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傅一句話堵的三舅父,幹瞪眼。
李太傅并不是一個願意罵人的人,若非犯了不可饒恕的過錯,李太傅不會對下頭幾個孩子言語刻薄的,頂多一個眼神,幾個孩子就聽話了。
一向如此。
看三舅父不停的深呼吸,想也是氣的厲害。二舅父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莫要發怒。
瞧着李太傅因爲連如期,沖着幾個舅父發脾氣,一屋子人都過的難受,安紅韶怎麽能坐的住?
“爹。”在大家不敢說話的時候,李氏站了起來。
隻是還沒問出話來,被李太傅一個眼神掃了過去,冷冷的瞪了一眼,緊接着打斷了,“連國公怎麽不說話?所有的戰事都會死傷無辜,你能稱之爲和善嗎?菜市口挂着的同僚,究竟是惡貫滿盈,還是因爲同你政見不合?聖上體弱,太子年幼,你這般霸權專政,如何和善?”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連如期回頭看了安紅韶一眼,他也不想這般強硬的對待李太傅,可是李太傅步步緊逼,眼下已經沒有辦法收場了。
他抱了抱拳頭,也沒稱呼外祖父,隻是挺直了腰杆,“左相,我在早朝上說的清楚,突厥戰亂我們已占上風,此時和談,有損我朝威儀。您既知道國庫艱難,自知百姓艱難,當知百姓無法承受邊關再次起戰事之苦,這時停戰,他日突厥掘土重來,您覺得百姓吃的苦會更少嗎?”
更何況,現在突厥已經被趕出我朝邊關,現下已打入突厥境内,就算難過,也是突厥人難過。
兩國開戰,最忌諱樂山大佛,家國情仇,何至于顧得了那麽多?
“連國公的意思,你主戰之心,不可動搖?”以爲李太傅會說點什麽,沒想到他畫風一轉,突然間就收了這已經伸出去的長刀。
“不可動搖!”連如期回答的斬釘截鐵。
以爲這樣就結束了,二舅母這邊已經站了起來,李太傅心緒不穩,許是年歲大了的緣故,有些糊塗了,想着不管如何先将國公夫婦送出去,她在門口道歉。
到底是主戰還是主和,這種事誰能說的準呢?
隻是,李太傅突然冷冷的掃了一眼二舅父,“你還不動手?”
二舅父身子一顫,緩緩的閉上眼睛,在大家不知道李太傅這話是什麽意思的時候,他猛地擡起手,等血湧出來的時候,大家才知道他的袖子藏了匕首。
二舅母吓的身子一顫,險些暈了過去。
“爹,你這次還是要丢下我!”李氏的聲音,尖銳的充斥了不敢置信。
大家亂作一團,趕緊去請府醫。
安紅韶此刻已經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變故,做不出任何的反應。
甚至,也不知道誰說了什麽話。
二舅父這一刀刺的是自己的腿,倒是不會傷及性命,大家擡他走的時候,二舅父拉住了李浩尋,“咱們,都欠你姑母的。”
這一句話,在滿眼混沌中,清晰的傳到安紅韶跟前。
她呆呆的看着二舅父慘白的臉,眼眶瞬間濕潤。
她的舅父啊,她的傻舅父啊。
等着回到連家,安紅韶的手都是冰涼的,連母聽聞她們回來了,想着這麽長時間沒見孩子,安紅韶定然挂念的很,便親自将孩子送了回來。
沒想到卻看着這兩人的神色不對,她想着安慰安紅韶幾句,可看着安紅韶心不在焉的樣子,也無計可施,出門的時候還警告連如期,“不許欺負紅韶,不然就别認我這個娘了!”
連母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是下意識卻是在維護安紅韶。
安紅韶擡頭看着連母的背影,能嫁到連家她真真是有福氣的。
又想到二舅母說給春哥兒做的衣裳,怕是沒有機會給孩子穿到身上了。
看着安紅韶狀态不對,連如期讓乳娘先将孩子帶下去,而後将安紅韶攬在懷裏,無聲的安慰。
安紅韶的眼淚劃過嘴角,留下淡淡的鹹味,原來,心痛是鹹的。
“你說,外祖父爲何要這麽做?”已經很明了了,是李太傅強逼着二舅父下手。
連如期長歎一口氣,全程他是冷靜的,所以他立刻明白了李太傅的用意,“外祖父,已經不會再提主和。”
事已至此,他自知無力阻擋什麽。
可是,文人的風骨,讓他不願意背負同流合污的名聲。
今日妥協一次,以後就會有無數次,當旁人提起這事的時候,李太傅完全可以說,我最優秀的兒子都折在裏頭了,我無能爲力。
可是,李太傅不會辭官的,左相的位置,是李家的繁華,他隻要在這就能培養出一個又一個二舅父來。
今年,他的兩個孫子都榜上有名了。
這麽說吧,要是連如期掌權,他是左相,對連如期也沒造成實質性傷害,李家就不會出現太大的變故。再則說了,風骨一出,天下文人墨客争相歌頌,連如期已經駁了右相的面子,左相他總不能再處置了,這不是讓江山不穩?
将來,連如期不能掌權了,比如說太子長大了,親政了,跟連如期分道揚镳了,李家風骨這個時候又可以拿來說事。
說白了,李太傅就是既要還要,可是卻也知道,世上從來無法兩全,所以毀了二舅父一條腿。
二舅父不能行走,按照朝堂規矩便就無法再爲官。
聽了這話,安紅韶終于明白了,爲何李氏要凄厲的喊出那一聲,質問的話。
李太傅有四個兒子,偏偏就這麽逼迫二舅父,除了他在這幾個舅父中最有出息,更重要的是,二舅父跟安紅韶她們的關系更密切。
有李氏在這,就算再生氣,也知道如何取舍,至少不會讓安紅韶在連如期的跟前失寵,肯定會想法子幫安紅韶。
“外祖父還是心急了些,等着春哥兒立爲世子,再動手豈不是更好?”安紅韶氣的緊攥着拳頭,爲了權力他們真的可以費盡心思?
當初龐相是,現在自己的外祖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