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拉這個臉收了糧票和錢後,幹巴巴地說了句“等着”就不理人了。
徐舒馨私以爲,這人一定是因爲過年也要來上班的緣故,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這個時代的通病——有工作的人對客人都是這個态度。
就是他們公社的小供銷社的售貨員都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樣,幾乎看不到有笑臉迎顧客的。
顧朗主動對徐舒悅姐妹說:“你們先去坐着吧,我來等着拿飯菜。”
“那麻煩你了。”徐舒悅說。
她讓幾個妹妹和季璟安去坐着,自己卻沒動,也站在服務台前和顧朗一起等。
徐舒馨沒勸大姐,和姐姐們還有季璟安去找桌子了。
其實并不用找,大堂還有很多位置。
也許是因爲過年期間,上飯店吃飯的人并不多,除了他們九人,也就隻有比他們先來的兩個男同志。
他們是一起的,也就占了一張桌子,剩下的都是空着的。
兩排桌子排列得很整齊,上面也擦得很幹淨。
徐舒馨指了指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說:“咱們就去那裏吧?”
季璟安沒反對,姐妹幾人就朝那個位置走去。
剛坐下沒多久,徐舒悅就端着清炒白菜過來了,顧朗走在後面,端着米飯。
過了一會兒,白切雞、紅燒肉和紅燒魚也好了。
徐舒馨覺得,就這上菜的速度,應該不是現做的。
她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到嘴裏,咀嚼了兩下就覺得,這個飯店廚子的水平和趙爺爺比起來差遠了。
就是她爹再練練,水平都比這個廚子做的好吃。
徐舒妍作爲徐舒馨的雙胞胎姐姐,也和她保持一樣的想法。
她怕被前台的服務員聽到,湊到徐舒馨耳邊,小聲地說:“這裏的廚子做菜水平不怎麽樣,比不上趙爺爺。”
徐舒馨點頭,“對,下次咱們不來這家了。”
以後還來市裏玩?
徐舒妍一下子抓住了重點,跟着點頭,“對,不來了。”
徐舒馨又嘗了塊白切雞,味道也一般,雞肉太老了。
又嘗紅燒魚,還可以。
徐舒馨在心裏點評下來,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以後再來市裏就不來這家飯店了。
不過顧朗經常來市裏,他說這家飯店味道還可以,難道市裏的飯店的飯菜就這水平?
徐舒馨表示懷疑。
其實徐舒馨冤枉顧朗了,他之所以選擇這家飯店,是因爲他們剛好逛到這邊,而且這邊距離火車站也近。
他倒是知道柳市最好吃的飯店是哪家,但是那家飯店和火車站一南一北,相去甚遠,所以他就沒提。
雖然飯菜不是很理想,但是徐家姐妹都是過過苦日子的,不浪費糧食的習慣是刻在骨子裏的,并沒有因此嫌棄這些飯菜。
一行人正吃着呢,飯店裏又進來兩個女同志。
一個看着四十多歲,穿着毛呢大衣,圍着紅圍巾,腳下踩着小皮鞋,一頭長發編成辮子,然後用一根木钗挽在後腦勺,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幹練。
就是這穿着……看起來有些美麗凍人。
她身邊跟着的女同志十六七歲,穿着大紅色棉襖,兩根辮子垂在胸前,綁着大紅色的頭花。
兩個人的長相有些相似,徐舒馨還以爲是母女呢,結果原來是姑侄。
兩人點了菜後就坐在徐舒馨他們這一桌的旁邊,因此徐舒馨可以清楚地聽到兩人的談話。
她本來不想聽别人的隐私的,結果中年婦女的一句話讓她被兩人的談話吸引了。
隻聽中年婦女對少女說:“嬌嬌,大姑不會害你的,東興公社雖然是個小地方,但是怎麽說都是市機械廠的分廠,待遇不會差的,怎麽也比你去鄉下當知青好,你聽大姑的,這段時間好好看書,我已經和人打好招呼了,隻要你考得不是太差,就一定會錄取你,到時候你就不用下鄉了。”
“可是趙哥哥已經報名了,我……”
“你給我打住這個念頭,我都跟你說了趙家那個小子不是個可以依靠的,你怎麽就不聽呢?那個小子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了?你竟然這麽喜歡他?”
中年女人有些恨鐵不成鋼,“現在又不是剛開始下鄉那幾年了,多少人下了鄉後回來是什麽模樣你沒見過?難道你也想變成那樣皮膚粗糙、黑不溜秋的?”
少女遲疑了,“……不想。”
這時候,飯店服務員不耐煩地喊:“一份紅燒肉、一份炒白菜、兩碗米飯好了,快過來拿!”
中年女人忙說:“這就來!”
然後起身去拿飯菜了。
徐舒馨還想再聽下去,可是他們這一桌已經吃完了,季璟安還說:“吃飽了,咱們走吧。”
還提着自己的行禮站了起來。
徐舒馨那句“咱們再坐一會兒”愣是說不出來了。
她隻好跟着幾人一起出了國營飯店,一起朝公交車站牌走去。
雖然不能聽後面的談話,但是……
徐舒馨把目光投向季璟安。
季璟安:“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
徐舒馨問他,“你在唐局長那裏有沒有聽說柳市機械廠要在東興公社建立分廠的事?”
“你說的是剛才那姑侄兩個說的事?”季璟安問。
“你也聽到了?”
“那兩人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是咱們離得這麽近,怎麽可能聽不到?”
季璟安覺得自己總算能扳回一局,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着徐舒馨,仿佛在問:你怎麽會問這麽白癡的問題?
徐舒馨:“……”
徐舒妍也在一旁點頭,“對啊,我也聽到了,她說在東興公社建廠,東興公社不就是我們公社嗎?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建,什麽是能建好,又什麽時候招工?不知道咱們鄉下人能不能去參加考試?要是可以的話,大姐二姐都能去參加。”
徐舒馨決定不理會對方的眼神,轉移話題,“你就說你有沒有聽到這個消息吧?”
徐舒悅和徐舒玉臉上也有些激動,都看着季璟安,等着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