至這長青府而已,否則的話,将你栖鳳山莊拆了給我恩師做個行館也未必不行。
“現如今……若是你們老老實實的邀請我恩師上門做客,不鬧什麽幺蛾子的話,讓你師父師娘親自來請,倒也不是不能去。
“可倘若你們想要暗懷鬼胎,另起心機,明着請客,實則是起了貪念……
“那你可小心給你栖鳳山莊招災惹禍,且得記住,血刀所指,有死無生!”
“晚輩不敢。”
甯九鸢連忙抱拳。
“不敢就好。”
軒轅一刀哼了一聲,又舔着臉看了江然一眼,咧嘴笑了笑:
“恩師想去何處,便去何處。
“這栖鳳山莊想去的話,自然也是可以随便去的,弟子也随在您的身邊。
“倘若栖鳳山莊對您有絲毫不敬,咱們就将他拆了給您蓋個避暑山莊。”
“……倒也沒有這樣的必要。”
江然哭笑不得,想了一下說道:
“不過久聞栖鳳山莊鳳銜枝鳳莊主之名,如今既然已經到了這長青府,不前往拜見一番,倒是不合适了。
“甯姑娘,你便前頭帶路吧,咱們便去栖鳳山莊稍微叨擾幾日。”
“好。”
甯九鸢當即松了口氣,轉過身來領着衆人往前。
長青府很大,道路又寬,而因爲地形的關系,建築風格也是極爲古怪。
江然一路走來,隻覺得一步一景,步步生奇。
圈圈繞繞,走了小半日的光景,這才來到了一處山巅。
“這一座小山峰名爲栖鳳山,據聞上古時期有鳳凰自此飛過,被山上的神木吸引,落下休息。
“由此,方才有了栖鳳山之名。
“而栖鳳山莊也是借此而立……師門主家姓鳳,也是自認當年那鳳凰血脈傳人。
“現如今若是能夠去山莊後山,還能夠看到當年鳳凰所栖神木呢。”
甯九鸢一邊前頭領路,一邊跟江然如數家珍。
江然聞言恍然:
“原來栖鳳山莊是這般來的,這麽說來,鳳家算是上古遺民?”
“恩師莫要聽她胡吹大氣。”
軒轅一刀在邊上笑着說道:
“栖鳳山莊确實是由來已久,不過要說是什麽上古遺民,那太給他們臉上貼金了。
“他們不過就是尋常一江湖世家,借着這栖鳳山,立了一個栖鳳山莊,喊出去名頭好聽點罷了。
“鳳銜枝與弟子三年前有過一面之緣,弟子看他武功不錯,但是想來也擋不住我十刀。”
“……”
江然歎了口氣,剛剛有點暢想的空間,就被軒轅一刀給覆滅了。
收一個年紀大,武功高,地位高,并且還見多識廣的徒弟有什麽好處?
江然默默的瞥了軒轅一刀之後,長長的歎了口氣。
甯九鸢對于軒轅一刀的話是敢怒不敢言。
隻能老老實實的領着人到了栖鳳山莊門前。
門前有弟子守護,這一路上山,也早就已經被人發現。
不等門前弟子開口,山莊大門之内就已經沖出來了一群人。
爲首的是一對中年男女。
雖然年紀不小,但是男子仍舊是謙謙風度,女子也是風韻猶存。
可以想見,倘若倒退二十年,這兩個人又是何等的金童玉女?
這兩個人一眼便看到了軒轅一刀,對視一眼之後,臉色都是微微變化。
繼而雙手抱拳,躬身做禮:
“血刀堂堂主大駕光臨,鳳銜枝有失遠迎,還請軒轅堂主恕罪!”
“原來他就是鳳銜枝。”
唐畫意在江然耳邊輕聲說道:
“看起來,确實跟鳳梧很像……隻不過,他爹可比他懂事多了。”
江然啞然一笑:
“人家厮混江湖半生,自然不是鳳梧可比。”
一想到鳳梧如今這模樣,江然也是歎了口氣,也不知道等會這兩口子看到自己兒子,會是個什麽表情。
正想着呢,就聽到一旁的鳳夫人說道:
“卻不知道,咱們栖鳳山莊,哪裏招惹了血刀堂?
“竟然引得軒轅堂主,如此勞師動衆?甚至……不惜以我弟子和兒子爲質。
“如此行徑,究竟意欲何爲?”
軒轅一刀一愣,繼而一樂:
“我說你們兩個怎麽跑出來了,原來是擔心老夫看中了你這宅子。
“不過你這宅子倒也不錯,稍微翻修一下,倒是可以給我恩師做個避暑山莊。”
“恩師?”
鳳銜枝和他夫人對手一眼。
心說軒轅一刀這都多大歲數了,這一把年紀了,怎麽還冒出來了一個師父?
他這個師父那不是都快老的沒邊了?
一時之間目光忍不住在人群之中尋找,可是看了一圈,也沒有見到哪個像軒轅一刀的師父。
鳳銜枝臉色忽然一沉:
“軒轅堂主若是想要對我栖鳳山莊下手,盡管出手就是。
“何必這般戲耍?
“這天底下,又有誰能做您的師父?”
“這是真的。”
甯九鸢感覺自己再不趕緊出來說句話的話,栖鳳山莊大概就要被人給滅了。
“真的?”
鳳銜枝看是甯九鸢,當即輕輕點頭,繼而歎了口氣:
“九鸢你來爲師身邊,告訴爲師,可是這軒轅一刀迫你這般說話?
“你盡管直說,我栖鳳山莊甯死不屈!”
“這……真不是。”
甯九鸢看了看軒轅一刀他們,又将目光落到了江然的身上,伸手一指:
“你看,這就是軒轅堂主的恩師。”
鳳銜枝瞥了江然一眼,感覺自己好像是被雷給劈了。
這怎麽可能是軒轅一刀的恩師?
就聽鳳夫人哈哈大笑:
“九鸢,你這是糊塗了嗎?你說他是軒轅堂主的師父?我怎麽看,他就算是當軒轅堂主的兒子都還小一點,當孫子還差不多。”
“放肆!!”
一聲怒喝響起,周遭衆人隻覺得風雷一轉,一股狂風呼嘯而去。
正是軒轅一刀。
身形直逼鳳夫人,揮舞好大的巴掌,揚手便打。
鳳銜枝哪裏能夠眼看着自己妻子被人給打了?
當即身形一閃,擋在了自家夫人的跟前,兩掌運氣一送。
一陣鳳鳴之聲,自他身後響起。
下一刻,砰砰砰!
兩隻手頓時碰在了一處,激起千層波浪。
以交手核心爲點,呈圓形擴散,炸裂之聲不絕于耳。
就聽鳳銜枝悶哼一聲,身形後退一步,嘴角已經有鮮血滲出:
“内子……口出無狀,還請軒轅堂主莫要見怪。”
“好一個口出無狀。”
軒轅一刀冷冷一笑:“倘若今日她隻說本座,本座倒也不至于跟一個婦人一般計較。
“可是,她言語之中,侮辱老夫恩師,今日之事,隻怕是難解了。”
“這……難道是真的?”
鳳銜枝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軒轅一刀話語之中的意思,分明就是甯九鸢說的沒錯,他當真拜這年輕人做了師父?
雖然早就知道軒轅一刀這人着三不着兩,卻也沒有想到真就這般離譜啊!
當即連忙說道:
“咱們絕對沒有侮辱軒轅堂主恩師之意,還請軒轅堂主恕罪!”
軒轅一刀臉色鐵青,冷哼一聲還要再說。
就聽江然的聲音傳來:
“行了。”
軒轅一刀未出口的話,當即咽了回去,回頭看向江然:
“恩師。”
眼看着軒轅一刀恭恭敬敬行禮,鳳銜枝和他妻子對視一眼,仍舊是覺得不敢置信。
這年輕人,真的是他師父?
難道是駐顔有術?
看似年輕,實則已經一百好幾十歲了?
江然擺了擺手:
“此地終究是栖鳳山莊,收一收你血刀堂堂主的威風。
“咱們是受甯姑娘之邀,來此做客的。
“若是有些什麽誤會,解釋清楚就是,沒必要這般大動幹戈。”
“是。”
軒轅一刀當即老老實實的答應了一聲。
回頭再看鳳銜枝,鳳銜枝就是心頭一緊,結果就見軒轅一刀哈哈大笑:
“恩師有言在先,咱們來此做客,不可妄動幹戈。
“卻不知道,鳳莊主到底歡不歡迎咱們?”
“歡迎!”
鳳銜枝雖然不明所以,但是卻連連點頭:“歡迎至極,您諸位可是平日裏請都請不來的貴客。
“來來來,貴客臨門,快裏面請。”
說着趕緊讓身後弟子讓開路徑,引着衆人入内。
鳳銜枝的妻子則拉着甯九鸢的手,詢問情況。
時而又将目光落到自己兒子的頭上,心中還納悶,往日裏自己這兒子跟她最親。
怎麽今日卻好似沒見到一樣……
隻是軒轅一刀這樣的煞星就在眼前,她一時之間倒也顧不上詢問。
甯九鸢則知道這會不是說鳳梧事情的時候。
隻能先簡單的将江然和軒轅一刀的情況說明。
當聽到‘江然’這兩個字的時候,這位鳳夫人這才明白,爲何甯九鸢要邀請江然前來做客。
隻是再看軒轅一刀,卻又不免滿臉苦澀。
這樣的人身懷焦尾,他們……就算是跟天借了膽子,也不敢搶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