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如期啧啧了兩聲,“人心如何,看旁人的自然是如何。”
安紅韶擰了一下連如期的胳膊,不過打鬧歸打鬧,可到底是由着連如期了。
她半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
連如期拿着筆,在桌案上輕輕的畫着,到底是有了身孕,出去這麽一趟許是有些累了,安紅韶閉着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等着迷迷糊糊的醒來,外頭的雨已經停了,瞧着月牙還是高高的挂在枝頭。
桌案上,連如期手中的筆懸在半空中,似乎有些苦惱的,不知道該如何下筆。
“我竟睡着了。”念了一句,而後掀起蓋在身上的薄毯,有些好奇的朝連如期走去,着實難以想象,自己有什麽地方讓連如期能難以下筆?
安紅韶突然出聲,讓連如期的手抖了一下,筆墨落在宣紙上,暈染了勾勒出來的輪廓。
是的,連如期畫的隻是個輪廓,上面似還畫了一層朦胧的細紗,擋住了躺椅上女子的容顔,唯一清楚的,大概是窗外的月光。
連如期隻慌亂了一瞬,随即便恢複了正常,将筆放在一旁,笑着給安紅韶拉了凳子在自己跟前,“我原想着提個字,可思來想去總卻也想不出來。”
拉凳子的時候,連如期隻是欠了欠身子,也沒起來,似乎還是沉浸在這畫裏。
安紅韶撇了一眼,“你倒是講究。”
畫成這般樣子,還要題字,莫不是等着有一日,還要裝裱起來?
連如期心思微動,說了一句,“有了。”眼睛似也比剛才明亮了。
他說題一個字那便真的題了一個字,“光。”
寫完後,連如期滿意的按了印泥,方方正正的連如期書,紅的發燙。
安紅韶嘴角抽動,大約是相處的久了,隻一瞬間安紅韶便反應過來,他這是什麽意思。
“你倒是半分臉面都不要了。”安紅韶惱的将那畫拿在手中,嘩啦一聲撕成了兩半,這般隐晦之物,還是早早的處置了好。
“你這是做什麽。”連如期連忙攔着,可是卻隻拽到了安紅韶的衣袖。
安紅韶用力的一扯,便得了自由。
連如期看安紅韶的動作這般大,而且她還往後退了幾步,怕鬧的過火,連如期起身擡手,“我不過是個玩笑,撕了便就撕了。”
莫要這般激動。
他這一起身,倒是讓安紅韶發現了,爲何他剛才動作有些怪。
安紅韶的指尖莫名的發燙,“你,你好生的反省。”
将碎了的畫,随手扔在地上,頭也不回了朝裏屋走去。
屋門打開,月光灑落在地上,那朦胧的畫,就仿佛安紅韶那夜的玉指,晶瑩透亮。
連如期咒罵了一聲,重新坐了回去。
他這個樣子,不好出門的。
次日一早,因爲要跟着聖上去狩獵,連如期跟連父早早的起來準備。
本來連如期要讓安紅韶再睡會兒的,可是安紅韶想着得有好幾日見不着連如期,便也跟着起來。
準備妥當,大家都到門口去送她們。
隻除了周氏。
本來說是連如信也要去的,可是昨個工部瞧着連如信對于堤壩的事頗有見地,讓他在家準備,寫出更具體的法子,趕在明年雨季的時候,修出來。
本來,這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周氏瞧見下頭的人不準備要走的東西了,才知道工部将連如信留在京城了,自是覺得丢人,今日連起都沒起。
不過連如信倒是巴不得如此,周氏不過來,連家上下都自在些。
“二弟,去了獵頭熊回來。”等着上馬的時候,連如信站在台階上,沖着連如期擺了擺手。
連如期聽了這話,扯了扯嘴角,“兄長真是大志向。”
還獵熊,這是去送死吧?
有這個必要嗎?
連父總還是放心不下長子,“平日裏做事心裏有點數,你要是官品上來了,一切也就順遂了。”
一個周氏,沒什麽好的,不必挂在心上。
昨個晚間,也沒聽見連如信如何處置周氏的消息,連父還是覺得兒子太長情了一些。
“謹遵父親教會。”連如信拱了拱手,面上的笑容總是有些牽強。
兒女們都在跟前,連父歎了一口氣,到底沒再多言。
總是要給長子留些顔面的。
本來已經準備要出發了,宮裏頭突然來人,說是聖上讓連如期留守京城,另有要事。
說的倒是委婉,可那意思卻是,不帶連如期去了。
京城的官員他該帶的都帶了,不帶去的人,自然是無關緊要的。
連父聽了這話,當場的臉色就變了變,給席杉送了個眼神,席杉領悟,偷偷的塞給那傳消息的公公幾張銀票,“聖上可有什麽話?”
銀票,對方倒是收了,隻是有用的話卻沒說,“聖上的心事雜家也捉摸不透,待聖上回來,連指揮使想來什麽都會清楚的。”
話都這麽說了,席杉那邊自然不好問什麽。
連如信有心擔憂的看向連如期,自來都是伴君如伴虎,聖心難測。
連父回頭看了連如期一眼,“時辰不早了,我先出發了。”
旁的話現在也說不上來。
連如期倒是面色如常,皇帝不讓他跟着那他便不跟着,正好可以在家裏多待一會兒,等着聖上離開,晚點再進宮。
送走連父,一衆人才往回走。
連母怕連如期心裏頭不得勁,連忙笑着說道,“宮裏頭也需要人坐鎮,聖上自有考量。”
好像,皇帝這般安排還是因爲看重連如期一樣。
可是大家心裏都清楚,若是真的看重,這個時候又豈能不帶在身邊。
連如信拍了一下連如期的肩膀,“指揮使這個位置,兄長我追十年也夠嗆能上的去。”
所以,無論得不得皇帝的心意,連如期都是旁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再說了,連如期心思活泛,等着聖上回宮,不定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能回到從前了。
連如期笑的不以爲意,“我哪裏有這般脆弱。”
大家都想着法子安慰連如期,不想卻碰到了剛從大房那邊過來的周氏。
她挺着個大肚子,面上帶着笑,腳下那小碎步邁的也快。
“二弟不是去狩獵了,怎的又回來了?”到了衆人跟前,她堪堪的止步。
許是好些日子都沒怎麽笑的緣故,這會兒勾起的嘴角,總是給人陰恻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