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快破的膿包除了擠爆還有别的醫治方法嗎？”
“……”聽到這個回答江迎也隻能認了。
合着除了在沉默中死亡，還可以在沉默中爆發……真是合理但緻命的現狀。
江迎吐出一口氣，迅速接受眼前的現實。陣中除了程羽嬌被紫光撐的痛苦難忍扭動，那些蛇具都逐漸被封妖陣鎮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她看向陣外的容霁，封妖陣藍紫色的電光形成的屏障讓她隻能從口型中依稀分辨出，容霁叫她出來。
容霁不知道，封妖陣的陣眼石是殘缺的，江迎是用自己補全的陣法，隻想以備不時之需，可封妖陣一成型，封住了程羽嬌也封住了江迎。
她現在根本調動不了妖靈之力，隻能借由自身留存的那一點靈力，從納戒中取出那根灰藍底色、尾端流光溢彩的羽毛。
看着鸱鳥尾羽，江迎想起出發前大喬特意來找她時說的：
“幾十年來我把小喬緊緊護在身邊，結果隻令他一面離不開我、一面向往你的際遇。現在我終于不怕他再受傷害了，讓他跟着你吧！”
鸱鳥尾羽命運般江迎手上，這次可能要麻煩容霁師兄爲她收斂神魂了！
她看向容霁，問騰霜：“封妖陣可以隔絕爆炸麽？”
“加上你的蓮子，能保他平安。”
“我現在沒法帶你出去了，對不住。”江迎第一次真心覺得對不起這個陰陽怪氣的蛇祖宗。
“死呗，又不是沒死過，就是沒奪舍你有點虧。”
騰霜用獨特的節奏、欠揍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江迎的那點愧疚立刻煙消雲散——
“吃虧是福。”
一人一劍都清楚，那道紫光中蘊含的妖力可以蕩平一州之地，壓縮在方圓三丈的空間裏，同在一處的她們會迎接怎麽樣的撻伐。
這壓強，搞出核聚變江迎都不會意外，她臨死前還在調侃：“騰霜，你見過高壓鍋嗎？”
“我猜我馬上就能見到了。”
程羽嬌好像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在痛苦中撲向江迎，她體内還有妖力，江迎自然躲閃不過。
“原本就要和大師兄平步青雲，一齊修煉成仙了！現在和你這賤人同歸于盡？”程羽嬌滿心滿眼的不甘，死死掐着江迎的脖子：
“我不能青春永駐了、長生不老，你也别想活着了！”
江迎哧哧一笑，聲音沙啞：“姜無涯愛你像愛貓狗，你需要他做你修仙的牛馬。你們還真是不當人啊！
但是你太蠢了，你想利用他，卻不善自控的愛上了他。盲目的愛讓你輕易被人利用，不僅救不了相好的性命，還把自己也搭上了。”
“你閉嘴，你閉嘴！”程羽嬌掐得更緊了，這樣下去不等她爆炸，江迎就要身首異處！
容霁艱難地對抗地蓮結盾的控制，一步一步挪到封妖陣的電網前；
“放開她！”呼喊中他額角的青筋暴起，這輩子沒這麽無能爲力過。
他說出了打記事以來最富有情感的一句話，原來他是可以擁有這樣豐沛的情感的。
程羽嬌聽到了他的呼号，轉頭打量了他一眼，真是個俊俏男修，她又看向江迎，恨恨地說：
“沒想到你這賤人還能有護花使者？呵”程羽嬌臉上一陣獰笑：“那就讓他親眼看看，你是怎麽死在我手裏的！”
江迎偏偏不想如她的意，死在這種蠢狗手裏還不如死于大爆炸。于是她用最後的力氣握住騰霜，向斜上一刺，程羽嬌如她所料的蠢，全神貫注于“掐死江迎”，冷不防被騰霜一劍穿心。
鎮外的容霁看到這一幕，喜悅之情藏不住地浮現。
可是下一刻他的眼裏就隻剩下驚駭——
程羽嬌失了力道，江迎沒了頸間的扼制瞬間癱坐在地上。她仰頭看着程羽嬌傷口處溢出的紫光。
那紫光映在江迎的眼中，反映出一種決絕的美感。
那一刻容霁看見了江迎另一隻手上拿的鸱鳥尾羽，他終于知道封妖陣、自己身上奇怪的蓮子，都是江迎打得什麽算盤了。
她連赴死都算盡，那樣從容卻不肯再看他一眼，跟他道别。
下一刻，紫光在陣中暴漲，頃刻間吞沒了陣内的一切，然後重重地拍在陣旗豎起的電網上！
江迎就在這一刻，感覺到自己被拍碎了。
手中的羽毛和劍都比她本身更加堅不可摧，所以她看到自己的手逐漸消散，納戒成了飄在空中的孤島，她的意識也從此虛無。
還是他娘的沒上天，炸都沒把自己炸上天，憋屈！
“盈盈！”
容霁的手穿過封妖陣的那刻，整個陣法突然憑空消失，在他身周的地蓮結盾也同時黯淡下去，變回一串玉化的蓮子，掉在地上。
他的手隻抓到一團空氣，陣中連從怪牆裏流出的妖蛇血肉都灰飛煙滅了。整面皮膚似的牆都被轟出一道大口子。
容霁仿佛靜止了，他的手懸在空中，而内心正在前所未有的激蕩。
他看着江迎是如何消散在他眼前，他的識海中，一塊塊關于江迎的回憶像野火一般灼燒他的靈台。
回憶在烈焰中消散，另一半被塵封的識海空間被生生燒穿，有多痛隻有他自己知道，這種痛楚帶來的豁然開朗甚至不以他的意志爲轉移。
識海貫通的瞬間，他經脈中被絕靈陣影響的靈力開始躁動，以萬鈞之力沖破了他身周每一處關隘大穴，讓痛處遍布每一根骨頭！
金丹八層，突破！
容霁内窺到自己更加強健的丹田、圓融的金丹。終于承認，自己和師傅并無不同——
情消、道生。
他竟然覺得高興。
意識到這種“高興”的瞬間，他便痛苦起來。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那個月下坐荷、舉頭問天的江盈盈了。
這個初破境界的年輕人沒有發覺，這刻起，與他相伴一生的心魔已經敲開了他的心門。
一陣風灌進來，雲初出現在地洞中，她看到坐在地上卻身不染塵的容霁，問到：“絕靈陣破了，方才這裏是什麽動靜？”
“師妹和程羽嬌同歸于盡了。”
說出這句話時，容霁終于能明白當初江迎想要複活小喬時的心情——
任何代價、任何後果，我都想要你重新站在我面前。
江迎寄了，但是莫慌。