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劉氏那銳利的目光頓時落到了虎子的臉上。
虎子隻覺得耳朵一痛,吓得縮了縮脖子。
但想到自己的夥伴剛才滿臉是血的樣子,他捏緊了衣角,走了出來,朗聲道:“村長爺爺,是石頭先說歲歲的爹說貪官,還說他以後也是小貪官,還罵人。”
“石頭罵他兩句怎麽了!他也不能打人啊!”陳劉氏瞪了一眼虎子,暗罵一聲吃裏扒外的家夥。
真是分不清親疏遠近,一筆難道還能寫出兩個陳字,他怎麽淨幫外人。
村長凝眉看了沈今安一眼,見她面上帶着怒氣,卻也沒有沖動,隻是看着虎子,道:“虎子,你繼續說,誰先動的手。”
“是石頭!他先推的歲歲,把歲歲推倒了,然後又去打他!”
虎子的話仿佛一記驚雷,在衆人的心頭炸開。
“陳劉氏,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村長臉色鐵青,沒想到村子裏還有這麽拎不清的。
這一周沈今安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裏。
村裏面有誰家有個頭疼腦熱的,她二話不說就去診治了,那些藥材收的銀子也不多,村民們都對她贊不絕口。
結果這個陳劉氏卻做出這種糊塗事!
這事要是處理不好,惹的沈大夫不開心了,以後不給村民診治,他可擔當不起這麽大的罪過!
“村長,你莫非也老糊塗了不成,不過是小孩子之間鬧着玩,他小小年紀就把石頭咬成這樣,多麽歹毒啊!”
陳劉氏眼底噴火,村長怎麽也幫着外人?
“可是石頭想殺了歲歲,你看歲歲滿臉的血!”
虎子大聲喊着,興許是人多,給他壯膽了,現在倒是一點也不害怕她了。
衆人的視線移到歲歲的臉上。
他正躺在沈今安懷裏,鮮紅的血襯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原本就受了點驚吓,現在蔫蔫的,倒真是可怕。
剛才隻來得及處理傷口周圍,臉上的血沒來得及清理,剛好成爲證據。
那二指長的口子看到大家倒吸一口涼氣,暗自心驚。
“咬你們一口算什麽?你看到那傷口了嗎?鐵定要留疤的!”
“傷口都延伸快到眼睛裏了,要是偏了一點……”
直接戳到眼睛裏,那後果更嚴重。
村民們沒說,但心中都了然,哪怕陳劉氏是陳家村的人,她們也不準備姑息。
見人們紛紛指責自己,陳劉氏不解,甚至有些震驚,她們也都老糊塗了不成?
“你們一個個都瘋了嗎?你們忘了自己家男人、兒子都是這麽失蹤的了?”
不過短短幾天,沈今安就能讓她們忘了那些深仇大恨嗎?
那不都是貪官害的嗎?
一瞬間人們都靜了下來。
“冤有頭債有主,你這麽厲害,怎麽不去找真正的罪魁禍首,反而要欺負一個三歲幼童?”沈今安站了起來,目光銳利的盯緊了陳劉氏,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那氣勢太過吓人,陳劉氏隻覺得自己渾身發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怎麽不說話?”沈今安看了看陳劉氏,又看向身後的村民,“你們的孩子是無辜的,我的孩子就不無辜了嗎?”
“你們不由分說給他爹扣上了貪官的帽子,給過我們解釋的機會嗎?你們有證據嗎?”
“他隻是一個孩子他做錯了什麽?磕的頭破血流,都比不得你孫子那一個快消掉的牙印嗎?”
她的這一番質問把村民們說的啞口無言,一個個都低着。
“說的好,我們也是受害者,憑什麽把這大帽子都扣在我們身上!”
李春花她們也紛紛走了出來,站在沈今安的身後。
她們這些人之所以流放,無非是因爲被陷害,可是現在卻要平白承受罵名,心底也有怨氣。
“我妹子說的對!”李茹倩帶着虎子站了出來,“你們口口聲聲說他們是貪官,哪個貪官會把你們的命看在眼裏,你們生病的時候,難道不是沈大夫挨家挨戶去給你們診治嗎?”
“如果她真是貪官的話,虎子落水時大可坐視不理,可她沒有!沈大夫品性高潔,平日裏不與你們計較,但你們真的沒有想過嗎?真的不會爲自己的所作所爲感到羞愧嗎?”
大概是受過誣陷,李茹倩能切身體會到沈今安如今的滋味。
看着她們都爲自己說話,沈今安心底感動,覺得自己的付出也是值得的。
“誠如她們所言,你們這麽做,又與你們憎惡的貪官有什麽分别?”
她牽着歲歲歡歡站在那裏,脊背挺的筆直,人們如醍醐灌頂。
“是啊,沈大夫她們也沒有做錯什麽。”
“是誰說顧家有貪官來着?”
一時間人們竟然找不到這謠言的來源,頓時明白自己是被人利用了。
見形勢逆轉了,陳劉氏隻覺得不妙,拉着石頭就想悄悄離開。
沈今安離她不遠,一伸手拉住了她:“孩子受傷的事還沒說清楚呢,就想走?”
“傷了就傷了,貪官的孩子罷了,傷了又能怎樣?”陳劉氏眼神閃爍着,有些心虛。
“話不能這麽說,就算他爹真的是貪官,孩子又沒有做錯什麽事,憑什麽遷怒孩子?”
村民們現在都站在沈今安這邊,不等沈今安開口,她們自動就開始打抱不平了。
“那你們到底想怎麽樣?”陳劉氏梗着脖子,不信這些人真的敢對她做什麽。
“簡單,做錯了事難道不該道歉嗎?冤枉了人難道不該道歉嗎?”
“把人打傷了,難道不該負責嗎?”
沈今安銳利的眼神盯着她,陳劉氏嘴唇翕動,竟然說不出一個字,倒是石頭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眼裏嘩嘩的。
“别哭了!”村長一聲怒喝,頓時震住了石頭,“男子漢大丈夫要敢做敢當,做錯了事就得承認,你也不想你爹以後對你失望吧?”
石頭從來沒有見過他爹,隻聽别人說爹爹爲了保護他們失蹤了,他一直以爹爹爲榜樣,對那些貪官恨之入骨,村長說的這話一下子就戳到了痛楚。
他哪怕再不情願,也還是低下了頭:“對不起,我不該推你。”
歲歲眼神倔強,盯着他就是不開口。
“錯的隻有這一點嗎?”沈今安提醒道。
“我不該冤枉你!”石頭吼完也不看他們轉頭就跑了。
陳劉氏也覺得臉上挂不住,灰溜溜的準備離開。
“慢着!”沈今安緊盯着她,“這麽長的傷口,不該給我們治療嗎?”
“你自己就是大夫,自己回去治治不就行了。”陳劉氏沒好氣的說着,一臉的不情願。
“别在這丢人現眼了!”看她這副樣子,村長心生厭惡。
他看向沈今安,讨好地看着她:“她自己帶着個孩子也不容易,多了她也拿不出來,不如就賠償五兩銀子?”
他知道這是陳劉氏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