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嬷嬷輕輕搖頭,“咱們準備的東西,都是按照規矩給的,無論多少準也沒錯。”
若是一開頭就存了較量的心思,往後才更難相處。
無論做什麽事,心裏那杆秤一定要有自己的數。
安紅韶常常的緩了一口氣,“嬷嬷說的是,我差點糊塗了。”
倒也不是誰非要壓倒誰,主要是安紅韶的出身确實比連家低,大約是在乎了,才會有一些患得患失。
安紅韶定了定思緒,讓自己想明白了,其實也沒有什麽可遮掩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自己是庶女出生,無論李家怎麽擡自己的臉,也不可能跟世家貴女一樣,倒不如坦然面對。
誠如趙嬷嬷所言,該做什麽便做什麽,不必太在乎外人的眼光。
也怪不得李氏要争那麽多銀錢了,因爲靠旁人給的總是會心虛,手裏面握着東西,才是實實在在的。
趙嬷嬷原是想讓安紅韶用點糕點,可一想外頭那麽多眼睛瞧着,人家新嫁婦都餓着,咱也不能特殊,少吃便就少吃一頓。
外頭快到亥時了,聽着聲音小了些,估摸連如期快回來了,趙嬷嬷讓冬青打起精神來,自己又幫着安紅韶順了順衣裳。
終于,外頭見禮的聲音傳來了。
“姑爺。”趙嬷嬷領着冬青喚了一聲。
“都下去吧。”連如期說話的時候,夾雜着一股子酒氣,不過聽着還算是清醒。
屋門打開又關上,安紅韶低着頭,看着那紅色的靴子在地上走來走去,聽着杯子的聲音,該是倒酒水。
過了一會兒,連如期拿着秤杆過來了。
蓋頭掀起,四目相對。
安紅韶微微的擡着頭,龍鳳燭光下,連如期的面龐有些不切實際,似在夢裏見過,或是在自己被潘澤宇羞辱那日,他也是這般表情來迎自己。
安紅韶有一瞬間的恍惚,随即回過神來,不,這不是那日,眼前的連如期是活生生人,看着這大紅色的長衫,鬼,是最害怕的紅色的。
連如期也在看安紅韶,眼神有些複雜,随即收了秤杆,從旁邊拿了合卺酒遞到安紅韶跟前,“走走禮數。”
安紅韶嗯了一聲,雙手接過連如期遞過來的酒杯。
連如期饒有興味的挑眉,對自己這般敬重?
不過卻沒有吱聲,單手拿着杯子,繞過安紅韶的胳膊,頭微微的往前,在兩個人的頭快要碰到的時候,總算是喝到了杯中的酒。
兩個人的氣息交纏,燙的安紅韶的臉發燙。
連如期将酒杯放下,在安紅韶的注視下,放下床幔?
這就要安置了?安紅韶的手局促的搓動,按照規矩她應該伺候着連如期脫靴子,可是,眼角看了連如期一眼,看着他人高馬大手腳利索的應該也用不着自己。
突然,在解另一邊床幔的時候,連如期的動作停了下來。
“你餓了?”連如期定定的看着安紅韶,黑漆漆的眼眸,隻有她一個人的影子。
安紅韶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她肚子此刻叫了幾聲。安紅韶是不餓的,坐了這麽整整一天,莫要說還吃東西,就算不吃也不會覺着餓。
估計是剛才喝的水多了,剛才連如期進來帶了外頭的冷氣進來。可是這事也不好解釋,隻能點了點頭。
連如期看着安紅韶皺眉,過了半晌丢下了一句等着,就走了。
連如期的動作很快,安紅韶擡頭的功夫,隻瞧見正紅的喜服已經滑過門框的一幕。
下頭的人都是連如期打發出去的,安紅韶也不好在成親頭一日,就跟夫君唱反調這會兒将人再叫出來吧。
外頭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可安紅韶還忍不住伸着個脖子張望。
按照正常人所想,連如期聽見安紅韶餓了,八成是去找吃食了。安紅韶心裏越想越急,其實屋子裏有糕點,就這熱水吃點也行,犯不着去拿晚膳。
旁的不重要,就是怕讓下頭的人嚼舌根,天下的新婦都是這麽過來的,怎麽就自己非要事多的要東西吃。
在安紅韶千盼萬盼下,連如期終于回來了。
許是因爲走的急,長衫有些礙事,此刻别起衣角在腰封,手裏面拎着個小食盒。
“餓的這麽厲害,不知道先吃點東西?”連如期看自己一進來,安紅韶就撲過來了,驚了一下。
這是幾天沒用膳了?不是說二房如今都沒人了,整個男爵府都是李氏做主,親娘該不會虐待自己的女兒。
安紅韶卻顧不得連如期怎麽看自己,畢竟兩人是一個被窩裏躺着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同哪房的下人要的吃食?可讓娘知道了?嫂嫂知道嗎?”
一連着将最關心的問題,全問了出來。
連如期沉默了,眼神越發的複雜,“你吃個飯,還得敲鑼打鼓得昭告天下?”
這要求,稀奇的很。
安紅韶聽了這話,惱的狠狠瞪了連如期一眼,又不是他嫁人,自然不知道突來人家家裏的不安局促。
安紅韶盯着那食盒,不吃吧已經要來了,反正你就算送出去了,人家該說的閑話也肯定說出去了。
安紅韶到底還是将食盒打開了,裏面東西倒是清淡,就是一碗熱粥,和一碟子小菜。
安紅韶小心翼翼的端出來,這碗沿還有些燙人,放在桌案上後,安紅韶的手很自然捏在了耳垂上。
本來在整理床幔的連如期,偷偷的撇了安紅韶一眼,瞧着安紅韶的身子一動,連如期趕緊收回視線。
安紅韶拿起旁邊的勺子,背對着連如期,主要是這粥是燙的,自己吃相估摸也不好看。
雖說這屋子裏炭火燒的暖和,可是到底是冬日裏,肚子是涼的,喝再多的水也不如一碗白米粥暖和。
一碗下肚,覺得渾身都是精氣神,之前還頭暈,此刻清明的許多。
安紅韶将跟前的碗勺收拾起來,重新回食盒,等着明個清晨,讓下頭的人一早送出去。
拿了帕子一邊擦手一邊轉身,在視線回轉落在連如期的身上。
安紅韶突然間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兩邊的床幔已經放下,透過床幔瞧着裏頭的被子也都展開了,上頭的花生大棗也都被連如期收到了地上的笸籮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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