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李大牛的模樣吓得緘口不言,其餘人看見也不敢再多說什麽。
李大牛是村裏的屠戶,本就滿身煞氣,如今兇惡起來,更是駭人。
江棱一隻手扶着江晚,一隻手緊緊握着手中的刀,與李大牛對峙。
這座寨子大部分的寨民都爲李家人,他們之間都沾親帶故,而江家則是後來的外來戶。
江晚望着越來越多寨民,以及李大牛身後比較親近的李家人。
今日此事恐怕不能善了,江棱雖武藝高強,但他終究隻有一個人,若是硬碰硬,未必會是他們的對手。
江晚握住江棱的手,示意他千萬不要沖動。
她擡眸問道,“小寶昨日的傷我是處理妥當了,你若說是我害死了你兒子,我絕不會認,你又不準我檢查小寶的屍體,難道小寶的死是另有隐情嗎?”
“你若是執意誣陷,我隻能報官處理了。”
江晚話音剛落,身後就有寨民大喊,“寨長來啦!寨長來啦!”
寨長是這座寨子身份地位最高的人,他有權處置寨子裏的每一個人,縱然是官府的人來了,也不會幹預寨長的行爲。
在這個較爲落後且國力不強的時代,皇權不下鄉,鄉紳管四方。
寨長就是這座寨子的鄉紳。
“李大牛!你在這兒鬧什麽?!”寨長一來,便黑着一張臉質問,“我知道你剛死了獨子,心裏不痛快!可你也不能撒潑來找江醫女的麻煩!”
李大牛哭喊着,“寨長啊!你可要爲我做主!就是這個女人害死了我家小寶啊。”
“可憐我家小寶那麽小,就走了!”
“昨日那麽多村民都看着,是她抱着我家奄奄一息的小寶,不是她害得還能是誰?”
李大牛說着,給寨長跪了下來,道,“寨長啊,你可不能偏心江晚啊!”
江晚擡眸,李家的寨子,這村長自然也是李家人。
有這層親戚關系在,他真能幫理不幫親嗎?
寨長輕咳兩聲,呵道,“李大牛,你這麽大人了,在外還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像什麽樣子?”
李大牛跪在地上不肯起,“我還管什麽樣子,我的小寶啊!我恨不得和小寶一起去了。”
李大牛哭得傷心欲絕,哭喊聲震天響。
寨長搖搖頭,看向江晚,問,“昨日是你發現了小寶,并救治了他,對嗎?”
江晚将當天的事一五一十的同寨長講了,她自認從發現小寶到救人,并無錯處。
若真有錯,或許她下午應再去李大牛家看看情況。
寨長摸了摸長長的胡須,爲難地開口,“江晚啊,小寶死了。雖從你口中所說,你并無錯處,但你畢竟是最後一位和小寶有接觸的人,是你把小寶帶回來,又是你對小寶進行了救治。”
“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江晚不明白,難道她救人也錯了嗎?
難道她就該做事不理嗎?
寨長低聲說,“江晚啊,這樣吧,你給李大牛家賠點錢,這事就算了。”
“你說你沾上這事,你救人時,周邊也沒個見證,誰能證明你說的話呢?”
“若是再糾纏,說不好李大牛等會還會說是你推了他家的小寶呢。”
“畢竟,死無對證是不是?”
江晚笑了下,道,“寨長,你的意思是,我以後再遇見危急之人就見死不救,對不對?”
“反正救人還會爲自己惹上一身腥,不如坐事不理?”
寨長被江晚堵着說不出話來,良久,他說,“日後小心行事嘛,最好有個見證。”
江晚擡頭看向圍在她面前的人,有李大牛一家,李大牛身後又跟着他家的親戚,以及同爲李姓,貌似公正卻是非不分的寨長。
“寨長覺得我該賠多少錢?”
圍觀的寨民叽叽喳喳,“江醫女也太可憐了,怎麽平白遇上這種事?”
“哎,難不成真是江醫女把人孩子治死了?”
“怎麽可能?江醫女的醫術咱們可是有目共睹。”
“哎,江醫女再厲害,也終究不是神不是?是人都會犯錯。”
其實,江晚在第一次面對被訛時,就處理錯了。
她總想着和善了事,能不起沖突就不起沖突。
可她年紀輕,經驗少,不知道,有些事隻要開了一道口子,那麽口子就會越來越大。
人很少會在潔淨如初的地面上随手扔垃圾,可若是地上已經有垃圾了,那麽人扔得會順手得多。
自從李嬸子從她這兒訛到好處後,有人同情她,但也有人會禁不住地想,他是不是也能從她這兒訛到東西?
反正李嬸子都訛了那麽多,也不差他這一個。
如果江晚上一次能果斷拒絕李嬸的訛詐,或許李大牛在死了孩子後,也不會想到會用死去的孩子來爲自己謀求最後的好處。
“李大牛,你孩子已經死了,人死不能複生。你也别在江醫女這兒鬧了。”
“這樣吧,由我做個判決,讓江醫女賠你點錢作爲安撫。”
“錢?!”李大牛狀似恨極,“難道我兒子的命是可以用錢買得嗎?”
“哪怕是座金山,也換不回我兒子的命啊!”
李寨長用手中的龍頭拐去敲他的頭,“你若還鬧,不肯歇停,這事我也不管了!”
“你若真爲你孩子好,不如趁早把他丢入水中,讓他安息,而不是抱着他的屍骨在這兒折騰!”
李大牛哭哭啼啼地說,“二百兩,小寶是我和他娘的心頭肉,我們倆就這一個孩子,從小好吃好喝的養大,必須要二百兩。”
“二百兩?!”李寨長又重重敲了他一下,“你怎麽不去搶?!”
在這個二百文就夠一家之口一月所需的物價,二百兩對于他們這樣的普通人家簡直是天方夜譚。
一戶農戶一年能攢下二兩銀子已經很了不起了。
二百兩幾乎是普通農戶攢一輩子都攢不出來的銀子。
“天呐,二百兩?!這李大牛不是要逼死江晚嗎?!”
“對啊,江家再富,也拿不出二百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